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編織者 - 第七章一年『著:佐藤太郎』⑦

自那通電話後約二十分鐘，一路上通行無阻的我們來到了城鎮之外。腳下所踩的這片土地，據說是房東的私人財產。由於還沒決定要怎麼運用，因此只是象征性地築造一個建築物來證明這塊地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看似被隔壁街區排斥的破舊公寓，會佇立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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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送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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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可以的話，我們每天應該也會這麽送你們回來。先不論太郎，況且我們還擔心著愛衣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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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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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太郎也是事實，擔心愛衣醬也是事實。只不過，太郎在我心目中已經不再那麽令人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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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聽這溫和的嗓音，恐怕會無從判斷這人的真實年齡。要是讓剛入職就知道切確數字的我來說一句的話，「人生的歷練確實可以成為『女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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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只有車內燈的襯托，在年歲方面也略佔下風，但她的容貌卻絲毫不輸擁有純白髮絲的「後輩」；趴在副車窗訴說自身擔憂的慧姐，此時看在誰的眼裡都是如此賢惠且充滿魅力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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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追上這樣的她，「少女」恐怕還得再多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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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就先到這裡吧——等等我們還要再走個半小時啊，妳也為駕車的我著想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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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來不會讓我擔心的不是嗎？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嘿嘿，吃醋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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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所以才說女生對待外人和對待自家人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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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嘛~回家會慰勞慰勞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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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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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被稱之為「日常」也不為過的一天。在與他們的對談中，我已經不止一次在心裡這麼提醒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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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卻開始擔心起明天的一切是否會「恢復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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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才是「普通」，而我卻害怕失去這個「普通」的話，那豈不是間接否定了自己這七個月以來所認為的「普通」；如此矛盾的內心想法不禁讓我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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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著他們流露的真情，我能感覺到一股暖意似乎正努力點燃我那本該被澆滅的火苗。縱使解答已經隱約顯現出來了，我還是忍不住想嗤笑花了這麼長時間才得到「答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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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要對自己兜了這麼遠一條路才抵達的「目的地」有所釋懷也並非什麼易事。不過，總有辦法的吧。正因為自己意識到了，這個感覺才更加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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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還在「掙扎」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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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再見啦~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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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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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衣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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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是翔說出來啦……嘛，總之你們倆趕快進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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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像朋友一樣不帶保留地跟他們交換如此的對話，也不知是闊別多少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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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目送那輛二手買來的車輛駛到主幹道，直到再也看不見車尾燈後，經由我的揮手示意，她這才和我一同走上公寓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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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真的好清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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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能把隔壁街區的霓虹夜景看得一覽無遺。貌似沒怎麽機會站在高地的她，第一反應是先靠在防止掉落的扶手上，默默享受朝這裡吹拂而來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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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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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跟她共享這份雀躍，只可惜不分晝夜，約一百八十天都必須映入眼簾的這幅景色，早已成了我記憶中的「習以為常」。為了不讓她察覺自己感受不到跟她同等的情緒，我在簡單附和一句後，便擰開了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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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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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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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狹窄，還請別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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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睡的空間就行了。不好意思，還真的讓你給我借住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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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幫就盡量幫，至少還能積點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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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太郎相信這種事情喔？明明看你一臉無神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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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妳管。反正人類這種生物，也就只會把有利於自己的東西都留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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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忽然就變得哲學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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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啰嗦。給，毛巾，還有替換衣物。雖然是我之前帶來的，但總是用不到。反正以妳的身形應該足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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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像她那麽有精神。滿腦子只想著早點歇息的我，硬是把備用的毛巾和一些從老家帶出來的衣物塞到她手中，並為她指明了浴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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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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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早睡，明天大概六點的時候就要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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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這麽早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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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明白了的話就給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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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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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點開電炮，走進浴室後，我才得以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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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整理地面的小桌子和灑落一地的日常用品，我從壁櫥裡取出毛毯和小枕頭，間接幫自己打造出一個睡覺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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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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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機調成振動靜音模式，再把鬧鐘的時間換成五點，緊接著塞進枕頭底下，這樣就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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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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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視照向這裡的燈光，把臉面向自己的床鋪底下，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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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頭有點暈暈的，看來真的是熬夜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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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對於會被吵醒一事早已處在我的預測範圍內了，只是沒想到是在「前腳剛踏進夢境」——這種像是離終點只差那麼一小步的遺憾距離，被恍然響徹的嗓音給驚醒。還真是令人心裡很不是滋味……也罷，姑且轉個頭評估下自己的衣物是否合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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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本身為止的尺寸正巧貼近她的身子，本以為會多出來的空隙也被她的胸圍給補足了。只不過長到大腿附近的下擺還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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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來說，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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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似乎對於自己躺在地上一事表示不解，我隨意把手往後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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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開始這就是妳的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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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她馬上就揮霍那代表拒絕意識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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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不用這麽拘執的啦，我睡你這個位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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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問你，這個房間的主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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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是太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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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理所當然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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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是主人，那現在該聽誰的指示，妳應該心知肚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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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逼迫她就範，我唯有嘗試濫用所謂的房主特權。要不這麼做，我可沒辦法保證眼前這人會打算跟自己耗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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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就只會用這個來壓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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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計策快奏效了，接下來只要變本加厲或許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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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睡這張床的話，我等等就直接躺到門口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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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的當下便實踐自己說過的話，這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不過我的上半身才剛從略顯僵硬的地板爬起來，就有個身影飛快地掠過了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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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附有彈性的跳動後，她已然待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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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床還真是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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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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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不太想接受太郎的好意，這樣的話太郎豈不是只能一直睡地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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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乖乖孩子獨有的堅持，但那是對自己而言過於偏激的推讓；甚至會不禁令人覺得這才是現實社會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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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到慶幸的同時，也覺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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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我暗自在心中長籲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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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不是嗎？接下來的房租都由妳全額支付。而我就當做是外面撿來的，這樣不就有合理使用這張床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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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才怪呢。不管怎樣，太郎是這張床的主人，我是借住這房間的外來者，這兩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退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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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執念有時候還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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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也該採取最後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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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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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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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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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也不回地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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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逃走了！別給我先睡呀！喂~！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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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發出的所有聲音，就當做是手機裡忘記關閉的影片音聲吧。雖然逃避可恥，但不得不說這是目前唯一能讓她屈服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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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忽然有點累了……明天……明天一定會找你理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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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頓時沒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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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總算能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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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我算是這傢夥的監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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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不全然是，真要說的話，應該算是互相救贖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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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什麼其實也已經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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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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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明天還有很多東西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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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個時候，稍微讓身體休息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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