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生死奏鳴的遊戲〈上〉

睡醒後，我會陷入真實與虛假的泥沼。

夢裡的時間很真實，真實到我開始覺得自己活了雙倍的人生。

潛意識的世界裡，我不是啞巴。

我明白這樣不對。

但，總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保持這樣也挺好的。

很奇怪，好像只有負面情緒能讓我思考。

前天，第十六⋯⋯還是第十七項任務？

總之，我的手指縫了十幾針，不痛，反而有些⋯⋯該怎麼說呢⋯⋯舒服？解脫？

許騰寄了封信，我隔了半個月才發現。

他曉得，這間房子裡只有我才會偶爾關注那平時塞滿帳單的郵箱。

他是崇尚復古的人。

信裡，許騰想帶我去吃飯，他總歸是關心我的。

但我拒絕了，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模樣。

如果他的瞳孔出現厭惡的影子，我的世界會崩潰吧⋯⋯

拜託，拜託，不要。

許騰曾說，每個人都是特別的，我認同。

特別沒用也算是一種特別吧。

我好想念許騰身上的菸味。

20140213

歲安社區的巷口停了一輛陌生的白色休旅車。

藍家二樓。

狹小的房間裡，藍蕥正在作畫，樓下隱約有談話聲。

藍蕥提筆勾勒顏料，但進度緩慢，明顯心不在焉。

藍心悅每個禮拜給她的飯錢，有九成被少女換成了繪畫工具及顏料。

藍蕥的正餐往往只有一塊麵包，或一杯豆漿。

來源通常是隔壁做早餐店的鄰居賣剩的。

藍心悅已經將近半年沒有下廚了。

異常的飲食忠實地反映在少女本就貧瘠的身體上，正值青春年華的十七歲少女，體重卻只有三十初頭。

畫布上，畫有一捧土，土裡種植著一名被腰斬的裸體女子，紅綠夾雜，女子揮舞雙手，滿臉歡快。

藍蕥養成了翹課的習慣，準確來說，她已經不再去學校了。

發生了流血事件後，不論是藍蕥，亦或是班上同學，應該都會懼彼此而遠之。

在家長會潘副會長的施壓以及藍心悅無所謂的放任態度下，雙方達成共識，只要藍蕥不出現在學校，校方將「大方」地容許藍蕥在七個月後領取畢業證書。

這其中似乎有趙雪女士的暗中協助，否則，少女極有可能會被勸導轉學或強制退學。

但，燃起的火已經蔓延開來，先是學校裡的師生，最後傳到了少年輔導協會。

少年輔導協會為此成立了一個專案。

於是便有了此時來訪的客人，與一位不耐煩卻還是替客人泡了咖啡的屋主。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jEjhgkKz

「要說幾次？我女兒很正常，不需要你的輔導。」藍心悅的表情僵硬，語氣不容反駁。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TyQNJxZe

「藍小姐，我也重複過很多次了，這不是正不正常的問題，這是小朋友的教育權跟政府規定的問題。」輔導員滿臉無奈。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5PK9n62B6

「規定？啊哈......我知道了，你該不會也有業績壓力吧？什麼關心我女兒？你在乎的只是錢吧？」藍心悅陰陽怪氣地冷笑了起來。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2vmvyz8V

「藍小姐，我只是想跟您女兒談談，不論是復學、轉學、或者申請在家自學，初衷都是為了保障她的學習權利。」輔導員語氣誠懇。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lQjn2dCT

「另外，我們的薪水是固定的，並沒有業績壓力之說。」輔導員補充道。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7e36inRb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見她。辛苦了，麻煩不要再來了。」藍心悅站起身，手往門口一請，意為送客。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ApmxPPzA

輔導員惱怒，卻只能無奈起身，他一口喝乾咖啡，重重地將杯子放回桌上，然後抽走掛在椅背的外套，準備離去時，身形微滯了一下。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hr4JJZ8r

「藍小姐，最後告知您，如果您女兒的狀況沒有改善，那下次來的就不會只有我了。到時候，最差的情況可能會論及撫養權的問題。」輔導員強壓下情緒，語重心長地說。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XaAixlMn

藍心悅眯起眼睛，臉色難看。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7436LNeK

「你在威脅我？」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qyBI72bpq

「我只是陳述事實。」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ByW7Cti4

輔導員穿好鞋，推開門。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b7NweHix

「改天見。」他說，然後頭也不回。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wkaPBG2E

白色休旅車在藍心悅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她鎖上門，回頭整理桌上的咖啡杯，突然怒從中來，手一抄，將輔導員用過的杯子用力地扔向牆。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8VmdwBQe

「去你媽的陳述事實！」藍心悅怒吼。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yw7uYURg

碎瓷散了一地。

藍心悅走到廚房，打開抽油煙機，點了根菸，像是要把肺榨乾般深吸了一口，煙霧成形後順著抽油煙機消散。

藍蕥不知何時來到樓下，隔著一面牆，探出半隻眼，偷偷地觀察著母親。

藍心悅從窗戶玻璃的反射中察覺了女兒的存在。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5N9PFM7X

「這就是妳要的高中生活！滿意了吧！」藍心悅重捶牆壁，大吼。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uRmPGS8C

藍蕥轉身跑回樓上。

她知道母親不會理解自己，但沒關係。

蜷縮在被窩裡的少女，憂愁地望著遠方的天空。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CwJDWgeZ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Cy3RcPxm

星期六。

陰雨綿綿。

日正當午，沉重的烏雲籠罩，彷彿將夜。

天與地的界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市中心的商街，紅褐色石磚路上，一名少女行走著。

一朵朵不同顏色的傘在行路人頭頂接連盛放，其中，卻有個形單影隻的身影淋著細雨前行。

少女佇足於一面玻璃櫥窗前，裡頭展售的是油畫用品。

目光短暫聚焦，但沒有停留太久。

可能是她囊中羞澀，買不起店裡的高級貨；也可能是她的衣裳快被這場雨完全浸濕了。

少女邁步，在黃燈轉紅燈時越過了斑馬線。

轉角處，有間樂器行裡頭，一名少年正在彈奏鋼琴。

琴聲惆悵、憂傷、聽似沉穩，卻透露出青澀與朝氣。

少年彈奏的是貝多芬的第14號鋼琴奏鳴曲。

少女再次佇足。

她推開樂器行的玻璃門，門上掛的風鈴叮噹作響，少年抬頭，兩人相視，琴聲出現了一絲偏差。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z0AeWMF5

「藍蕥？」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DVSRXH4C

周書人對於少女的出現感到詫異，原本在琴鍵中穿梭的雙手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t27US1f8

「妳怎麼會在這裡？」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cZrhZDkV

藍蕥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了字，然後遞給周書人。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6MDw7Dem

「什麼意思？呃⋯⋯我還在上課。」周書人讀完紙條，不明所以，皺起眉頭說。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mKIszOY6

藍蕥用力搖頭，接著走上前牽起周書人的手，想將他帶走。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psru7ZHo

「不要鬧啦，老師等等就回來了，妳等我下課好不好？」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chaHvYKB

「書人！」樂器行裡頭的階梯上傳來嚴厲的斥責聲。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3eODVd7T

周書人攤手，臉上的無奈彷彿在對藍蕥說「妳看吧」。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CzSIb6cC

片刻，一名長相嚴肅、眉頭深鎖的中年女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02l2NLhS

「繼續練習啊！才彈半小時就想休息⋯⋯咦？小妹妹？有什麼事嗎？」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2xST7QQk

少女的臉一陣白一陣青，目光在周書人與鋼琴老師之間徘徊，最後她咬著下唇，含淚甩開少年的手向樂器行外奔離，很快地消失在路口的轉角處。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wgoYMWSU

「她是誰？書人你認識嗎？」鋼琴老師一臉疑問。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0XaveRQo

樂器行的柚木地板上有一行泥漬，挾帶著幾攤水痕，那是藍蕥先前擱下的足印。

門縫開了又關的一瞬間，淅瀝延伸至少年的耳裡。

周書人看著窗外，視線緩緩移動，最後停留在地上的泥漬。

少年彷彿看見了藍蕥獨自一人在雨中哭泣的畫面。

他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背上背包，並走到角落拎起傘。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Ty3In2FI

「老師，抱歉，我要先離開。」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fbK2hMa5

「什麼？」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NlAY4BXX

「我會自己跟家人解釋，不用擔心。」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bgtkYFbX

在鋼琴老師錯愕之餘，周書人撐傘向外奔去。

街道上，出現了一把白傘，那把傘不大，卻很乾淨、很青澀、很一往直前。

ns216.73.216.41da2

Reading Theme:

Font Size:

Line Spacing:

Paragraph Spacing:

Load the next issue automatic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