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的醫術士 - 第３回－我被懷疑了？

我換下那身濕臭的衣服，剛出房間便看見鬼鬼祟祟的菲伊。

「妳……在偷看我換衣服嗎？」

「誰、誰要偷看，我是要帶你去飯廳吃飯，你又不知道路。」

「那就麻煩妳囉。」我伸出手，菲伊愣了一下。她發現我要她牽著我的手後，轉身就走。

「誰要牽你，不要！」我連忙跟上。

小孩子真是有趣。

我跟著菲伊來到看起來像是廚房的地方，一張木頭桌子與四張椅子擺放在正中間。艾利夫站在一旁爐火前，仔細攪拌小鐵鍋裡的東西。

「請隨意坐。」

我拉開最近的兩張椅子，準備請菲伊坐的時候，菲伊早就跑到對面去坐了，然後朝我做了個鬼臉。

艾利夫端了一盤麵包放在桌子上，又轉身端了兩碗湯。我拿起一塊麵包，撕成一口的大小，然後蘸進湯裡。

根據「洛傑」的記憶，這個世界的麵包跟「我」印象中的味道完全不同。不僅口感具韌性難咀嚼，還略帶著苦澀的後韻。

「我」可以讀取「洛傑」的記憶，即使那些記憶回想起來十分真實，還是覺得「我」並不是「洛傑」。

眼前這碗湯則是用「我」沒見過的蔬菜加上醃漬肉乾煮成的，吸飽湯汁的麵包變得容易咀嚼，苦味也轉變成淡淡的甘甜味。

「哇，居然吃這個。」菲伊來不及等艾利夫過來一起吃，便狼吞虎嚥了起來。

這算是豐盛的餐點嗎？

「要是葛格一直生病就好。」

「菲伊，不可以這樣子講話。」艾利夫眉頭緊皺，語氣低沉。

菲伊發現艾利夫準備要罵她，嘴巴緊閉，眼睛浮現一層霧氣。

「沒關係，沒關係。」我趕緊打圓場。

「菲伊的意思是想要我一直陪著她，對吧？」

「誰、誰要你陪啦！我才剛認識你而已。」菲伊全身抖了一下，臉上又泛起紅暈。

她還真是好逗。

「哼。」

菲伊不理我，繼續喝她的湯。艾利夫用手掩蓋自己忍不住偷笑的臉。

「趕緊趁熱吃吧。」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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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之後，艾利夫將他的餐具放進一個大木桶裡頭，穿起他的斗篷。菲伊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搬來一個大木箱。

「要出門嗎？」我喝下最後一口湯，看著大木桶裡半滿的餐具們。

「是的，最近疫病在你的村子以及酒博村之間蔓延，我得去看看他們的狀況。」

艾利夫背起木箱，摸了摸菲伊的頭。菲伊的眼睛瞇成一條線，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用擔心，我會設下結界，會阻擋野生動物與魔物。」

「我知道了，請問哪邊可以清洗餐具呢？」我指著大木桶問。艾利夫似乎沒有意料到我會這麼問，愣了一會兒。

「外頭有水井可以打水，這裡有布可以用，不要太勉強喔。」

「沒關係的，我覺得應該要動一動身體。」

「菲伊也是，不可以太勉強洛傑喔。」

「我才不會！」菲伊一臉不悅，雙手叉腰。

「不，是我要麻煩菲伊。」

「那麼，菲伊就麻煩你了。」

我跟菲伊目送他離開走出圍籬外，看著他施展結界，心裡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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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將裝著餐具的大木桶拖到水井旁，為什麼不依照艾利夫的指示，把水打進去洗呢？

因為我發現飯廳裡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倒洗過的水，我推測本來就該帶到外頭洗，只是艾利夫怕我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希望我輕鬆點吧。

我用手指搓了搓放在水井旁邊的白色碎塊，沒多久便成了滑溜的黏糊狀。我靠近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油耗味，這應該是肥皂吧。

我用艾利夫給我的布搓洗餐具，老實說碎塊的肥皂不太好用，效果也跟我認知中的肥皂差多了，但我還是稱它為肥皂。

不過我推測，在這個世界裡，有肥皂可以用已經算得上奢侈了。

我將餐具擦乾後，擺放在我覺得乾淨的地方，讓它們曬曬太陽。

菲伊在我忙碌的時候一直我身旁打轉，但是當我看她的時候，卻又裝做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明明臉上就寫著大大的「好無聊」三個字。

這時候可不能戳破她。

「菲伊，在忙嗎？」

「嗯，怎麼了嗎？」她故意不看我這裡，假裝自己在做事情。

「想請妳幫個忙，有看到這個嗎？」

我展示手中剛才撿起來的一顆石頭，她抬起頭看著我。

「可以幫我撿這種大小的黑色石頭嗎？」

「嗚，要多少？」

「我想想……先撿二十顆好了。」

她點點頭，沒有回話，馬上在庭院裡忙碌著。而我也沒閒著，撿起樹枝，在地板畫出方格子。

「給。」

沒一會兒，菲伊便捧著一大堆石子跑過來。

「這個是什麼？」她看著地上的方格，歪著頭。

「這個是棋盤，然後這個是我的石頭。」我給她看我撿的白色石子。

「我教妳玩五子棋。」

「五子棋？」

「輪流在棋盤裡放自己的石子，最先排出五顆石子的人就獲勝。」

「喔、喔！」菲伊的眼睛變得明亮，馬上將黑色石子放到正中間。

「我先！嘿嘿。」

「那就換我囉。」

我們倆就這樣一直玩到傍晚，艾利夫回來之後也被我們在玩的遊戲吸引，沒一會兒功夫便擊敗了比他先學的菲伊，讓菲伊非常生氣。

「為什麼！怎麼又輸了。」

一直輸給我的菲伊感到不服氣，不斷要求再來一局，就算我故意放水，她也會說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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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兩天，菲伊只要有空閒，就不停纏著我，要跟我分出勝負。

「妳看這裡，這裡一定要先擋起來，不然我就會同時有兩條三顆，那妳就輸了。」我試著指導菲伊。

「原來如此。」

菲伊捲著垂在肩頭上的青綠色頭髮，非常專注。相較於第一次玩的時候，菲伊已經不再排斥我的指導或放水。

喀拉——喀拉——

這時我聽到微小的踢踏聲從遠處傳來，變得越來越大聲。

兩匹馬後面拉著一台運貨篷車，朝艾利夫的庭院駛來。感覺很像是路上常見的發財車，只不過是木頭製成的。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讓我不自覺開心，應該是說「洛傑」感到開心。

馬車都還沒完全停下，駕馬的男子便急忙跳下車，一把抱住了我。

「洛傑！沒事吧？還會不舒服嗎？」男子用布滿厚繭的雙手仔細檢查我身體各處。眼前這位叫傑克的男人，是洛傑的父親。

他鳥巢般的亂髮搭上陰鬱的表情，看起來很沒精神，實在看不出這傢伙才二十四歲。

被比我年輕的男人亂摸讓我有些尷尬。沒辦法，我還是覺得我是二十八歲的男子，而不是八歲的孩子。

「沒事，我現在還好，只是有點虛弱而已。」

「伊——齁。」最靠近我的那匹馬低吼了一聲，牠棕色的身軀上有著一大片白斑。

「你看，菜梗也很擔心你。」

菜梗是牠的名字，因為牠很奇怪，只喜歡吃菜的梗，跟其他馬不一樣。我知道牠跟洛傑非常親近。

「抱歉啊，妳也擔心我嗎？」我摸摸牠的下巴，牠則是甩了甩尾巴作為回應。

「我們先進去再說吧。」眼前這名皮膚黝黑的男子，眼神銳利，留著粗短的灰色鬍子。他是金穗村的村長——安桑，總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令人畏懼、淺藍色的氣息。

「洛傑啊，爸爸沒能馬上趕來，真是對不起。」傑克的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表情失落。

「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傑克正好送貨去洛斯塔鎮了，所以才沒辦法馬上過來這裡。」安桑的聲音低沉，帶著點磁性。

「傑克先生，洛傑還在恢復中，請您小力一點。」艾利夫端出兩杯散發柑橘香氣的熱茶，放到傑克與安桑面前。

「我在你醒來的當天就捎了訊息給村長。」

艾利夫向一臉茫然的我解釋。

「總而言之，洛傑並沒有大礙，我建議讓他在這裡多休息個幾天再回去。」

「真是太感謝您了。」傑克把頭磕在桌子上，發出碰的一聲。

「您太客氣了，我們沒幫上什麼，運氣好而已。」

「洛傑，你不用擔心，爸爸一定會幫你討公道的，儘管說實話就好。」

「傑克先生，我剛才說過他還需要休息，現在先不要勉強他。」

「傑克，我先替我兒子向你跟洛傑道歉。」安桑對著傑克與洛傑下跪。

「村長大人不要這樣，那是您孩子的錯，與您無關啊。」傑克眼尾下垂，慌張地扶起安桑。

「這種事情我難辭其咎，是我教導無方。歐里已經跟我說過事情的經過，但是我想聽聽看你的說法。」

安桑的表情誠懇，把頭轉向我。

「當然，等你回村子之後再告訴我就好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休養身體。」

「那麼，洛傑就麻煩兩位大人了，我還得去載貨，村長大人要搭便車嗎？」

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一陣酸澀，應該說是「洛傑」的心裡。

爸爸又要走了……才來一下子的說。

這是洛傑的心聲。

因為工作的關係，傑克經常不在家裡。而母親在洛傑小時候就過世了，洛傑幾乎沒有她的印象。因此洛傑幾乎是一個人獨自生活著。

「你先走吧，我還有事情要跟艾利夫討論。」安桑對著艾利夫使了個眼色。

「洛傑，你可以幫我帶菲伊去外頭玩嗎？」

艾利夫也知道菲伊根本沒進來，一直待在外面自己玩。

意思是要談論大人的事情吧。

我點點頭，識相地離開。

我走到庭院裡，看到菲伊看著畫在地上的棋盤打瞌睡。

「菲伊，醒醒，我們去裡面睡好嗎？」

「嗚……不要……」

我看見屋子牆邊有塊樹蔭，便拉著菲伊過去：「我們去那邊睡午覺，那邊比較涼。」

「躺著裡。」我靠著牆坐好之後，拍了拍我的大腿。

菲伊竟然二話不說躺在我的腿上，我原本還預期她會先對我生氣，然後才不情願地躺下，結果她就這樣甘心睡在我腿上。

我輕撫她的頭，她露出欣悅的微笑。

我不禁想到，以前跟妹妹的感情似乎……也是如此，是什麼時候淡掉的呢？

「我昨天從瓦拉拉村回來，目前還沒傳出一樣的症狀。酒博村的狀況有改善嗎？」

聲音從上面的窗戶傳來。

這裡聽得到他們說話呢，是在說疫病的事情吧。

「不，別說改善，還變差了。」

「這樣啊……對於原因有頭緒嗎？」

「完全沒有，症狀與書上寫得不完全一致，書上的做法效果也不太好。」

「需要我去鎮上請歐瑪家的人來看看嗎？」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請他們可是要花很多錢的。」

「也是，真是幸好有你在。」

「前輩，您還有別的事情想問吧？」

「是的，關於那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我的眼睛瞪大，怎麼會突然討論起我？

「我也說不清楚，畢竟我與那孩子不熟，但是……」

「我覺得，那並不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怎麼說呢，他……」

「過於成熟嗎？」

「對，不論是應對方式，或是語氣，都不像是八歲的孩子。前輩對那天的狀況有頭緒嗎？」

「那天我們看見的法陣，很類似我以前見過的術式，那是異世界召喚的法術。但又細節不太一樣，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因此，我懷疑他並不是洛傑。」

聽到這裡，我的心臟漏了一拍。

我從未意識到我的行為超出八歲該有的形象。

「但是他似乎還記得洛傑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懷疑，我從未見過『根源』被吸乾，又再次出現的狀況。」

根源？

「但是如果真的是異世界召喚的話，那就得非常小心。」

「怎麼說？」

「因為不是每次召喚來的人都心存善念，魔法同盟每次都把事實掩蓋掉，實際上發生過很多不好的事情……」

意思是還有其他被召喚的人嗎？

「不好意思，我不想扯太多關於過去的事情。」

「不會，我知道前輩在那過得不怎麼好。但就我這幾天的觀察，我覺得這個「洛傑」並不是壞人。」

「我收養的那個女孩可是很怕生的，他卻能在短短幾天就跟她玩在一起，當初我可是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跟她說上話呢。」

菲伊是收養的？

總覺得艾利夫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忌妒？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們就在多觀察一陣子吧，麻煩你了。」

看來我被懷疑了，在我瞭解狀況之前，得多多注意我的言行舉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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