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墜落之前 - 5.決心 (上)

「對……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我回首一看，就見到金田老師一臉不解的望著我，「啊，文件分類好了？」

還以為是其他老師們察覺到我在偷聽了，到現在心臟還砰砰砰的跳個不停。似乎不是這回事，我在心裏呼了一口氣。

「嗯……嗯，已經完成了。」我戰戰競競的把文件交回金田老師的手上。

金田老師隨便拿起了其中一個資料夾，翻了幾翻，就放了下來。「看起來很好喔。」

「太好了。」

「不用這麼緊張，錯了一兩份文件也不會有事喔。」

「誒，錯了？」

「只是打比喻而已。」老師拍了兩拍桌上的資料夾，「這就完成了——久保你真的沒打算加入文學部？」

「我現在是空手部的部員……老師。」

金田老師笑笑的望著我，「你之前也是文學部的部員吧？」

「可是，現在我是空手部的——」

「現在加入文學部還有優惠呢！」

「優惠？」

「附送古文測驗的提示。」老師一指桌上一隅的文件，第一頁有大字標題寫著『只要懂這些，你也懂古文』。

「但老師你不是教我班的喔……？」

「古文是不分班別的。文學部到明年就不夠人，如你加入的話就不用擔心了！」

「我是空手部的……」

金田先生的臉上露出了像是銷售員一樣的完美笑容，撥弄一下長長的啡色曲髮。「你很適合文學部，有沒有興趣再來文學部試試？」

要說的話，下年里津前輩畢業後，空手部也不知夠不夠人。不過，不能因為自己害怕就逃避，是我自己說要加入空手部的。

在這裏逃走的話就跟以前只懂呆在圖書館的我一樣了，我搖一搖頭。

「不好意思……」

金田老師一臉可惜的靠在椅背上，「不要緊，我在暑假也會在學校，想加入也可以找我。」

我苦笑的說會考慮一下，就回頭打算離開教員室。

離開了金田老師數步，瞥見其他老師還在聊天，但話題已不再是退學的事。

還是很在意。剛才老師們所說的是古川同學嗎？金田老師是鄰班的班主任，一定會知道答案。這樣直接問真的可以嗎？

但不問的話，我就會一直在意到暑假完結那天。

我深呼吸了一下，折返原路。

「怎麼了，真的搞錯了文件嗎？」金田老師似乎察覺到我走回來，回頭一望我。

「老師，古川同學要退學的事……是真的嗎？」

金田老師過了一會才嘆氣，「連你也知道了呢。」

「我……剛好聽到。他真的要退學？」

「還沒決定，之前他與家長才因這件事吵架。」她無奈的聳一聳肩，「久保你跟他熟的話就叫他別退學吧。」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突然退學？我現在才知道……」

「他說要繼承家業啊。」

「是為了秋水堂？」

金田老師點點頭，「就算經營不善，明明還有方法可以兼顧學業與家業，為何得退學了。」

經營不善？明明我每天也會去秋水堂，卻是第一次聽見此事。

每次去到秋水堂，古川同學也跟我聊東聊西，偶爾會提起秋水堂的現況。上次他還說終於成功說服了父親加添送貨服務，我還以為秋水堂不會有問題。

難道每次我去到也沒人不是因為快要關店，而是因為真的沒人光顧？

「這樣下去，古川同學會怎樣了？」

「那就得看他與家長的意見了，他本人像是堅持要退學。」

「怎會……」

「你說服一下他吧。」

「我會試試的……」我垂下了肩膀，走出教員室。

我可以做到嗎。

他是因為秋水堂生意不好才會打算退學，集中處理店務。只憑我一人，又怎可以令秋水堂起死回生？我該怎樣才可以令他打消退學的念頭？

腦裏一片空白。

倒是不知為何想起了他鼓勵我的說話。我只是一直在依賴他，卻幫不上他的忙。

「怎辦好……」

想著想著，一回神，竟然就站在學校的空手道場前。

與他的約定浮現在腦海。他會令秋水堂變成受歡迎的糕點店，我會改變自己，成為空手部部員。我與他的約定根本不成正比。

他要在背後模索多少事才能令秋水堂起死回生，我只是需要克服心魔繼續練習而已，他有更多不能控制的東西。

我可以幫上他嗎。我還可以做到什麼？

「咦，鈴花，還沒回去？」里津前輩忽然從道場走出來，看來是剛完成了練習。「今天的練習已完了喔？我還以為你會來。」

「不好意思，前輩……我才剛完成金田老師給我的工作。」

「我還以為你見不到古川就不想來練習了呢。」

「誒、為什麼會提起古川同學？」

前輩笑笑的說，「還在裝不知道。」

「什麼回事？」難道前輩也知道古川同學要退學的事？

「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鈴花，你真的、真的不知道？」前輩收回笑容，一臉認真的說。「古川有時會來看你練習啊？」

「誒，真的？在哪裏？」我禁不住左右張望，但哪裏也見不到他的蹤影。

「——啊，是嗎，鈴花你的位置見不到他！」前輩突如一拍手掌，連忙拉著我繞到道場的左方，指著道場旁邊的大樹。「瞧，就在這邊。就在你常站的位置後面。」

大樹旁邊正好就是道場的換氣窗，剛好就與雙眼成水平線。只要踮腳，剛好就可以見到練習的地方。古川同學比我高，以他的高度，連踮腳也不用。

明明這麼明顯，為何會見不到呢。

「有時有比試的時候他就會來看喔。」

「真的？」

雖然被他看到比試輸掉的瞬間，但沒我想像中的傷心，還不知為何有一股幹勁從心中湧出來。既然他在看，下一次不能輸掉。

下次比試的時候，我要讓他見到我勝利的樣子。

前輩笑笑的說，「暑假之後你也會見到喔。」

不行，等到暑假完結就會太遲。不是在苦惱的時候，現在我得去找他，用盡方法叫他別退學。

若現在放棄，就什麼也改變不了。

「——前輩，抱歉，我要先走了！」

「咦，要走了？」

我半跑半走的走離前輩數步，「我要去找古川同學！」

「努力，鈴花！」

我離開道場，越過了幾乎空無一人的學校，跑往秋水堂。

夕陽下，街上充滿著悠閒地在談天的學生，還有買菜的主婦與在逛街的打工族。在悠閒的商店街裏，我似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跑著跑著，秋水堂就在眼前。明明商店街熙熙攘攘，一到秋水堂就如異域，週遭幾乎沒人。我禁不住一望電話，現在還不是關店的時間，倒不如說比平日還要早，他應該還在店裏。

我抹了臉上的汗，嚥了嚥口水，就拉開了秋水堂的門扉。

一開門，不只店外，連店內也沒有人。

我連忙退後一望門前的牌子，的確還是寫著『開店』。

他會不會很快就回來呢。

我四周張望，牆上的時鐘寫著六時，時鐘附近貼上夏日祭典的宣傳海報，在海報旁還有一張寫著徵臨時工的告示。

「那小子，還沒找到人嗎。」一把自言自語的低沉聲音傳入耳中。

我一看，店面的後門突如打開，從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他身上披著傳統日式紋樣的深藍色上衣，衣上還印有秋水堂標誌，看來是店裏的員工。

他與我的視線碰上，「是來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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