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肆）失落的國度 - （七十）

在柳北跟婆婆爭持不下之際，突然一陣犬吠聲由遠至近傳到各人耳中。聞聲喪膽，僵硬的身軀動彈不得，畢竟大家都是被獵犬追捕才來到這裡。

眼見在閘門外迎來數十隻獵犬上跳下竄，把眾人嚇到逃亡一樣四處奔跑。只有雷鳴在暗角中冷靜蹲下，看著再次打開的閘門，孤注一擲。

只要把鵝卵石卡到開口處，她們就有逃走的可能。一直等待著機會，手心緊張得開始冒汗。全神貫注，不顧得有甚麼東西被獵人扔進來。就在閘門快要關上的一刻，把懷中的鵝卵石奮力一揮，想要實行計劃。

無奈，對於扔擲東西，雷鳴實在不太在行。「轟」的一聲，鵝卵石撞上金屬造成巨響。只見領犬少年聞聲回頭，殺人不償命的眼神實在太兇狠，把原本已經身體僵硬的鬼族嚇到抱緊一團。

環視一周，這次領犬的少年沒發現到在暗角中的虎視眈眈。感覺應該只是膽小鬼慌忙逃命時踢動了石子而引起的聲音，領犬少年沒在意，就帶著獵犬隊離開了。

重新拾回鵝卵石，雷鳴心有不甘。畢竟機會不是常常有，要是每次都擲不中位置，又引起聲響。第一次可以說是意外，第二次勉強算是偶然，第三次怎樣都會引起懷疑了吧？

要是小姐在這裡就好了。以小姐的功力，隨便一揮也能卡中目標吧？不過小姐在這裡不就說明她也身處危險當中嗎？還是不要在這裡比較好。求人不如求自己。

「蛟，去。」一下陣風，似乎在回應說話者。之後的石牢，再次回復寂靜無聲。

突然在石牢中出現的聲音，太熟悉不過了！雷鳴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一定是自己太掛念小姐才會這樣。沒想到一個轉身，正好看到剛才被領犬少年扔進來的人，伏在閘門邊向外輕聲細語，用著鬼族的語言對著空氣說話。

身穿黑底紅邊金腰帶，長長的馬尾髮型實在太熟悉了。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著背影，雷鳴真的以為自家小姐來了。只可惜頭上的角出賣了她，小姐是人類，頭上不會長出角。加上剛才的語言，只能說兩人實在太像了。

心情猶如上過山峰直落谷底一樣，本來以為盼到希望，看清楚後卻無比的失落。雷鳴走回自己的地盤，低頭靜靜地想著之後的安排。

「怎麼了？見到本小姐也不高興啊？」

這次清晰的人類語言，讓雷鳴急不及待抬頭。對上前人的眼光，雷鳴終於可以清楚看見某人的面容。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掃視。雷鳴不敢想像，眼前人明明就是自家小姐，但頭上的角又是甚麼的一回事？

「小姐？」站起來的雷鳴小心翼翼地說著人話。

「自然是我。怎麼了，才一陣子沒見面，這麼快就不認得本小姐了？」鳳儀打趣回應，想在如此不安的氣氛中增添一點生氣。

「小姐怎麼會來的？」雷鳴面對渾身是傷的鳳儀，一直堅強的情緒開始瓦解。

「來救妳啊！」鳳儀見雷鳴還是四肢健全，能說能走，心總算能放下了。

「不、妳怎樣來的？」眼泛淚光的雷鳴還在驚訝當中，覺得自己在夢裡一樣。

「這個，事情要由大約兩星期前說起了。」搔弄著雜亂無章的頭髮，被獵人拉扯至狼狽不堪的鳳儀見她如此反應，看來都要好好解說一回了。

話說在跟哲澄分道揚鑣之後，鳳儀跟隨蛟的腳步一直追蹤小犬的動向。本來在密林中一直相安無事，誰知來到一處河流，記號就消失無蹤。

「怎麼停下來了？」鳳儀見蛟在河邊來回走動，焦躁地問。

「回大人，線索在這裡終斷了。」吞吐著小信子，蛟略顯無助。

「怎麼會！」

「可能是在過河時，把印記沖洗掉。」

聽到蛟的說話，鳳儀一語不發。的確，像蛟所說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發生。要是怪罪於它，還是無補於事。想辦法、想辦法！現在有甚麼可以做？

「大人？」觀察鳳儀面色一紅一白，蛟心感不安。

「沒辦法。回去先跟他們匯合，再從長計議。」

腦海中一片混亂的鳳儀失落地打道回府，身後的四腳蛇王無奈只能跟隨。回到之前分離的位置，已經不見了桂和哲澄的身影。看來他們也開始行動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回去中樞界，看看能找到甚麼相關資料？

起程返回，來到平房子裡只是酉時末，但四周環境已經寂靜無聲。鳳儀躡手躡腳來到雷震的房間，果真全部人都齊集在此。「吱」一聲開門，吸引了少龍和范恆的目光。

「這麼快回來？已經救到雷鳴了？」少龍走近。

看了一眼日曆，順天廿六年三月初七。還是出發的同一天，少龍心想事情發展也太順利了吧？可以做到即日來回？但，雷鳴人呢？

「沒有。雷震現在如何了？」只見鳳儀越過少龍身旁，直直走近范恆。

「雷震情況還是不見好轉。傷勢實在太多，短時間內難說。」

見范恆臉色憔悴，鳳儀也知道他辛苦了。輕輕給他拍一拍肩頭，以示支持後，鳳儀扭頭就往外跑。再次經過少龍身邊，卻沒有再說甚麼。這讓少龍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其他人在這個時候都有工作，只有自己甚麼都幫不上忙。

來到聚書堂挑燈夜讀，鳳儀著手有關鬼族和鬼角的文獻。找了一整天，也只有表面皮毛的資訊。鬼族是遺民界中最遠古的物種之一，群居的智慧型生物。鬼角是作為鬼族最明顯的特徵，有收藏、入藥之用。

收藏、入藥？難道太醫院內會有甚麼額外的文獻資料？

已經沒時間考慮情況，放下手中書，鳳儀拔足狂奔至太醫院。來到門外正好遇上準備出夜診的容太醫，心急如焚的她也忘了行禮，直接向容醫生詢問關於鬼角的問題。幸好背著藥箱的容太醫心胸廣闊，要是像其他斤斤計較的人一樣，鳳儀一早已經被責罰了。

「容太醫，請問鬼角是否能入藥？有甚麼功效？市價如何？」一連串的問題，讓容太醫招架不住。

「等等，一道題接一道題，慢慢問。說太快，本官回應不了。」

「抱歉，人命攸關，下官魯莽了。」鳳儀察覺自己的無禮，馬上抱拳請罪。

鬼角，直指鬼族頭上的角。一般來說，鬼角有涼血止血、瀉火解毒、安神定驚的功能，跟犀牛角的功效近乎一樣。

「既然跟犀牛角的功效所差無幾，為何還要指明使用鬼角入藥？」鳳儀不解，有替代品為何不用？

「平常都是用犀牛角的粉末入藥即可，反正效果都是一樣。只因鬼族比犀牛稀有珍貴，不少富有人家都會為了炫耀而堅持使用其角入藥。」容太醫掃著小鬍子，徐徐回應。

「市面上的藥鋪好像不常見鬼角？」回想起平日到藥鋪購買食療用品，鳳儀緊皺眉頭回憶著藥鋪裡的貨品種類。

「當然，平常人家也買不起。隨便購入只會有價無市，成為冗貨。除非店家是想用來做鎮店之寶。」

「但不是說富有人家會使用嗎？」沒人入貨，哪裡來的貨源？鳳儀愈想愈不明白。

「非常人自然也能使用非常手段獲得。」容太醫瞇起眼睛，意義深長地說著。

「……黑市？」鳳儀似是想到甚麼。

「本官甚麼都沒說，是妳自己想到的唷。好了，本官有事要先行離開。還有甚麼問題，可以到書樓找找答案吧？」容太醫笑了笑，便邁步離開了。

恭送容太醫離開後，時不我待的鳳儀往書樓跑去。途中，對太醫院裡的人和事充耳不聞。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想著整個案件的原由。

難怪會有鬼角走私案！在黑市有求必應，只要開得起價錢，總會有人冒險求財。收入可觀，就會有團伙運作，專門營運相關活動。如果說只要取得鬼角求財的話，雷鳴目前應該還沒有生命危險吧？

想了想還是先了解更多資訊才下定論的鳳儀，爭分奪秒來到書樓內找資料。犀牛角能清火，應該是性寒，鬼角如是。不停在書樓中穿插不同的書架，終於找到記錄性寒藥材的書目。

一頁又一頁，翻動再翻動，一目十行。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雞鳴四起之時，一項小字，寫著「鬼角」二字映入眼簾。鬼角功效如同容太醫所說的，只是取得鬼角的方法，極度殘忍！

因為鬼角的生長是連接頭骨，內有神經線有感知能力。即是說，如果要完整地獲得鬼角，只能先把鬼族殺掉，才能連頭骨一同取出。不對啊！如果只是入藥，為甚麼不能像犀牛角一樣，取用少許表面研磨成粉？

再繼續看下去才知道，鬼角入藥的部份正正是角心內部的組織。如果要收藏，對鬼角完整度的要求更加高。所以說，當作炫耀收藏又好，用以入藥治療也罷。反正，他們都得死。

心裡愈發不安，差點因為自己的無知，做錯判斷。所以說，救人黃金三十六時辰是沒錯的。當然愈早找到雷鳴，愈安心就沒錯了。

既然自己不能主動找到獵人的營地，那就只好來一招「送羊入虎口」了。幾經轉折，鳳儀終於找到一隻完整的犀牛角。老實說，在一般藥鋪找到的，都是已經研磨好的犀角粉。

要不是剛好遇上藥材交收時間，讓賣家完整一隻角轉讓給本小姐，現在自己可能還在街上像盲頭烏蠅一樣，四處尋找。看來，今次的字花開彩又沒有本小姐的份了。

再次整裝待發，已經是雷震被送回來一星期後的事了，希望不會太遲。跟蛟一同回到遺民界的狩獵區，鳳儀用黑線打穿犀牛角兩側，再戴在頭上裝作鬼族。根據多年與雷氏鬼族的相處，她們的語言、生活模式多少都了解。

「對了蛟，你聽得懂鬼話嗎？」裝作鬼族的鳳儀在樹上一直等待目標出現。

「不是很懂。」蛟跟蜥蜴一樣，半掛在樹枝上回應。

「本官也不是很懂。要不這樣，我們先說好，只要本官說鬼話的『去』，就是讓你回去找人，申請特遣隊幫忙。」

「大人，為何要說鬼話？」

「當鬼族自然要說鬼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鳳儀想著，以前也有一段小時間，跟雷鳴和雷震雞同鴨講。要不是之後大家一同學習，要不也溝通不了。雖然偶然也會好奇問一下她們的家鄉話就是了。

看著一身保護色，只剩下眼睛的蛟，鳳儀再次感歎蛟是一個得力幫忙。希望獵人不會識破，自己的偽裝和身邊的助力。在林中生活了三、四天，鳳儀還未見到任何獵人的蹤跡。難道自己流離浪蕩的地點不對？剛靠在樹幹，想要休息一下，突然一隻獵犬從旁撲出。

閃身躲避一秒鐘，飛擒大咬終撲空。

之後圍在外面成一圈的獵犬隊隨即到來，隻隻張牙舞爪的，似是準備大開殺戒。環視這個情況，分明是狗多欺負人少啊！

先不想他們是否跟打傷雷震抓走雷鳴的是同一團伙，現在自保最為重要！亮出鐵扇的鳳儀架好防預姿勢，左手也沒閒著，偷偷與跟在身邊的蛟打暗號。怕被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只能讓蛟在旁繼續隱身靜觀其變。

獵犬圈外走來一人，正是領犬少年。目測最多二十出頭，樣子很年輕，但身上散發出的戾氣很重。在他厭惡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鬼族的仇恨有多大。鳳儀不解，如果只是謀財，不見得會如此態度。難道他跟鬼族之間發生過甚麼大事？

清脆的銀哨聲響起，獵犬隨即蜂擁而至。一直怕會露出馬腳，鳳儀不敢用盡全力反抗，以致身體逐漸出現不同大小的咬痕、抓痕。在旁的蛟很想幫忙，畢竟見官大人「好像」不太行。但因為之前的指令，讓蛟一次又一次內心掙扎。

雖然都是表面外傷，但一個人要面對成群的獵犬，體力透支並不假。就在鳳儀一刻的失神，被領犬少年抓住了。不知為何，他沒有下令獵犬咬殺，只是粗暴地提起鳳儀的後衣領。不由得鳳儀反抗，狠狠地拖拉至石牢當中。

之後的事，雷鳴是親歷其境，也應該是清楚知道了。鳳儀閉嘴不言，現在只希望蛟能找到人幫忙了。畢竟在扔入石牢之前，領犬少年伸手把隨身行囊、鐵扇和裝有鐵片的小革子扯下沒收。現在自己都被困在石牢之中，只能坐以待斃等候救援。

「所以，這裡的獵人會在黑市中交易？」雷鳴吃驚。所以他們有超過這個世界文明發展的物品和技術，也就解釋得了。

「有這個可能性，但詳細要再調查才知道。現在首要任務是要離開這裡。」鳳儀倚坐在石板上，目標堅定。

此時，一堆大聲似震耳欲聾的說話突然介入兩人之中。都是聽不懂的話，卻勾起鳳儀的注意。

「又多一個，衣服更加奇怪的。」

「對啊，怎麼愈來愈多的奇怪人。」

「別管她們，食物是我們的孩子做事得來的。不要分給她們。」

「對啊、對啊！」

一直坐在遠處的族人，三姑六婆長舌婦是沒聽見鳳儀跟雷鳴的對話，只知道她們會一直聊天，一定是同一伙人。故意大聲對話，就是想要讓兩人不要對自己的物資打起主意。

可惜，不管他們叫喊得有多賣力，其實鳳儀也不太聽懂，只有雷鳴一個人在忍受。見雷鳴再次緊握兩拳，柳北很想出言阻止，但婆婆的目光一直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閒事。無奈，強權之下，只能妥協。

「他們是？」鳳儀見遠處一方十分熱鬧，好奇地問雷鳴。

「其他鬼族分支的族人。」雷鳴忍耐得很辛苦，咬緊牙關，努力控制情緒。

「哦，那妳不坐近一點？」鳳儀跟雷鳴一樣，坐在石板上稍作休息。畢竟身上有傷，也不好活動。

「排外。」

「怎會？不是同族三分親嗎？」雷鳴的答案，讓鳳儀很驚訝。文獻上不是寫鬼族是群居物種嗎？

「同為鬼族，卻不同宗。外人就是外人。正如人類都是人，但不同姓氏也算是不同族。同姓氏也能有分支的不同宗派。」

「明白了。」這樣說也沒錯……

人類會有出現的狀況，鬼族也有可能會出現。畢竟大家都是所謂的智慧型群居生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圈子、有圈子就有幫派、有幫派就有勢力、有勢力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鬥爭、有鬥爭就有殺戮、有殺戮就有仇恨。生生不息。

寂靜了一會兒，坐在石板上的兩人還是零溝通。看著身後盡是木棍，鳳儀想起來了！在腰帶中摸出兩節金屬短棒。遞在面前，不用一言一語，雷鳴似是跟鳳儀心有靈犀一樣接通了。

端看手上的金屬短棒，地鳴回到手上了。但其身體卻不知所蹤，只留下一頭一尾。雷鳴頓時百感交雜。本來是為了讓小姐的生活可以輕鬆一點才回來做工，現在反而讓小姐陷入危機。自己難辭其究。

「沒事啦，要不是妳們之前的努力，我們怎會活得這麼好？」

聽著一句又一句的道歉和解釋，鳳儀才知道原來兩姐妹一直背著她做事、瞞著她工作。她知道她們想為這個家分擔，但也知道因為自己的能力不濟，才會讓她們需要面對這種事。

「對了小姐，這個。」

知道小姐現在束手無策，把之前打磨好的鵝卵石呈上，雷鳴向鳳儀透露本來的計劃。雖然鳳儀很佩服雷鳴的機智，在如此困局的環境下還能冷靜思考。但鵝卵石始終由人手低成本打磨，兩面也非平滑，以致很多因素會影響飛出的角度。

「不能絕對肯定能成功，但不妨試試。」鳳儀來回看著鵝卵石，幽幽回應。

當晚，在大家都入睡後，柳北再次帶著食品來到雷鳴跟前。因為多了一個人在石牢，小草帶回來的食物就多一份。柳北偷偷把多出來的一份收起來，讓鳳儀也能果腹了。

「謝謝。」

鳳儀一聲謝謝，讓柳北不知所措。聽著跟壞人一樣的語言，柳北頓時對鳳儀保持警惕。突然猛退的柳北，隨手拿起依放在石壁上的木棍，作勢要向鳳儀作出攻擊。要不是雷鳴及時解釋，怕兩人的誤會只會愈來愈深。

「所以說，其實她是人類？」把木棍放下的柳北半信半疑。

「對。」雷鳴以鬼話回應。

「所以他是族長？」一直靜觀其變的鳳儀聽完前因後果，瞪大眼睛。

「對。」雷鳴以人話回應。

現在的雷鳴，實際操作出「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了。不停作兩邊的翻譯，夾在中間的雷鳴感覺實在太疲累了。有時的詞不達意，又怕引起兩人誤會。先是口角，繼而動武就不好了。

每一句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終於把情報都交換完畢後，雷鳴無力地鬆一口氣。終於完結了！先讓在下休息一下吧？

「辛苦妳了。」

鳳儀先讓雷鳴躺在石板上休息。枕在鳳儀大腿之上，雷鳴似是釋放了來日的壓力一樣，很快沉沉地入睡了。看著這樣子的她，柳北心裡很驚訝。雖然說是自己人，但怎能在人類面前如此鬆懈？倒是之前，一直只有族人的情況下，卻只是坐著淺睡閉目養神。

「怎麼了？」見柳北目不轉睛瞪著雷鳴的睡相，鳳儀難得用鬼話，略帶不滿提問。

「沒事。咦？妳會說我們的話？」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柳北再次震驚。

「一點點而已。」鳳儀平靜地回應。

「那妳為甚麼會來？」

「救她。」低頭看著進入深層睡眠的雷鳴，鳳儀心疼。

「為甚麼？妳是人類，她是鬼族。」柳北實在不解。

「所以？」鳳儀不以為然地撇了柳北一眼。

「甚麼所以？妳們不是同一類生物。」

「所以？家人不分物種。」在目光重新投放在雷鳴身上，鳳儀幽幽回應。

好一句「家人不分物種」，讓柳北不懂反應。甚麼意思？族人不是同一種人嗎？同種不同宗也已經不是同族人。為甚麼明明天淵之別的二人，卻可以為了對方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待你明白之後，你就會知道你這個族長，當得有多失敗！」

「失敗」二字加重語氣強調。鳳儀並無責罵柳北的意思，只是她覺得族人在如此危機四伏的情況下，還可以因為同種不同宗的無稽理由排外，柳北這個族長，責無旁貸。

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一族之中所有決定都應該是以族長為準。作為智囊團方式存在的長老團，本來只應作出建議或者提出不同方向的思路，決定權總要在族長手上。但沒辦法，看樣子現在的族長處於弱勢，根本無力穩定軸心。

再次迎來所謂的起床金屬響聲，鳳儀和雷鳴打醒十二分精神，待閘門正要關上之際，鳳儀擲出鵝卵石。可惜，鵝卵石一如預期偏離位置，「轟」一聲撞上金屬。如此大動靜，鐵鏈獵人自然回頭察看。

把自己縮入黑暗之中，鳳儀成功躲避了獵人的目光。但卻迎來鬼族的指責。

「妳做甚麼！」

「為甚麼要一次又一次吸引他們的注意？」

「妳們要死不要連累我們！」

「我們在這裡很好，別因為妳們的自作主張，激怒他們！」

一句又一句難聽的說話傳入耳中，對鬼話雖然只有一知半解，但透過上文下理了解到內容，略知一二的鳳儀沒有一絲的生氣，只覺得他們不值得同情。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要安於現狀，還是闖出新天，全是個人的選擇。

鳳儀不會說甚麼，也不會對他們解釋太多。面對已有既定立場的人，怎樣說也是徒勞無功。隨便說、隨便鬧，反正本小姐也沒聽太明白。在資源欠缺的情況下，繼續浪費力氣，只會讓自己身陷險境。

鬼族沸沸揚揚，讓獵人煩躁不已。再次傳來金屬敲打聲，示意禁聲。本來是安靜了一會，不知是誰鼓起的勇氣，向獵人指控這裡混雜了不明人士。其他人聽見後的羊群心理，開始起哄。

「那邊、那邊混進來奇怪的人。」手指不停指向鳳儀。

「對對對！她們不是同族的。」其他人開始加入控訴。

「把她們趕走！」

「趕走、趕走，她們是壞人。」

鳳儀見狀，自己本來躲藏的位置無所遁形。倒不如借勢裝作可憐兮兮的，說不定獵人就會把自己放走？雷鳴聽著，愈來愈生氣，很想一鞭抽過去，教他們都閉嘴。但這樣會讓大家的努力前功盡廢，只能乖乖聽從小姐的意思。

沿著某鬼族手指向的地方望去，欠缺火光的角落，幽暗的環境中，只見兩位身穿奇異服飾，頭頂只有一隻角的女子正瑟瑟發抖。獵人壓根沒聽懂他們在吵甚麼，只覺得是在耍小孩子脾氣，誰不跟誰玩一樣。

撇下不屑的眼神，獵人帶著孩子們再度離開了。石牢內似是回復平靜。

常言道的一句：計劃趕不上變化。看著手上的鵝卵石，雷鳴的計劃應該是行不通了。畢竟鵝卵石非平滑的兩面，下一次會飛往甚麼方向完全是隨機。鳳儀心裡只希望，蛟能盡快找到哲澄和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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