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又夏雨 - 第二十章．選擇（中）

雨水落在女孩頭頂，一直滑落至她的臉、她的臂、再滑在她手中的書本上，最後落在地面，與一地雨水相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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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沒有説寫甚麼。夏雨撐着地面努力站了起身，衝她揚了揚嘴角，卻彷彿再如此般強笑，面容就要崩壞去，便又失足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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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二字在他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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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他很狼狽，他為自己的狼狽，更覺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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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把手裏的書本遞向夏雨，示意讓他為他提着。他伸手接住了，卻不敢端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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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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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心裏不滿，也就輕聲罵了一句，卻聽不見夏雨回話。她便作勢要離開，怎料又聽見他低喃的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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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是上天饋贈予我，最惡毒卻又帶來美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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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聽力比常人為佳，此時夏雨一句自言自語也就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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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説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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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不言，但也看不得天晴離開。於是他把目光安在天晴因雨水而濕轆的臉頰，半分不移。天晴被他如此盯着，也便不好再作離開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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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本便是為了找夏雨的，怎會來了又去呢？況且，他這樣如琉璃欲碎的狀態，於情於理，她更要伴護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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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天晴收起了紛亂的心思，安靜地坐在了夏雨身旁。剛落座，她便急急從袋子裏掏了把傘，舉在二人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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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底下的男孩歪着頭顱去看天晴，看見她的倦容，頃刻心底微動，右手搭上傘柄，替她承了雨傘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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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頓覺手裏輕鬆，一身也舒暢了些許。興許是舒坦了，不消片刻，便閉眼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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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況，夏雨挪了挪傘，讓傘子完全為她擋雨，自己則是大半身軀都暴露在雨水裏。但他仍抿着嘴，眉頭也一分不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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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晴身子微微傾斜，越傾就越斜，快要往地上睡去時，夏雨眼眸微動，張開了臂彎承托着天晴，充當着天晴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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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就這樣把手臂凝在半空不動，越坐便越發覺得頭昏腦脹，渾身發熱。凝視着安睡的天晴，卻也沒有把她的頭部安在自己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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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二人，看着曖昧，內裏卻也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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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在不知不覺間送走了烏雲，換來竟是烈日在空，彩虹半掩於雲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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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雨水的聲音在天晴耳邊漸漸停住，且暗暗感覺到頭部倚着的甚麼有些燥熱，她生來敏鋭，也因此從甜夢裏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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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天晴醒了，夏雨一邊輕輕抽回痠痛的手臂，一邊擠出了一個笑容：「睡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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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假惺惺的笑容教天晴看透了他，但他如此真誠的語氣卻使天晴在輕輕一怔間，心底如春花初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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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錯。」天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右腦：「就是感覺這裏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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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聞言，就擔心起來：「熱？怎麼個熱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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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夏雨的態度轉變的太快，天晴忽然有些説不出話來，只是輕輕地搖搖頭。夏雨不再追問，只是內心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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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天晴才開口問：「雨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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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那裏掠着了。」夏雨指向不遠處的小草叢，又補充：「應該還沒乾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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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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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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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發生太多事情了，他們二人都需要時間細細思考整理。短短幾天是不足的，何況他們才剛剛經歷了這麼一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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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是驚心動魂也好，説是平淡安靜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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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需要時間，為他們心中所有疑惑提供最真實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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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們還沒理清的，是他們已經選擇了對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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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童年痛苦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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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倔重心房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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