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情緣 - 初入人間·春深似你

下山的那日，正逢三月初春。

萬物萌動，山鳥鳴啼，桃花灼灼如霞。

王臨安踏著輕風，行至山腳時，回首望了眼雲霧縹緲的祖山，目中藏著一絲未曾察覺的悵然。

千年苦修，今日才得換形成人，一身素衣，長髮如墨，雖是初入人世，卻早已收斂了妖氣，任誰看他，也只會當成是一位氣質冷峻、言語寡淡的青年公子罷了。

他記得姥姥說過，若要體驗人間百態，便該去最熱鬧的市集走走。

於是他一路步行，朝著最近的一處鎮子而去。

鎮名“桃溪”，依山傍水，人如其名，三月桃花盛開時，花瓣鋪滿溪面，宛若落霞倒映。

初入市井，喧鬧聲、人語聲、吆喝聲交錯而來，攤販琳瑯，香氣四溢。王臨安腳步微頓，有些措手不及，但轉瞬，眸中便多了幾分新奇。

“這就是人間……”

他站在糖人攤前，靜靜看著糖師手中畫龍點睛。小孩子們笑鬧著搶著買糖，熱鬧得很。

王臨安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正要掏出靈玉換糖，卻發現身後一道身影急急撞來——

“哎呀！”

他來不及反應，懷中便多了一個撲過來的身影。

那是一位少女。

一身簡衣素裙，髮梳高馬尾，眉眼靈動如春風。她剛撞上來時還氣喘吁吁，手中緊緊握著一個小布袋，回頭一望，立刻低聲咒罵：「糟了！」

不等王臨安開口，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迅速將那小布袋塞進他袖中，眼神明亮卻帶著狡黠：「借個地方藏一下，拜託你啦！我回頭請你吃桃花酥！」

下一瞬，街口傳來幾道急促腳步聲，一群捕快模樣的人往這邊追來，喝道：「快把那偷了藥材的丫頭給我抓住！」

王臨安眉心微蹙，剛想說什麼，少女卻已機靈地從他身後繞到攤子前，佯裝顧客，跟糖人師傅討價還價，還笑著朝追兵指了指另一邊：「剛剛那丫頭往東巷跑啦！你們快追啊！」

捕快們奔向東巷，一時間，市集又歸於喧鬧。

少女回頭，笑容燦爛地看向他：「謝啦，哥哥。你還挺能裝傻的嘛！」

王臨安低頭看她，語氣平淡：「你騙了他們。」

她聳肩，一臉理所當然：「這也不算騙，我是真的沒錢買藥，但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村子裡一個發燒的小孩子，他爹娘都不在家，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坦然，語氣輕快，笑起來像風裡的桃花。

王臨安心中一動，不知怎麼，竟想起了姥姥的笑。

「我叫林翎，一個給人送藥的跑腿姑娘。」她自來熟地伸出手，「你叫什麼呀？總不能一直叫你哥哥吧？」

王臨安沉默了一息，低聲道：「王臨安。」

「王、臨、安……聽起來好像個讀書人。嗯，很適合你。」

她認真點頭，接著不等他回應，又笑著問：「你是不是外地來的呀？看你站在市集中央半天，一臉懵樣。」

王臨安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林翎眼睛一亮：「哇，真的是！那你可找對人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還有戲台、香鋪、河邊放燈……這裡比你想的還要精彩呢！」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袖角。

王臨安看著她牽著自己，一路笑著、跳著穿過熙攘人群，聲音清亮明快，像是將整個春天都揉進了風裡。

他從未想過，他對人間第一抹溫暖的印象，竟是從一場“誤會”中開始的。

從一個叫林翎的姑娘開始。

——她是春風拂面，他是雪山千年，一動一靜，一熱一冷，在這人間初春，終於第一次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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