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漂流納沃 - 第一章相遇與背叛：1-1回憶與調動

自由，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理所當然？1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iL6W31Pu
他在戰場上迷惘，同時鼓起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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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天歷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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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星，水手峽谷的軍區基地中，一批駕駛兵正在進行戰鬥考核。經過環境改造，這裡的空氣跟地球一樣可以供人呼吸，但光禿禿的山麓仍缺乏植被，只有赤紅砂礫滾著血氣方剛與愛國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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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號『逃兵』、08號『小狗』，啟動納沃！雙方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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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塵飄逸、廣播刺耳。年輕新血們在鋼骨棚架內集合，觀摩著遠方的操練場。兩架十八公尺高、頭上長有尖角的機械巨人拿著訓練刀，緩步接近對方。外觀相同的人型兵器「納沃」象徵祖國一致對外、剷除異端的決心。坐到上面，才有機會報效皇帝，而不是當個砲灰草草結束生命。這群「剛出試管」的「類人商品」都是被這樣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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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戰場真相只有親身經歷才能領會。23號與08號，兩架機體塗裝早已斑駁，之後還會繼續累積傷疤。它們的駕駛員一如往常打到決賽，分出勝負後才能挑戰上屆冠軍，為無止盡的軍旅生涯帶來一點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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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解決吧……預載動作模組：格檔左側、格檔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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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號納沃的狹窄座艙內，銀白平頭、碧綠瞳孔，綽號「逃兵」的青年盯著螢幕，一邊跟輔助電腦對話，一邊敲打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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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僵持姿勢、後退半步、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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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這次該換我教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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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聲響起。對面的駕駛員用通訊器叫囂，同時操縱納沃往前衝。習慣攻直線的08號「小狗」，開打前被說太好猜，這次準備換個策略。果不其然，他直接橫擺刀身，往23號左側揮去。殊不知，對手已從他的分析紀錄中選出機率「第二高」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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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面不改色地握住操縱桿，機體立刻按照預測指令擋下斬擊，緊接著襲來的劈打也被料中。「賭」出敵方心理變化，是輔助程式無法掌握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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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架巨人武器互抵、進入僵持狀態。摩擦噪音尖銳、散熱葉片颳起煙塵。小狗猛踩踏板，增加融合爐引擎出力，想逼迫對手跪下時，23號機突然向後退了半步，使他不慎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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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08號機趕緊站穩腳步，雙手抓刀從下往上挑打。但，逃兵變換機體姿勢輕易閃開，同時瞄準敵人胸口架刀刺去。重力環境下，直線出擊速度更快。砰然巨響震撼峽谷，08號納沃應聲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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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實戰，小狗的駕駛艙已被破壞。艙門開啟，敗陣士兵從中爬出、甩掉頭盔，露出跟其他同袍一模一樣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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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輸了？給我滾回來！」身為自然人的考核教官站在棚架前的司令台，用擴音器對著那群量產貨色大喊：「『疤眼』，就定位！打爆那個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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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冕冠軍！一分鐘就夠了吧？」「讓他哭著叫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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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號13的納沃走進圈內，圍觀士兵歡聲鼓舞。小狗也跟著吶喊，剛才的氣餒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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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青年淡然面對噓聲，率先挑釁：「狗主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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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只剩一張嘴，還不趕快動動手？」疤眼摸著從左眉延伸到臉頰的傷痕，回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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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NA完全相同的他們，只能靠出生後的際遇來凸顯個性，而13號的個性就是「座艙爆炸都死不了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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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砂礫輕輕拍打兩架機體的單眼光學觀測器。逃兵緊盯著螢幕上的敵手，還是忍不住冒出冷汗。疤眼的攻擊模式超過五十種，機率都一樣高，因為他總是靠臨場反應即興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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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除限制……」預測動作沒用，這次不能被動接招。逃兵偷偷輸入一串指令，無視輔助電腦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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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超過關節耐受強度，可能造成自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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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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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聲響起。逃兵迅速上前一陣亂砍，讓疤眼陷入守勢。鏗鏘節奏之中，13號納沃低下頭，看準敵機抬起步伐的瞬間破綻俐落出刀，砍向它接地不穩的鐵足後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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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23號硬是用軸心腳承受所有重量向上跳起，閃開掃腿同時騰空揮擊，將疤眼打退數步，落地之後又立刻衝過去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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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跟同事閒聊的考核教官注意到急遽震盪，面色不悅地給觀摩隊伍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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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看那個白癡，動作太急，等等馬達就會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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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青年忍受G力拉扯，無暇理會斥責。他的表情痛苦，嘴角卻微微上揚。忙著接招的疤眼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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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帳……那種『隨時都能去死』的態度，總是能讓我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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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軍候補們近距離激烈纏鬥，刀子太長就用拳頭痛毆、手被抓住就用頭撞，好像互相傷害就是他們的本質，什麼報國榮耀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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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昂天，打上癮了哦？」教官咋舌，跟台下負責監控數據的同事抱怨，「算了……就說這批基因調整有問題，報修的時候多凹點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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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23號機的手臂應聲斷裂。大量碎片轟隆掠過司令台，差點就能造成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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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你們給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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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控程式強制關閉系統，開啟兩機的駕駛艙門。引擎漸漸停止，冷卻液的臭味跟著熱風迎面而來。逃兵探出外頭，拉著繩索準備垂降，一張撲克臉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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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號、13號！今天就寢前全部給我清乾淨，還要加上悔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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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罵沒有減弱的跡象。逃兵後悔剛才沒能戰到昏厥，同時，疤眼也正要拉繩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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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改天再分勝負？那之前，你可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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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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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促的異音從艙門上方傳來。垂降裝置的銜接部件脫落，導致疤眼不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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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幾公尺高度轉眼消失。撞擊地面的鈍響，夾雜著骨肉的撕裂聲，再被眾人的驚呼蓋過。小狗第一個跑上前，跪在抽搐的戰友身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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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還有呼吸……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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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眼……」逃兵站穩到地面，看著弟兄躺在血泊中顫抖。他試著保持冷靜，心臟卻越來越躁動。剛才，明明搆不到對面，卻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掌。明明是他最討厭的死對頭，明明是毫無感情的戰爭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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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醫療班！」教官依照標準程序處理意外，仍不忘隨口調侃，「嘖……又要多寫一張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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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腿骨外露、腰椎歪斜。最強的駕駛，現在只能被固定在擔架上哀號。逃兵別過頭，想像那位宿敵即將面臨的結局。內臟被轉賣、生物組織分解回收，再利用於生產複製人，還是會變成廉價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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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身上又有多少元素、多少靈魂是源於他人的死？大量複製的生物，也會有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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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廣播開始介紹帝國的再生科技，試圖安撫觀摩中的新兵。背對著被抬走的疤眼，教官若無其事地喊道：「全體注意！整備班檢修不足，基本訓練兩百套！其他班要負連帶責任，基本訓練一百套，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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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數！一、二！一、二！誰是國家的防盾？」

　　「宇宙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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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是皇帝的劍刃？」

　　「遠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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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們又是誰？」

　　「誰都不是！是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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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苦、不怕痛！沒有血、沒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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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往常的唱和傳遍操練場。複製人士兵們第二個學到的，就是要坦然接受命運。與其說他們資深，不如說是堪用的零件。歷戰歸來也不能功成身退，只會被反覆操練、派發前線，直到榨出最後一滴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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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甘？失望？感情在戰場上是無用機能，越早捨棄越好。他們沒有選擇餘地，但小狗的抑鬱表情，卻實實在在地傳染給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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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水隨著吼聲飛濺，考核競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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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自地球的昂天帝國統治太陽系近十世紀。不老不死的皇帝利用複製人技術搭配先進兵器威震宇宙，掌握了所有殖民地，極權野心卻沒有停止。散佈在銀河系四處的舊世紀移民成為最新目標，遠征軍團因而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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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民啊！傾聽令人振奮的消息！K438星系已經正式歸順帝國，立下戰功的第一軍團將在三年之後凱旋，加入建國千年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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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營餐廳內，電視螢幕整天播送政宣影片，把那些豐功偉業烙印在所有腦袋裡面。複製人士兵依序走到白牆前方，從配膳口拿出營養罐頭。自然人長官們則是集中在另一側，享用「真正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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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青年經過靜默的人龍，把鋼盤放上冷冷的鐵桌，忍著腰痠坐上椅凳。拉開罐頭蓋子，內容物被自動加熱，融成糊狀。他嘆了一口氣，用湯匙翻攪那坨無色無味的東西，讓意識跟著白色螺旋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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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碎的記憶片段，平時必須封在腦海深處才能通過忠誠度測驗。好在，逃兵還能藉由一些小動作打開心頭鎖，把僅存的幸福拿出來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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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浪費哦，寶貝，配給卷都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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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帶出設施，寄居陌生環境。稱為養母的女性端上色香味俱全的手做菜餚，讓口水滴出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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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手掌撫過木桌的紋理，戴著眼鏡的養父坐在對面，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溫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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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世界還沒有概念的自己，被各種未曾體驗過的情緒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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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餓、會好奇，代表你跟我們一樣，是完整的人類啊，威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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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名字，跟死板的編號不一樣，象徵了嶄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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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再忍受那些令人無法喘息的訓練，與深入脊椎、太陽穴的電極刺針，讓人無法想像，卻也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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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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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過多少日子，焦急的吶喊把自己嚇醒。帶著殺氣的敲門聲、慌忙奔走的父母，熟悉的壓迫感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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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不是學區嗎？連戰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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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蹲低點……我們從後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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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壟罩的火星舊市街，水灘反射街燈還有驚慌失措的人群。裝甲車碾碎磚頭，持續發出無情的廣播：「叛亂份子請盡速投降……配合回收『生科研』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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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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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害臊，自己鮮少那樣叫他，想不到那竟是最後一次。催淚彈直擊養父頭部，養母也跟著跌坐在地。號稱「低殺傷力」的鎮暴武裝，也能輕鬆奪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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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威爾斯，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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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向前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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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槍響，又忍不住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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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還沒看清父母親最後的面容，脖子就被硬如鋼鐵的手掌狠狠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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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發什麼呆？給我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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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頭傳來的痛楚讓逃兵回到現實。他正被小狗從後勒住，對方明顯殺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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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耍了什麼陰招？害疤眼變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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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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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屁！去過『外面』就了不起？那些小動作都是在外面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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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有……也是在這裡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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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惱人現實與哀傷過往重疊。逃兵握緊拳頭，狠狠打進小狗肚子，害他痛得跪倒在地。圍觀者開始聚集，引起長官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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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眼遲早會死！你也一樣，我們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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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嘴……他連戰鬥的機會都沒了……你這麼想死，為什麼還在這裡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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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兵突然無法辯解。他到底要放棄抵抗、一走了之，還是要苟且偷生，看能不能幫自己、幫養父母、幫這些弟兄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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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仇人動作停滯，小狗趁機起身猛撲，卻被視線外襲來的大腳踢開。逃兵愣了半秒，臉部也遭到拳頭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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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的東西……鬧得還不夠嗎？」考核教官把複製人雙雙打倒。反正報告都要寫了，多毀掉一兩個也沒差。當他抬起腳，要往逃兵的臉踩下時，突然被旁邊看戲的同事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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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那是監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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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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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態度一轉，站得直挺挺地，同時對著遠方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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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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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稍息……哈特曼班長，你在做什麼？它們還沒發揮價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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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服上印有生科研標誌的高階官員繞過爭端，抬起鼻子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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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損壞商品要賠償，是常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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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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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視鞠躬哈腰的軍人，監委看了一眼桌上那些所謂「真正食物」，冷冷地說：「今晚就寢前，報告沒有出來，你們就準備吃這些東西度過餘生……我有訂外送，去拿來我房間，順便簽一份『派遣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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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級轉身離去，教官們用遵命取代髒話，圍觀人群也默默回到座位。逃兵擦去嘴角鮮血，起身走向小狗，伸出他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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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納沃的駕駛艙，他們什麼都不是，但至少還能拉起彼此。雙掌相握，青年看著跟自己一樣的臉龐，稍微感到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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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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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囉嗦，臭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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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廳外的天空因火衛一經過轉而暗淡，依稀可以見到一顆微小的水藍色星點。那是人類的起源之地、必須捨命保護的貴族居所。每個抬頭遙望它的「外地」居民都曾想像過：那邊的雲朵，應該比這裡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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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23，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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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再次露臉。下午的操練才剛開始，小狗和逃兵就被叫到隊伍前方。哈特曼班長板著臉，在兩人面前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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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派遣命令！我本來非常不想簽，我想要你們死在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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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弄玄虛一會兒，他才拿起電子文書，大聲念道：「軍備部徵求兩位測試駕駛！操縱技術前兩名，是13和23號⸺但是，13號送醫不治，所以用08號遞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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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眼死了。逃兵能從眼角餘光看到小狗的表情微微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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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時搭乘明早的派遣船，前往『克卜勒62f』星系。報到單位是……『AIX小隊』！」宣布完畢，班長露出邪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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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輪不到我出手，你們就完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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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士兵敬禮後歸隊，帶著令人不安的送別詞按表操課，度過火星基地的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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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在熟悉的晨間踏步聲中，他們提著行李遠離群體，走進老舊運輸艦的登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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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只有兩倍肩寬的寢室，搭好床鋪後，航路地圖自動顯示在牆面螢幕，開始播送航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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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行目的地：舊世紀移民行星K62f，屬於遠征軍第二軍團管轄。地表被厚重冰雪覆蓋，有拖慢行進速度的大重力場，還有干擾通訊的電磁風暴。比起那些極端氣候與環境，更令帝國頭疼的，就屬當地原住民所組成的反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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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能讓我們光榮戰死嗎？」小狗躺在狹窄床位上，語帶嘲諷地說：「希望你不介意屍體拿去餵魚……我還沒看過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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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為了看魚，從背後捅我就好。」逃兵苦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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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這一趟，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最後旅程，終於能為自己的猶豫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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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方正正的運輸船像是一副棺材，帶著兩人離開火紅行星。曲速引擎壓縮空間，推動船身瞬時甩開太陽的光輝，往無盡的黑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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