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 - 第一章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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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橘色的身影站在那邊很久了。

一位路過的同學如是想道。

剛剛跟老師到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他了，結果從辦公室出來後他還沒走。

明明我已經被英文老師派去做事三十分鐘以上了啊……

真是奇怪。

「啊！同學！不好意思！」

咦？我嗎？

那人急急的跑了過來，「請問一年三班怎麼走？」

「啊……那個…在對面的教學樓往上走三層樓，就到了。」

「喔！非常感謝你同學！」

然後那人就風風火火的走了。

去教室為什麼是來這個方向？太奇怪了吧？

是說一年級有這個人嗎？為什麼好像沒看過……

不對，一年三班……

不就是我的班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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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

伴隨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年三班教室內的所有人都看向某個橘色的身影。

不，或許並非所有人。

「終於到了啊，新同學。」

「不好意思遲到了。」

講台上的羅修向右一步騰出位置，讓他可以完整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這位是轉學生。」

「大家好，請多多指教。」亮眼的橘髮少年順著話接道，忽略耳邊吵雜的討論聲，碧藍的眸波瀾不驚的掃過班上每個人的臉龐。

忽然，少年的目光停在了最角落的位子。

黑色長髮少女撐著下巴側著頭望著窗外的艷陽晴天，毫無光芒的墨色眼底映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藍色，只不過並沒有外頭那般的純淨，反而污濁不堪。

面無表情的與其說是冷漠，不如說是沒有任何慾望的樣子，彷彿早已看淡生死，整個人都和周圍吵鬧的景象格格不入。

少年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老師叫他才回過神。

「新同學，你的名字？」

「……啊，抱歉。」

「我叫程盛，盛放的盛。」

他又看向少女的方向，她依然沒有轉過頭來。

「那麼…程同學，你就坐……」

「我要坐她旁邊。」程盛用手指指著那名少女，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

「……」羅修依然面不改色，狠狠的補了一句：「真巧，你的位子就是她旁邊。」

……空氣凝結了一瞬。

「噗哈哈哈！」

帶頭的是一個男生，他的聲音讓全班也不受控的笑成一團。

「把老師的話聽完啊！新同學！」

「周琰！」程盛惱羞成怒的大喊，剛才建立的人設立刻全數崩塌。

「哈哈哈…我已經忍很久啦！」

名叫周琰的少年笑得前仰後合，站起身懶懶的看著程盛，眼裡毫不掩飾的閃著頑劣的光，「我們的程大少爺居然轉來我們這種小小的破爛學校，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圍的馬上發出議論聲，「什麼？程家少爺？」

「應該不是我知道的那位吧？」

「怎麼可能？人家可是有錢人。」

周琰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啊，可是從初中時就認識我們程大少爺了呢！他就是你們所想的那位。」

於是議論聲更大了。

站在講台上的程盛抑制的扯了扯嘴角，表情陰暗，饒是周琰也知道玩大了，便緩緩坐下，可已經來不及了，「周琰，你完蛋了。」

程家少爺黑著一張臉，微笑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周琰看這情況立刻笑不出來了，完了，過頭了。

「……」然而全班都沒注意的一臉「憨厚可親」的班導師此時的臉色比程盛更黑。

善於察言觀色的一群高中生本能的感受到了強烈威脅，紛紛閉上嘴巴。

「……好了，那麼程同學就快一點入座吧，我們要上課了。」下一秒，羅修笑了，不過並非和藹的笑容，反而透著一股威壓。

程盛縮縮脖子，背起書包坐到少女的旁邊。

「現在大家把國文課本翻到第二十七頁……」

書頁翻動的一陣唰聲在教室裡蔓延，程盛也漫不經心的照做，眼尾不經一瞥，少女白皙的皮膚就映入他的視線。

程盛一愣，抬頭看著鄰座的少女，卻發覺她並沒有在看著黑板前的羅修。

「江苓。」

正在講課的羅修皺著眉叫了聲，上課沒多久就注意到她，想來對她的這種舉動習以為常。

名叫「江苓」的少女雙眼終於捨得離開那片天藍，望向羅修，而後又若無其事的低下頭看著課本。

江苓……她叫江苓呀。

遠看的少女顯得生人勿近，而近看又是另一種感覺。

柔軟的睫毛乖巧的垂下，薄唇未妝點卻紅潤，漆黑的瞳如琉璃一樣透明，明明整個人乾乾淨淨，但從眼中映出的倒影卻截然相反。

半晌，程盛牽起嘴角，「妳好，我叫程盛。」

「……」

江苓沒有回話，甚至沒給他一個眼神。

「妳叫江苓對吧？妳的名字怎麼寫呀？」

「……」

之後不管程盛怎麼搭話，江苓依舊沒有絲毫的反應，程盛都懷疑她是不是聽不見。

直到被老師叫名字，程盛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停止。

下課後，不出意外的程盛被一群人得團團轉，左邊一句「程同學你從哪轉來的」右邊一句「程同學我是誰誰誰……」，還有人問他一投橘毛是染的還是天生的。

廢話，它看起來像天生的嗎？！

等終於從層層人潮終脫穎而出，一看見的卻是周琰那張笑得欠揍臉。

「…幹嘛。」程盛覺得他接下來說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唉呀唉呀可憐我們程大少爺，好好的貴族學校不待來我們這小小的…」

「閉嘴周琰，說人話，不然你就真完了。」

「好的呢。」

因嘲笑而牽起的嘴角立即塌了下去，「說認真的，發生什麼事？」

「說來話長……」

「那就別說了，我去問我媽。」

「…那你問幹嘛？」程盛無語，這副樣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客套一下而已，何必當真？」

「真是一點都沒變。」

對視一會兒，兩人同時笑了。

「別來無恙？程盛。」

「彼此彼此，周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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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蔡佑辰。

今天我們班轉來一位轉學生。

先不論人，光是才剛開學沒多久就已經要有轉學生這件事本生就已經夠令人驚奇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今早撞上的那位啊！而且人家還是程家的那位少爺！

「喔！」

轉學生看見我便一挑眉，有些欣喜的道：「原來你也是三班的？」

「對…對啊……」

「當時真的謝謝你啦！要不是你我早就不知道迷路到哪了，還愁找不到救命恩人呢。」程盛揚起友善的笑。

「是也沒那麼誇張……」

「對了，你為甚麼當時不直接講你是我同學？」

我怎麼會知道你是轉學生啊？而且我那時都被有人可以站那裡那麼久給驚到了啊！

「那個……我可以問一下問什麼你為什麼要在辦公室站這麼久呢？」

「喔…因為我不太敢問那裡的老師…他們長得……還蠻恐怖的。」

蔡佑辰一聽就知道他看到哪一位老師了，「唉，我知道你看見誰了，那是我們教官，長得是不太好，但他可是非常受歡迎的！」

想來應該是遇到楊教官被人家那好像下一秒就會把你生吞活剝的表情嚇到不敢再跟任何老師搭話吧……

沒錯，程盛當時看到人影，剛想問路呢，卻連個「請」都還沒說出聲，就被他那張像黑道老大的臉嚇得下意識的做出防衛動作，然後在他還未開口時匆忙跑走。

為什麼學校會有這種黑社會份子啊喂！

逃了一路，等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在另一個陌生的長廊了，再抬頭看整排的掛牌寫的五個大字：「教師辦公室」

…程盛當時就在心裡飆了一大串髒話。

最後就是只能躲在旁邊，不敢進去也不敢走，怕走了就又迷路，可是也怕裡面老師長得跟粗獷大叔一樣。

幸好是遇見蔡佑辰，他才免於在轉學第一天就被心理壓力逼瘋。

「受歡迎？為什麼？」

「他人很好的！只要是跟他熟識的人都知道他不像外表那麼可怕。」蔡佑辰解釋道，「而且，也不是每個老師都長成那樣啦……」

「總而言之，真的是太謝謝你啦！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蔡佑辰。」

「幸會，我是程盛。」

蔡佑辰看向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有些好奇，畢竟這瞳色實在太特別，「那個…你的眼睛……」

話一出口，蔡佑辰才發現第一次見面就問人家這個似乎不妥，連忙解釋，「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

「好看吧？」意外的，程盛沒有任何不悅或彆扭，反倒笑得眉眼彎彎，似是驕傲，「我也覺得好看。」

蔡佑辰見程盛這樣，悄悄的鬆了口氣，欲在說些什麼時，卻被周琰打斷了話題，「喂，程大少爺，你爸我要收作業了，別擋路。」

「蛤？！我才是你爸好嗎？！周琰你給我住口！」

「唉呀生氣了呢。」

「別給我裝沒聽到啊！」

「佑辰，你作業簿。」

「喔，我去找。」剛沒走兩步，蔡佑辰又立即旋身，「不對啊，我作業簿好像在你那吧琰哥。」

「……」

「……噗！」這次，換程盛笑了，「哈哈哈哈……你還會抄作業啊周琰？阿姨知道嗎哈哈哈哈……」

「……程盛你他媽的……」

在一陣哄笑還夾雜蔡佑辰勸和的聲音，角落的正在寫字的少女終於是抬起頭來，定定的望著鮮豔的橙橘腦袋。

在打鬧的程盛彷彿感受到了視線，不經回眸一看，就跌進了死氣沈沈的深淵。

一般來講，看到這雙眼應該要是訝異的、厭惡的，可他只是對著她，露出單純的笑容。

霎時，江苓移開視線，面無表情的繼續手頭上的事情。

而程盛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心想著她就這麼討厭我嗎？

理所當然，他沒有看見江苓眼中的混沌一瞬即逝的暈開，取而代之的那一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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