踩界調查官（肆）失落的國度 - （六十七）

「姐姐！哈、哈次！」

春分時份，乍暖還寒。昏迷已久臥在床上的人突然彈起來，身體還未適應溫差。一聲「哈次！」把身邊正在打瞌睡的人，頓時嚇醒了不少。看著滿臉冷汗，還是驚魂未定的她，身邊的人走到床邊伸手就為她號脈。

「終於醒啦？」

「你……」還未回過神來，看著來者的她只能傻傻地坐在床上，任他擺布。

「死馬當活馬醫還是可行的，看來我也是有潛質做獸醫。」

「你胡說甚麼？」聽到房裡傳來動靜，推門走進來的男子，先向醫者表示無奈，再轉向床上的病號。「雷鳴，妳覺得身體怎樣了？」

「姑爺，在下是雷震……」看著男子，病號只是搖搖頭。怎麼又把自己和姐姐搞亂了？我們真的很難分別嗎？

「抱歉，我又把妳們搞亂了。」男子撓撓頭髮道歉。看來之後要更努力分清楚她們才行。

「先別說了。妳還有傷口，就別再這麼激動了。」醫者出言。

「范醫官，你有見過在下的姐姐嗎？」聽到「激動」二字，雷震一個激靈想起來。姐姐不見了！

「沒有，妳家小姐出去找了。」范恆回應。

「不行！小姐不能去！太危險了！」

雷震怕連小姐都出事，就剩下自己一人了。想也沒想，掀起被子就想落地跑走。幸而被少龍阻止了，拉著她的手臂，不讓出門。

「妳要去哪？」少龍叫道。

「去找姐姐。」

回頭看著姑爺，雷震用力想要掙脫離開。無奈，用力過度反而牽扯到其他傷口。看著漸漸染紅的衣料，兩位男子合力把她押回床上。傷患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其他事不用妳管！

「你可說得輕鬆！她是在下的姐姐，還有小姐！沒了她們，你叫在下怎樣活下去？」聽到范恆的話，再次被刺激到的雷震眼中快要噴火一樣。

「現在只有妳在擔心嗎？妳家小姐不是屠公子的結髮嗎？」

雙手抓緊被按下坐在床上的雷震雙肩，范恆希望她能冷靜下來。衝口而出之後，范恆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兩人同時扭頭看著站在床邊的少龍，黯然的目光出賣了他的想法。他擔心她，無庸置疑。

「抱歉，下官並非有意。」范恆先是抱拳，向少龍請罪。

「下官？」這時候的雷震思路突然很清晰。

「沒事。知道大家都是擔心而已。」少龍雖然聽到雷震的問題，卻選擇無視。

再次沉靜的空間裡，三人被這裡的氣氛壓抑到難以呼吸。著雷震好好休息後，范恆跟少龍一同步出房間。來到大廳，面面相覷，無語問蒼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求鳳儀一行人能順利救出雷鳴，雷鳴也能平安撐到鳳儀的救援。

兩個星期前，鳳儀從調查寮回到平房子。平房子裡走出來迎門的少龍，只見鳳儀面色略有起色。看來，無官一身輕。

「準備起行了？」少龍伸手示意鳳儀把包袱交給他。

「嗯。」腦裡正在制定工作行程的鳳儀只是輕輕回答。

「這？」

當少龍接過又大又厚的包袱，卻不是預期的輕便。隨手打開一看，官服依舊折疊得整齊的安置在裡面。不是說回去辭任嗎？怎麼又把官服帶回來了？

「三言兩語很難解釋清楚，反正現在就是保得住職位，又能去救雷鳴。」

自顧自的走向雷震身處的房間，頭也不回的鳳儀繼續跟少龍說明情況。一直跟著鳳儀身後的少龍聽到後，也偷偷替她鬆一口氣。畢竟經濟能保住，又能出師有名地營救雷鳴，兩全其美。

小心翼翼打開房門，鳳儀已經見到在內忙到焦頭爛額的范恆。而范恆就像見到剋星一樣，無奈地嘆氣。我怎會認識到這對非常夫婦？不用腦袋想也知道，以自己對隱王妃的了解，她的第一句話一定是查問病號情況。

「雷震情況怎麼了？」鳳儀走到床邊，看著臉色依舊蒼白的雷震，擔心地問。

「目前穩定，傷口已止血。」果然。忙了兩天的范恆虛弱地站直身子，回話。

「嗯，辛苦阿恆了。感謝你，要是沒有你，雷震現在也不知怎樣了。」鳳儀見狀，馬上讓范恆坐下。

「不會，我也只是試試而已。畢竟面對非人類，我也是第一次接觸。」

「之後可以請你繼續幫忙照顧雷震嗎？我……」鳳儀強忍著想要哭的衝動。

「作為醫者，不會見死不救。我明白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心去吧！」范恆還是一貫的溫柔體貼。

「范醫官，謝謝你。我們無以為報。」站在鳳儀身邊的少龍，一把摟緊鳳儀在懷中安撫，一面向著范恆致謝。

「沒事，只要隱王和隱王妃一言，下官定必竭盡全力。」

簡單寒喧兩句，鳳儀便離開雷氏姐妹的房間。回到自己的閨房準備出門行裝，鳳儀在床頭櫃找出一個長形木盒。雖說一塵不染，但看木質也能知道它已經有一定年頭。

撫上木盒邊，鳳儀目不轉睛地看著木盒上的字刻。打開後，一把烏黑發寒的摺扇靜靜躺著。這把摺扇，讓鳳儀再次想起很多前塵往事。

整把摺扇只有四個字，於第一摺大扇骨上除了刻有「星霜」的字樣，還有「鳳儀」二字。不像平日常用的鐵扇可以分拆鐵片再組裝，這是一把一體式摺扇。

鳳儀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把摺扇拿到手上觀察。跟仿製的偽星霜相比，這把摺扇更加輕盈、更加堅硬、更加鋒利。畢竟是阿娘送的第一份亦是最後一份禮物，鳳儀一直不舍得使用它。要是壞了、爛了，怎麼辦？

但想著現時常用的鐵扇，後備補給的鐵片實在所剩無幾。雖然已經找了相熟的鐵匠幫忙趕工打造新的，但救人的黃金時間實在不容等待。再三考量，摺扇是死物，雖然是阿娘留給自己最後的東西。但比起來，活人還是更加重要。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鳳儀像是說服了自己，默默地點點頭。為了跟放在腰背斜扣的暗紅皮革扇套中的鐵扇區別出來，她把摺扇連木盒收入後腰帶中，有備無患。畢竟摺扇圓邊十分鋒利，基於安全理由還是連木盒一同帶走吧！

準備充足，盡快起行。卯時來到東門前，身穿官服的鳳儀已經見到同樣服飾的兩人。佩備夜寒長劍的哲澄和腰掛一對雙叉短刀的桂，整裝待發。

跟背上大包包的桂不一樣，有充足經驗的哲澄只帶一個小行囊。食水和乾糧，還有一些應急用品，像是打火石和急救止血帶等等。其實已經足矣。

「師姐、師姐！」見到人影前來，桂舉高兩手不停揮動。怕是鳳儀見不到自己一樣。

「來了。怎麼帶這麼多東西？」來到跟前的鳳儀，第一眼就被桂背後的行裝吸引了目光。

「沒辦法，我也是第一次去遺民界而已。準備多一點比較安心。」桂笑著回應。

「四處都是山路，帶這麼多東西，會阻礙行動。」顧慮到物種的問題，一直隱身跟在鳳儀身邊的四腳蛇王突然現身。

「你、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沒想到蛟會在這裡，心裡大叫大事不好的桂手指它驚呼。

「大驚小怪。」蛟只是不屑地自言自語。

道後，蛟再次隱身，只剩下一對眼睛。其實這樣更加嚇人吧？大白天的，只有一對眼睛半浮半沉於空中。

同樣不知道為何蛟會出現在中樞界地域的哲澄，只是冷冷地盯著他，默不作聲。畢竟之前在平民界工作時，他是敵人。不過既然上官沒有反應，應該是提前得悉情況，所以哲澄決定靜觀其變。

「蛟是今次的領路人，畢竟遺民界是新接觸地域，還是有個『地頭蟲』在身邊比較好。」鳳儀試著解釋。

「大人，我是蛟，不是蟲。」怕大人的善忘症發作，蛟聽後想要糾正鳳儀。

怎樣說也好，自己現時為蛟，將來是有機會成為龍的。水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把將來成為龍的蛟當成蟲，也差太遠了。大人啊大人，妳的修行要加倍努力啊！

「啊，本官的意思是……」鳳儀想要表達自己並非記錯，就被桂打斷了。

「師姐的意思是指，你是、你是，啊，怎樣說……」桂想了一會也說不出比較貼切的詞語。

「原住民。」被桂投以求救眼神的哲澄，只能無奈開口。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聽到哲澄說出心裡所想，桂高呼。

「所以現在，第三隊只有桂一人出動嗎？」

為免繼續這個無謂的話題，鳳儀故意向桂提問有關工作的事。左看看右望望，還是只有三人一獸在東門相候。對於未知的恐懼，鳳儀自然希望人多好辦事。不過見桂那呆萌的反應，鳳儀也猜到八九了。

「嗯。不然呢？」桂天真地反問。

「大人不是跟項大人說過，要調動每隊能用的人員出動嗎？」哲澄見桂還在狀況外，冷冷提醒。

「第三隊還有其他案件在處理當中，其他人真的分身不暇嘛。」桂嘟囔著。

「行了，人多手腳亂而已。走吧！」既然沒辦法，就只能面對現實了。

鳳儀一聲令下，三人一獸步入東門的木櫃長廊，向未知的國度出發。跟其他門內的木櫃長廊一樣，昏暗的環境讓鳳儀心驚膽顫。畢竟長廊跟甚麼位置接壤還是未知之數，要是推門而出是斷崖，呵，想想也怕。

來到長廊末端，鳳儀伸手卻遲遲不敢撫上門邊。偷偷咽下口水，強烈的不安感讓鳳儀卻步了。一直緊貼在她身邊的四腳蛇王抬頭，吞吐著小信子的它想要出言安慰，但已被身後的女生搶先說了。

「師姐，沒事的。我們走吧？」

聲音似是鎮定的桂，其實小手一直抓緊鳳儀的衣襬不放。在隊中殿後的哲澄看在眼裡，只是無奈的撇了一眼。之後繼續把目光放在自己上官身上，等待下一步指令。

「嗯。」

深呼吸，調整一下心情後，鳳儀推門而出。本來在長廊裡已經昏暗無光，但出來之後，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鳳儀真心怕了！馬上伸手入行囊中摸出晶晶照明。

雖然說晶晶會發光發亮，但在這裡漆黑一片地方，除了兩步範圍內的地方算能用肉眼看見之外，其他地方還是無盡的黑。因為晶晶的光點，鳳儀總算見到桂和哲澄還在身邊。心總算安定下來了。

「這是甚麼鬼地方！」繼續抓著鳳儀的桂大驚。

「看來是在一個深洞中。」聽著點點滴滴的水聲，哲澄推斷。

「應該是。」鳳儀靜靜地感應後，認同哲澄。

感覺地方濕氣偏重，溫度清涼到有點發寒。說話聲音帶回音，空間不小。但無任何識別方向的東西，只知背後是東門入口而已。鳳儀一行人不敢輕舉莽動。

「大人，這邊。」此時的蛟出言，無疑是指路明燈。

跟著蛟一步淺一步深，終於看到洞口曙光。步出漆黑的洞穴，鳳儀把手掌橫放在眉間，讓眼睛慢慢適應外界刺眼的光線。抬眼一看，一片翠綠山頭。原來，東門的接壤位置是在一處山洞深處。

由洞口出來之後，溫度明顯回升。總有種春日暖陽的感覺。就蛟所言，遺民界的天氣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溫度，只是狂風暴雨總會無預警地到來而已。所以說，暴雨天是夏、狂風天是秋，春冬都是比較平和。還是像熱帶雨林的情況？可以這樣理解嗎？

天氣跟自己不太相關，完成工作後就馬上離開了，又不是長住在此。回歸正事，抬頭左顧右盼，四周都被茂密綠林包圍。不知山頭面積有多大，鳳儀決定在山洞口旁邊的樹幹上做記號。

從左大腿上的小革子中摸出一片鐵片，運功一揮，刻有「柏」字的鐵片狠狠插入樹幹上。「柏」字片面向外，與地面成垂直九十度角。

記號清楚易見，最起碼，回去的路自己還是需要知道。要是中途出了甚麼意外，彼此找不到對方的話，就在此處相候。

「師姐，我們都一起行動了，不會分開的。」桂似是不解。

「先說好集合地點，總好過發生任何突發情況時，方寸大亂。」鳳儀解釋。

再說，雖然不希望分散，但這次是來工作。危險程度、遇上何人何物，會發生甚麼事都沒人會預早知道。進可攻、退可守，還是保障一點比較好。

「師姐……」聽到鳳儀的話，桂更加不安。

「乖，沒事。哲澄聽令，有任何情況，先要條件保護好項大人。」

鳳儀見身邊的桂，一直抓緊自己的手正在顫抖。可能因為在這次行動中，第三隊只有她一人出動，現在的桂變得無依無靠。思前想後，還是下令哲澄好好保護她。畢竟自己只是爛命一條，發生甚麼事也沒甚麼大不了。

但身為戶部尚書千金的桂不同，身嬌肉貴。她少了一條汗毛自己也逃不了責任。有哲澄在身邊，即使工作不能及時完成也好，至少能保她全身而退。

「大人，妳呢？」哲澄輕皺眉頭，表示不滿。

哲澄聽令後，並非第一時間領命，而是反問鳳儀。這一點，讓鳳儀有點反應不來。平時很聽話的，說了就去做。這次這麼了？

「卑職身為第四隊貼身侍官，職責為貼身保護第四隊上官柏大人，而非第三隊的項大人。」見鳳儀沒有即時回應，哲澄接著解釋。

「池哲澄！你現在算是甚麼意思？」聽到這裡，桂的不高興都化為大聲指責。

「項大人自重。」但哲澄只是冷眼撇向桂。

冰冷如霜的態度，凌厲尖銳的眼神，讓兩位女子不寒而慄。莫明的恐懼在心裡浮現，連鳳儀也很少見到這樣的哲澄，自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

「大人，救人要緊。」幸得蛟及時出言化解如此不知所措的氣氛。

「對！首要救起雷鳴。」鳳儀馬上順勢改變話題。「爭取時間，我們起行吧！」

哲澄見上官故意扯開話題，也不再堅持，默默調整心態準備工作。只是桂心裡還是留有一條刺，總覺得隱隱作痛。之前還請我吃糖蓮子，怎麼說變就變？

跟著蛟走出林木的同時，鳳儀在沿途的樹上，用鐵扇鎅上一個又一個反方向的箭咀，方便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向。走了半個時辰，四周的環境還是一模一樣的密林。要不是有蛟在前帶路，一定以為自己已經迷路了。

「蛟，其實現在我們去哪了？」鳳儀不禁擔心，其實蛟是不是也是個路痴。

「回大人，我們正在回去當時我發現鬼族姐妹的地方。」蛟扭頭回應。

「行，繼續。」

再走多一會兒，來到一片特別「禿」的空地。在方圓三里的地方，原本茂密的樹木都被移平。嚴格上來說，憑肉眼已經能觀察到整齊的切口，這裡肯定是打鬥第一現場。

不用一言一語，鳳儀和哲澄已經分頭行動，尋找蛛絲馬跡。蛟自然全神貫注地在鳳儀身邊，作為哨兵的角色，以分叉的小信子留意外在環境的變化。倒是背著大包包的桂還在狀況外一樣，見其他人在找甚麼東西，自己也裝作找東西好了。

鳳儀環視一周後，在一堆落葉之間發現點點暗紅的斑點。隨手用樹枝掃開，一灘已經乾掉的暗紅液體隨即衝擊視線。加上拖行的十指血痕旁邊有凌亂的犬隻腳印，可以肯定這裡曾經有狩獵行動。

愈想愈心寒，一直希望受害者不是雷鳴的鳳儀，繼續屏息搜證。直到在拖痕消失的不遠處，鳳儀發現樹底之下有一物因陽光反射而變得閃閃生輝。走近一看，鳳儀頓時崩潰了。

「噗」一聲兩膝無力跪下，顫抖的手緩緩伸向落葉之間的輝閃。拿到手中，一節金屬握把呈現眼前，作為鞭頭一節的金屬短棒刻有「地鳴」二字。在它靜立的位置相連，有一道細長的拖痕。鳳儀用著握把在拖痕中來回嘗試，果真是由它做成的。

「師姐怎麼了？」桂見鳳儀突然跪下，擔心走來。

「雷、雷鳴的九節鞭……」鳳儀口齒不清，艱難地回應。

看樣子，雷鳴是為了留下記號才把地鳴分拆留下。加上拖痕，更加清楚她被帶到何方。雷鳴是相信自己會得到救援，才會出此下策。要不把地鳴留在身邊，不是更加有保障嗎？

「這邊！」鳳儀急不及待，還未站好就拔足奔跑。

「師姐、師姐等等我。」

聽到鳳儀那邊有動靜，哲澄跑到她身後，自然也看到她發現到的痕跡。想法一致，在鳳儀有行動之前已經知道下一步如何配合。為了讓鳳儀可以專心一致尋找下一節金屬短棒，哲澄從腰間抽出夜寒幫忙在樹上做回程記號。

但在桂的眼中，發現到雷鳴的武器，只能說明雷鳴曾經在這裡出現過。一來跟案件中的關係不大，也不是甚麼有用的資料。二來也不能確定雷鳴已經遇害。怎麼師姐這麼緊張？

「師姐找到甚麼？為何向這個方位走去？」桂一邊追上鳳儀，一邊問。

「剛才發現雷鳴做的記號，是指示這個方向。」目光一直在地上來回打轉，鳳儀默默回應。

先假設一下，雷鳴反抗失敗，被獵犬咬住腳腕拖行。雷鳴只能伏在地上，想著用手抓緊地面任何東西來借力掙脫。可惜地上除了鬆軟的濕泥之外，基本上沒有可以作為支點發力的東西。

故此，雷鳴解下九節鞭相扣的圓環，用一節短棒插於地上借力。可惜，拖行出一道畫痕後還是掙脫不了。所以雷鳴孤注一擲，放手留下短棒。長長的畫痕，加上直立於尾端的短棒，就是她被帶去哪個方向的記號。

果不其然，沿著指示的方向，一道毫不顯眼的畫痕再次出現在眼前。一直走到末端，最後一節的鏢頭被鳳儀一行人發現了。

「奇怪，怎麼是一頭一尾的支節？」鳳儀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

正常解扣都是沿著一方，即是由頭到尾，或者由尾到頭。怎麼第一支是頭，第二支卻是尾？相隔不遠處，哲澄比鳳儀更早發現了另一道畫痕的開頭，只是痕跡一次比一次更長。

根據線索，來到一處荒無之地。畫痕中斷，這次卻沒有任何金屬短棒遺留下來。這個狀況，讓鳳儀覺得不對勁。

「大人小心。這裡，感覺很奇怪。」蛟抬頭後不斷左右觀察。

「小心！」

不用蛟出言提醒，鳳儀已經知道自己做錯決定。雖然在荒山野嶺，人煙稀少是正常，但這裡過於寂靜。通常沒有人的地方，小動物都會比較活躍。野生動物天生就有很強的危機感，這個地區現在連飛鳥走獸也沒有，感覺有問題！

在寂靜中突然響起清晰的「達、達、達」三聲，顯得如此詭異。不知是誰的觸碰，把潛伏在此地的機關開動了。在鳳儀站著落葉滿地的地方，突然往上彈出一塊天羅地網。四邊均有粗麻繩索，往上一收就成了捕獵陷阱。

幸好鳳儀反應奇快，在背後抽出鐵扇一揮，劃出一個破洞。翻身完美著地，手剛扶在地上，又觸發了另一個陷阱。

只見在身旁飛來一塊兩米乘兩米般大小，板面裝有無數尖刺的木板翻過來。一百八十度的翻動，讓歸根落葉重新被翻到空中，視線頓時受阻。

鳳儀往後一跳，再次輕鬆避過。還未回神的桂，差點被下一個流星鎚機關打中。

「桂，跑！」

鳳儀見桂像石化了一樣站著不動，只能出言警告。畢竟自己距離桂實在太遠了，遠水不能救近火。

一個黑影迅速接近，伸手摟起桂後順勢逃往樹上。鳳儀見狀，也跟著施展輕功。三步拼兩步，來到樹幹丫叉的分支上待著。

面對被救起的桂，鳳儀算是放下心頭大石。看著摟住桂的他，鳳儀用眼神表示感謝。剛才還在分自己是第三隊還是第四隊的人，發生情況時還不是口嫌身直？

「哲、哲澄？」桂的思緒還在混亂當中，抬頭見比自己高大的男子，桂依然在狀況外。

「下次自己小心。」

哲澄冷言一句，就把桂往鳳儀方向推去。樹叉上可以站立的位置極少，鳳儀只能伸手接好。護著桂，鳳儀往地面一看，這裡經過發動的痕跡，已成了一片爛地。

雖然不少已經現身的機關陷阱，目測都是就地取材。簡單看似是出自野人的手工，但在鳳儀眼裡，這些卻是精密設計過。

甚麼人會在這裡設立這麼多連番攻擊的陷阱？如果有信心一擊即中，不用製造連環效應。即是說，設計者一早已經估算出，獵物是有機會逃脫。想要萬無一失，一網打盡，只能多多準備。

再說，雷鳴的九節鞭短棒，為何會在這次的畫痕中消失？被某生物撿取了？還是有人蓄意製造假象，引領我們來到此處？目的就是要請君入甕！

「師姐，現在是？」桂見鳳儀一直面色沉重，擔心地問。

「大人，我在附近走了一圈。發現還有不少人為設計的痕跡還未發動。」消失了一段時間的蛟，此時用四爪緊抓樹幹，爬上樹叉報告所見所聞。

「此地不宜久留。」鳳儀皺著眉頭，緩緩道來。

果真，還未歇一會。在鳳儀語音還未落下之際，已經可以聽到從遠處傳來的犬吠聲，逐漸步近。鳳儀一個手勢，哲澄得悉。再跟桂說明情況後，馬上起行。為了避開地上的陷阱，在樹上飛奔的各人，小心翼翼的遠離已觸發地點。

「師姐，我們在這裡守株待兔，能行嗎？」伏身在密林樹枝之間，用樹葉作為天然屏障，桂輕聲向身邊的鳳儀問道。

「不行也得試試。總要知道是甚麼人伏擊我們吧？」鳳儀眼光由高處緊緊盯著遠處凌亂不堪的爛地，心裡忐忑不安。

沒一會兒時間，一群獵犬來到爛地，嗅聞著足跡的走向。只見兩三隻獵犬同時圍在之前暫避的那棵樹，絲毫不動。從後來到，一身皮革衣著的威猛大漢，手裡不停玩弄沉重的鐵鏈，環視著四周。

沒發現？不可能，機關已發動，證明有生物曾經觸及此地。見獵犬圍在一棵樹旁邊，大漢走到跟前察看。泥地上有三個不同大小的人形腳印，還有一隻奇怪生物在附近。

腳印沿樹幹上延，是在樹上嗎？抬頭一看，光禿禿的樹幹上，並無一人。憑空消失？沒可能。只是不知道往哪裡跑掉而已。要是他們真的是她的族人，要救她，總會再見。

一聲刺耳的哨聲響起，獵犬聯群結隊跟著大漢離開了。有一隻還是呆呆的坐在樹下不肯離開。大漢一腳踢去，毫不留情。痛苦的小犬低鳴一聲，只好跟著犬群離開。

看著可憐的小犬，鳳儀靈機一觸。把蛟叫到身邊，指示一下就讓它下去工作。來到快要掉隊的小犬身後，隱身的蛟在牠後腳位置做了一個只有它可以識別的記號。

小犬刺痛了一下，回頭卻不見東西。只嗅出有其他物種在附近的牠，想要跟隨蛟的腳步。再次掉隊的牠，自然又被大漢發現後痛打一場。尖耳低垂，不管身邊有甚麼人和事，還是乖乖跟著走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了。

待獵犬隊終於不見蹤影，鳳儀才安心跳下樹梢。著地後，第一時間想要跟著蛟前往獵人的駐紮點。沒想到才邁開一步，就被人往後一拉。差點失平衡的鳳儀，幸好還有哲澄在身邊出手扶助，才沒有跌倒在地上。

「桂，怎麼了？」鳳儀不解。

「師姐，現在是要查走私案。蛟已經做了記號，晚一點再去也沒問題。」

「查案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先去救雷鳴比較重要吧？」心急如焚的鳳儀反駁。

「可是我們這是出勤是為了查案，現在先處理好工作，其他時間再做私事比較好吧？」桂繼續反對鳳儀的想法。

「分公事私事，也要分輕重吧？」怎樣說，救人要緊。

「師姐，妳這是假公濟私。」桂叉腰，甚似訓斥下屬一樣。

聽到桂的話，鳳儀面色也變了。本來自己想著要辭任，是她拉著自己不放。加上當時願意繼續留任的原因，也是因為她的一句「有甚麼情況，萬大事有我。」當初不是她自願承諾幫忙的嗎？現在算是甚麼情況？不可理喻。

鳳儀眉頭緊皺，面色一時綠一時白。想要開口反駁，但又忌諱桂的身份。深呼吸想要調節一下心情，如此細微的反應，都盡收在哲澄眼底。護主心切，踏進兩人之間的他，明顯想用高大的身軀為上官抵擋外來刺激。

「哲澄，本官沒事。」多年共事的同袍是甚麼意思，鳳儀自然清楚。

「……」心裡本來已經不太高興，不喜歡有個花瓶大小姐同場工作的哲澄，只是繼續直勾勾盯著桂，對鳳儀的話充耳不聞。

「池哲澄，你現在算甚麼意思？」被男子無情地盯看，心深不憤的桂自然要反擊，先聲奪人。

「……」依舊不說話，哲澄一下提眉，一個眼神，表示不滿的情緒已經足矣。

「沒事、沒事。桂也是有道理。」

還未正式開始工作已經內哄，鳳儀怕未結案之前就已經不攻自破，還是先調和一下吧？以公職名義出勤，如果是平常，自己鐵定會以公事為先。但這次面對二選一的局面，實在無能為力。

「這樣吧。因為案件是需要聯合行動，第四隊的人選，本官派出哲澄出動。跟第三隊上官一同前往調查。」

立於樹蔭之下，鳳儀托著下巴想了一會。現在兩方面都需要盡快解決，唯一的折衷方法就是把原本已經沒甚麼人手的隊伍，再對半分拆。哲澄跟桂去調查公務，自己跟蛟繼續追蹤剛才的獵犬隊。

「大人！不妥！」聽到安排，哲澄馬上回頭看著鳳儀。

「沒不妥啊？這樣安排符合案件要求，本官也能去救雷鳴。」鳳儀似是下定決心，直視哲澄。

「獨自出行，危險。」

「蛟在，本官並非獨自出行。」

「卑職拒絕！」

「這是命令，不容拒絕。」

心繫上官，哲澄並不想接受這樣無理的安排。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是多個人多份照應比較好。本來已經前路未明，現在還要再分拆。重點是自己的上官竟然要自己保護另一位上官，哲澄實在想不通。不能推掉，只能生悶氣。

見哲澄不再回話，鳳儀當他已經默認了。來到桂面前，鳳儀只是輕輕伸出手，把她緊緊抱了一下。看不透鳳儀的行為，桂不解，怎麼師姐會突然這樣？輕輕嘆了一口氣，鳳儀便轉頭跟上蛟的腳步，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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