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 - 銘許曉心

早已經忘了你是什麼模樣了。

明明感覺上不久前才見面，啊，我險些忘記我的感覺已經不大準了呢，呵呵。

「曉曉，起床了嗎？」我轉頭朝來聲看去，木門聲響了兩下，那邊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像是害怕打攪什麼。

木門斑駁卻堅定不移，一如木房內徐徐而起的腐朽味，也沒人想起要汰換，其實還能撐就得撐，僅此而已。

有點同情了呢。我同情它，可是，我怎麼辦？

在所有苦難挫折發生過後，世界上已經沒有一個季銘心可以安慰妳了呀，許曉曉。

那個人曾經很凶的道：「妳哭了又怎樣？求一個同情然後呢？不如讓那些讓妳哭的人哭。」

那之後，不知道是他的話還是我真的有了一種報仇的態度，變得異常厲害。

他還說：「哭其實不是一種懦弱的行為，但是妳必須從哭裡面學會堅強。」

「如果……就是堅強不起來呢？」

其實那時候我真正想問的是，如果我一直軟弱，你能一直待在我身邊嗎？也許我就是堅強不起來？

可是沒有機會了，都沒有了！沒有了……

「妳是病人的家屬嗎？」白袍醫生問道，我搶過他手上的本子，「這是病危通知書，麻煩妳簽了。」他說道。

我簽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忐忑不安又崩潰的簽下，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弄得我措手不及，也引來他許久未見的家人。

我還有那麼多話沒對他說，有那麼多事情沒跟他一起做，我還沒對他軟弱夠，怎麼可以……不能走，他不能走！

「季銘心我不准，不准！你聽到沒有？」我大叫，長長的迴廊只有我的哭喊。

啪——我摸著臉頰抬頭，季銘心的母親滿眼都是恨意。

「妳有什麼資格不准，都是妳！妳害得我兒子變成這樣！」

「我沒有！我沒有！」

「妳沒有？別告訴我他是自己去撞車的，肇事者都說了，他本來撞的是妳，結果銘心替妳擋了，他現在才會躺在這！」

「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我還忙著辯解忙著否認，腦海卻是一幕幕他推開我，我跌在人行道，回頭卻是他高高飛起摔在地上的畫面……

就那樣血淋淋的他緊閉雙眼，長長睫毛覆蓋了他的光明，我卻覺得我的光明也被剝奪。

然後是搶救，是銘心他的母親的指責。

「為什麼我兒子躺在這，妳卻好好的？撞的是妳不是他啊！妳怎麼不去死！」

對啊我怎麼不去死？為什麼躺在急診室的是他？我怔怔的望著暗下的急診室燈。

醫生走出，摘下口罩，臉上是一片沉寂，朝我們嘆息著搖頭，銘心的母親不能接受的衝進室內。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明明撞的是我死的是銘心？

為什麼……

臨於窗邊，聽著門另一邊的人踏著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嘎吱聲而去，我慢慢把頭又轉回去。

閉上眼睛，輕輕的把支管拔掉，感覺微風吹拂過肌膚、頭髮，就像是銘心無奈笑著揉著我的頭。

銘心，你知道我要去找你了是不是？

太多日夜不停，都是那天的你，我卻只能無助地待在你身旁，那一刻其實我深深痛恨自己的軟弱。

可是現在我不恨了，因為這樣我才能再找到你。

風再次吹過的時候，儀器發出嗶的長聲，在意識泯滅最後一秒，風撥動了窗簾——

你，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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