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斯餐廳 - 第六章──────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我心累的忘記要去觀察古斯娃小姐的反應，加上還有滿桌子的文件待處理，所以我就先回到辦公室裡了。平常的人類客人確實不多，也不是很需要時常面對這種情況，但今天為了安慰查司先生就已經費了不少心力，本來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的我差點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要被抽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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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開今天的文件，上面的數字讓我感到安心和放鬆，果然我還是適合和數字為伍。喝著微燙的花茶，我輕鬆地將今天要處理的文件分類整理，電腦內的資料也順便過了一遍，分好資料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我決定外出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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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辦公室門，驚訝的發現古斯娃小姐就在不遠處，她望著窗外，眼眶泛紅。

因為她站的位置並不影響我下樓，我躡手躡腳地溜到了樓梯口，踩著極輕的腳步離開了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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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我看見小鳥五兄弟裡藍色的那隻嘴裡叼著一張牛皮色的紙，他和黃綠色的那隻都是負責傳達訊息的，這個景象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很可愛，我分神的望著藍藍一格一格的跳上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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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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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嗓音一出，我渾身一顫地抬起頭，看見艾爾斯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他今天穿著青綠色的寬袖窄口的上衣，下身是黑色的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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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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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了他的名字，算是跟他打了聲招呼。轉身準備下樓，他又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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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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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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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妳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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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透過他身後的窗戶打在他的側顏，我直直地看著他的雙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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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是自顧自的朝我的方向走了下來，說了聲走吧就走下樓，我只好跟上。

一整天幾乎沒有照到陽光，此刻的一點光芒都讓我覺得溫暖。抬頭看向天空，橘黃的光輝與紫紅交會，將名為天的畫布染成最致命的美。我一直覺得一天最美的時刻便是現在，它緊緊的攫住我的視線，彷彿要將我的全身都吸進這片絢爛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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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也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沉浸在這份美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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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美，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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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的說出這句話，這只是一句感嘆，艾爾斯卻認真的回答了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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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股灼熱的視線只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秒，我察覺到了，卻覺得現在沐浴在這份溫暖裡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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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漸起，夜色也逐漸覆蓋了短暫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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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瑟縮了一下，總覺得空氣在夕陽消失的那一刻變得冷冽。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動作，艾爾斯開口：「轉涼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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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跟上他率先邁開的腳步，風從我們行走的正面而來，因為艾爾斯擋在我的身前，幾乎沒有風打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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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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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想說查司的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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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原來你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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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餐廳所有發生的事，我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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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說的也是，畢竟他是店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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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放心，查司的事杜德已經去處理了，妳應該也知道他們的關係吧。杜德會好好安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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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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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娃沒有對妳說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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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又朝我問道，我點了點頭，腦海中浮現的是古斯娃小姐站在窗邊的身影。她看起來也很難過，所以他們之間的問題真的就如查司先生所說的嗎？這件事只能保持存疑的態度，畢竟我不是當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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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過了三天，查司先生沒有中斷過他的追妻之路。這幾天他依舊敲著古斯娃小姐的門，但古斯娃小姐也依舊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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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沒有驚動來餐廳用餐的客人，但卻令辦公區的大家都很困擾。艾爾斯和杜德先生輪番上陣，但查司先生絲毫不理會。和三天前見到的不同，查司先生變得憔悴，不只頂著一頭亂髮，那雙褐色的晶亮眼眸像是被抽走了光，原本清亮的嗓子也變得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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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門縫看著，他維持著那種無力的半跪姿態至少已經三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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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溜出去找杜德先生幫忙，卻看見本尊就從走廊的那端走來，他經過我的門口時對我搖了搖頭，眼神裡只有無奈和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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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開著門縫觀望著，瞧見杜德先生俯下身去，伸手想要拍拍查司先生的背，手卻僵在了半空中。他們兩個又維持這個姿勢大約十分鐘，我又聽見腳步聲傳來，是艾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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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不上忙就趕緊做好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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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過時只丟了這麼一句話給我，我悻悻然地輕聲關上門，回到辦公桌去。但看著手上的文件，文字和數字絲毫沒有印進我的腦袋。一股悶感由胸口萌芽，我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明明就幫不上忙，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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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門輕扣了幾下，我說了聲請進，又是艾爾斯。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宇間卻流露出了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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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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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了一杯剛泡好的茶遞到他的手邊，他垂眸看了一眼，朝我說道：「妳說，古斯娃的心為什麼不能跟這杯茶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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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自茶中緩緩吐出的熱流飄向空氣裡。我也不明白，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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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接過茶杯，大口地灌入喉中，無視升起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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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自顧自地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正當我打算再開口，只能聽見艾爾斯沉穩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居然就在我的辦公室裡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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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輕腳步，離開了辦公室。一出到門外，杜德先生已經不在走廊上了，此時我只看見古斯娃小姐就這麼看著查司先生，她動了動嘴，由於距離太遠，我實在聽不清她說了什麼，但在古斯娃小姐閉上嘴巴的那一刻，我看見查司先生的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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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起，查司先生沒有再來咕嚕餐廳，但辦公區肉眼可見的一片愁雲慘霧。杜德先生沒有露出往常的笑容，聽杜德先生說，艾爾斯進去他的私人花園後就沒有再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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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娃小姐更加抗拒讓其他人進入她的辦公室，所以很多的資料都停擺不前，我只能努力自己將數據確認了一遍又一遍。討厭妖怪的並沒有太多，因此這幾天我都沒有再接待過人類客人，就只是埋首工作中。這幾天慕名來拜訪這家位於樹林中，由精靈開設的餐廳的人多了不少，一忙碌起來，杜德先生和希米也沒有跟我有什麼交流。這樣也好，減少了和其他人相處的機會，只做自己的工作讓我覺得輕鬆不少，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中那種沉重的感覺又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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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我聽見輕微的敲門聲，就知道應該是綠綠或藍藍又傳信來了，不過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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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後我低頭一看，綠綠的嘴上叼著一張紫羅蘭色的信封，我伸手拿起，發現上面並沒有署名，也不是平常大家聯絡用的普通便籤，這時我才發現，綠綠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紅線，上面還有三顆銀色的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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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的打開信件，字跡有點潦草，但還是可以看懂。我還來不及看完信件，視線就不自覺地看到了最底下，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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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不是給我的，而下面的署名是，查司･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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