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驚世預言

傷癒不久，我主動召開了一次異能者大集會。

考慮到以珍珠的名義召集大家，紅鑽極可能要放我們鴿子，偏偏這場會議出於某些原因她非參加不可。

於是，我擅自利用烏鴉的名號「邀請」異能者們前來和談，把他們引入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裏。

當然啦，紅鑽一定以為自己能生火照亮這詭異的會議室，但它之所以黑漆漆的，是因為他們在踏進房間的霎那，我就已經以幻異剝奪了他們全部人的視覺。

這是出於無奈的安保措施，我可不希望發言沒幾句就被紅鑽一拳揍出門外。

「終於……到齊了。感謝諸位應約前來，很抱歉我騙了你們。應該聽得出來吧？我不是烏鴉，而是珍珠。之所以出此下策，是不希望有人缺——」

「真該有人教妳怎麼說話，珍珠，不必拐彎抹角地諷刺，妳就是個沒膽的孬種，怕我完全不把妳當一回事吧！」

小黑屋倏地竄升一股宛如焚燒衣料的焦臭味，更激活了眾人之間本就緊張的空氣分子，劈啪地飛速振動起來。

千鈞一髮之際，伴隨貓眼石的低喝，焰火被抽空了維繫自燃的能量，不過，餘溫尚是燙手的。

「我不管你們這些人怎麼想，反正我就是無法信任珍珠！

貓眼石當初的用意是讓她消除民眾對烏鴉、怪物和異能者的記憶，結果呢？她中途就撒手不幹了！

我知道，她確實擺平了前陣子近乎絕望的貪吃蛇難題啦，我也很佩服她自我犧牲的偉大情操，問題她根本滿口謊言，還控制不住自己的私人情緒！

你們那天不都看到了嗎？只要貓眼石反應再慢一點，離她再近一點，珍珠就會殺了他，一切就該死的死定了！然後最近她跟烏鴉打賭，還敢拿貓眼石的命當籌碼，馬的，我看她根本就是烏鴉的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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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紅鑽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這可不是我幹的。

黃鋯，我拯救出的異能者之一，幻異是阻斷生物與生物間任何的聯繫，通常是用於使團體作戰模式無效化，紅鑽此刻無法言語，所有接收外界訊息的感官也失靈了。

然而，劇烈的重捶聲自地面轟爆，大夥兒身下迸發沉悶震撼的低頻聲響，我的心也跟著天搖地動。

短暫的意識迷離中，我看見了那天約瑟芬要我背誦階梯理論的大黑臉。

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被禁言的滋味。

「好了，讓她說話吧，畢竟她講的大部分是事實。

我不否認過去那些不稱職的表現，也永遠不敢忘記那天自己高舉羽扇是要幹什麼，我為這些日子以來給你們造成的所有困擾……誠摯地道歉，真的非常愧疚。

賭注的部分，我其實已藉由定期至德夫羅文課修，努力爭取賭贏烏鴉，換取得知他真實身份證的機會……」

誠懇有力，珍珠，妳可以再誠懇有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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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點出本次會議的重點：

「今次，我邀請大家齊聚在此，是為商討終結偽人的對策。偽人數量過於龐大，將在一定程度上制肘我們的行動……最壞的情況，就是難以覺察。」

彷彿向棋友解說一齣出彩的棋賽，我流利地道出預想中的戰略佈局……而殘局，恰恰是一場對弈裡殫精竭慮的一環。

在我想像中的棋局裏，貓眼石是需要守護的國王，剛歸隊的異能者是阻止烏鴉留後手的城堡，我是神出鬼沒的騎士，最重要的皇后——

是掌握紅炎之力的紅鑽。

「妳確定這計畫可行嗎？我們跟偽人苦戰的經驗比妳多了去了，他們幾乎可以被稱作不死之身！」

「幾乎。他們不是沒有弱點，這世上絕大多數的生物都需要氧氣，如果……我們有辦法讓偽人再也呼吸不到氧氣呢？」

兩個禮拜。

此次集會的結果出爐，好比沒烤熟的麵包，因為紅鑽堅持她需要兩個禮拜的時間考慮我的計策。

我也不是沒預判到這點，必要時，我會再度充分發揮演員天賦，就像昨天對假泰勒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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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半以後，我沒等來紅鑽的答覆，連風聲也沒有，卻另有一陣高貴而強勢的風，將維羅妮卡•薩爾維耶夫吹到我們學校來了。

重點是，她指名要見我本人。

真實的維羅妮卡和大家想像中矜傲的絕世舞伶的形象，有一段不可忽視的差距——至少她表現出來的是這樣。

她並非在校長室喝著招待的伯爵紅茶等著我去找她，而是紆尊降貴來突襲學校餐廳，宣布希望與我共進晚餐，沒錯，她就插進了我和海莉中間。

「我最近聽說了妳的英勇事蹟，勒費夫小姐，沒想到除了精妙的舞蹈功底，妳的演技也自有一番魅力。」

廚房當然不知道維羅妮卡要來，來不及預備得體的餐食，然而，面對學生評價一般般的生醃靖魚罐頭，她仍面帶微笑地配著麵包細嚼慢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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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說我用一條駝毛圍巾勒死偽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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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薩爾維耶夫女士，我很榮幸能得到妳這樣的誇讚。」

我在心裡瘋狂默念爺爺和約瑟芬教導我的社交訣竅：首先，別對讚美感到害羞，聽上去再誇張再虛假也一樣。

「我不清楚後續報導和社交網絡如何宣傳那件事，但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妳，這兩位紳士才是最大的功臣。

容我為妳介紹，菲力克斯•蓋布里埃爾，一位真正的勇士，目前在此為下部作品修習芭蕾；這位是泰勒•鮑曼，正是逃出煉獄的他寫信告知我偽人的弱點，並且在關鍵時刻用我們餐廳的奶油拯救快被怪物掐死的我。」

維羅妮卡先後對男生們微笑致意，接著用刀叉指著海莉手邊的芝士奶油派，問道：「妳說的，是這個奶油嗎？」

「沒錯。」「噢，小姐，那介意我嚐一口嗎？」

何止不介意，海莉直接把整塊派挪到維羅妮卡的盤子裏——這其實很失禮，但我出聲提醒只會讓海莉更難堪，幸好維羅妮卡並未對此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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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歸正傳，勒費夫小姐，妳上個月在繆思獎上的舞姿於我腦海烙下旖旎無比的印象，再加上妳奮勇對抗偽人的壯舉……我就直說了，妳讓我想起我的競爭對手，遭逢火災悲劇前的伊麗莎白•穆勒。」

頓時，整條餐桌的學生紛紛倒抽一口氣，而我差點被燉羊肉噎到。

我聽不出來她刻意將我比擬成伊麗莎白究竟是褒是貶，滿腦子嗡嗡大響著母親曾發過的簡訊。

請妳好好想想，伊麗莎白現在在哪裡？

再請妳好好看看，維羅妮卡•薩維爾耶夫現在又在哪裡？

「願上帝保佑伊麗莎白飽受摧殘的靈魂，祝她早日康復。很抱歉我不小心提到這令人情緒低落的話題，但相信我，我今天本是要親自告知你們一個好消息的。」

所有人屏息以待要聽她講的好消息是什麼，大家都很認真聽，結果沒有人聽得懂。

因為她操著拗口無比的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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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一下啦！外交官。」

潔西卡對我大聲嚷嚷。

「唔……嗯……她說，她會在我畢業的即日起，收編我為薩爾維耶夫舞團的新進成員，不需斟酌試鏡季的表現。」

泰勒的叉子用力戳進奶油派，派直接爆漿。

「然後……她說，參與那齣舞劇的每個人都有機會直接獲選到她的舞團實習，表現好可以直接轉成正職。」

海莉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最近她為了救病重的弟弟，正在仔細考慮要不要輟學去工作。

「最後……妳跟他們說，除了躺分仔例外。我知道任何團體競賽都有不幹正事的爛貨，我最痛恨躺分仔了，絕不容許他們在我眼皮底下走來走去。」

維羅妮卡湊近我耳邊悄聲說道，我眼珠轉了幾圈，才翻譯：「最後，我可以加碼推薦我認為對繆思獎有貢獻的其他人。」

我可不想讓康妮有任何抗議的機會。

「喔我的老天！薩爾維耶夫舞團餒！琴，妳該死的走大運了，年新15萬美元起跳耶！妳要不要提早發表一下畢業感言？」

潔西卡笑著起鬨，菲力克斯滿眼笑意地舉起裝橙汁的玻璃杯向我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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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費夫小姐，我可以大膽地斷言，妳日後必定是位名留青史的偉人。」

砰砰跳的心臟尚未緩下來，維羅妮卡的一句話又讓我手抽筋，差點摔碎玻璃杯。

「喔不，您真是過譽了。畢竟，這世上還有不少遠比我出色的準女首席啊。」我脫口而出。

我對此番恭維有什麼感覺？

沒有竊喜也沒有興奮……維羅尼卡彷彿是把阿爾卑斯山整個砸到了我頭上，好沉重，頭好痛。

她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嗎？

冷靜，這只是傳說中的商業互吹，不要當真。

「沒有，我沒在誇張，我是講真的。」

維羅妮卡專注凝視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整張人皮扒下來，叫我心驚膽顫。

「而且，我指的不光是舞蹈方面，我十分篤定妳在其他領域也能頗有見樹，但恕我孤陋寡聞，我無法準確說出妳能達到什麼成就，姑且稱之為……女人的直覺吧。」

她輕笑道，我們接續在維羅妮卡對年輕舞者的職涯建言裡溫馨地結束了晚餐，沒有人發現我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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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房，發現有個熟悉的人影在宿舍門口的一輛賓士裡等我。

「路克！」

見到家人的我如釋重負地跑了過去，況且這位家人除了是當今樂壇歌神，還是著名的慈善家——開玩笑，他才是偉人好嗎？

路克送來了一整個後座的秋季新款女裝、芭蕾舞衣舞鞋，外加護膚化妝品，說我被寵壞了還不足以形容我的雀躍。

「噓，我只給妳一個人聽這個。」

老哥把我拉進副駕，幫我戴耳機。

「哇，天啊！你居然……」

殺死假泰勒的隔天，我請託路克利用他的影響力，呼籲大眾別妄自菲薄，接納最真實的自己，以免偽人被絕望的自我否定吸引來取而代之。

「社群網路貼文怎麼能長期留在大眾視野？當然要做成一首朗朗上口的新單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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