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彼端，是甚麼？ - 其三

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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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依然對要做的事毫無頭緒，想偷偷上山也會被人阻止，即使到達城市也不知道可以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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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找人傾訴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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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約了已經畢業的學長吳文廷到街上散步，雲朵遮蔽藍空但雨水沒有降下，反而帶來夏日裏人人讚頌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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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在學校裏成績中上，畢業後選擇直接在社會拼搏，目前仍未找到適合的工作。在校時和浩仁、詩彤以及其他學生非常友好，經常聽取他們心裏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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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地板上幾乎看不見兩人的影子，一陣薄紗調低街道、建築物和牆壁的亮度並為它們加上暗藍色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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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仰頭享受著涼風，詩彤低頭躲避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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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得夏天裏會有那麼舒服的日子。」文廷盯著遠處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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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下雨嗎？」詩彤隱約看見文廷那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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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沒精打采的聲音，文廷才留意到她一直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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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發生甚麼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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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己一個月後便不在世上，即是沒機會成為文廷那樣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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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人是甚麼感覺？」詩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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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經常說小孩很想快點長大，大人卻想變回小孩，彷彿兩者有道穿不過的隱形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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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出自好奇心，大人也許是「失去後才學會珍惜」的心理作怪，儘管想法不盡相同，心情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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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實裏確實有分隔兩者的空窗期，中學畢業後無所事事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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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期對詩彤來說又遠又近也無法到達，她只能以小孩的姿態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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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啊......成為大人才是人生的開始吧？」文廷思考一會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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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地說，年滿合法年齡便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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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仔細想，人們口中的大人不只是指年齡達到某個標準的人。大部分大學生在法律上都已經是成年人，但他們的親友有時還會形容他們為小孩子，問他們畢業後想做甚麼工作之類煩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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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工作的就是大人嗎？仍在學習的就是小孩嗎？顯然不是，許多中年人和老人也會進修，沒有人會稱他們為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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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開始？」詩彤抬頭看著猶如在緊抓她脖子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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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就成為大人，不知道自己該走甚麼路，有方向的人就在想如何走得更順利。就像長跑比賽起點的人羣一樣，有些人已經制定好策略、有些人只專注完成比賽、有些人志在欣賞沿途的風景，大人就是各種各樣的長跑比賽參賽者。」文廷描述自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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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緊張，盡量避免出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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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對。當妳發現自己站在起點，會為接下來的路程擔憂時，妳就是大人了。終點即是人生的終點，起點意味著成為大人的一刻，訓練就是成為大人前所學的知識。每個人都有不同計劃，有人會藉年輕不斷拼搏、有人則會積累更多知識、有人只顧玩樂，我不能給『當大人』一個客觀定義。因為每個人的感受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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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空空如也，天氣預報說今天是陰天，但其他人應該都怕會突然下大雨，詩彤和文廷走了很久也沒有遇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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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靠山上延綿到鎮外的河流和自來水取得水源，不時會有婦人和小孩到河邊洗衣服。暴雨時河流有機會氾濫，所以居民都不會在有機會下雨的日子走到河邊或草原。鎮外圍都設有防洪設備防止河水湧進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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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自聽到文廷的回答便一直沉默，「明天應該會下很大雨，詩彤妳要記得帶雨傘。」文廷轉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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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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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就像輕輕碰了冰塊一下般突然變冷，但這股寒風只有詩彤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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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雨裏不敢問人一起撐傘只是自討苦吃。」文廷彷彿從詩彤話裏感受到同樣的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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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詩彤漸漸被寒氣凍結，喉嚨發不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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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試圖搏取她的信任：「我甚麼也不知道，知道也會很快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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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說出來，讓自己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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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會有人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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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荒謬的故事，即使想相信也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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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好還會被當成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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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不是很好嗎？知道不應該知道的事反而會令自己喘不過氣來。」詩彤強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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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肯定她有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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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不過當自己一直不願意知道，到必須知道的時候會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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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轉身：「我怕接下來會下雨，我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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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沒有阻止她：「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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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急步走回家，路上不斷湧現各種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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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是想幫助我嗎？不過就算是誰也不會相信吧？一定會被說是愚蠢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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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單靠自己一個人也只會一事無成，白白浪費珍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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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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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找人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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