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十六、獻上卑微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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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和一二三說不定在別的車廂，他想，剛才出發前太趕了，教官幾乎是用塞的把人丟進車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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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因為綁繩動彈不得、哞哞叫的牛，鐵樹並不急著和其他人趕著直接前往說好的地標，悄悄地往後幾台牛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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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抬起來。快。」鐵樹停下腳步。龍柏教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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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緊！討厭——我不要，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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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熟悉的聲音，鐵樹眼睛一亮，草叢邊坡的地形有些難走，腳下踉蹌，他扶住聲音傳來的那台牛曬的發燙的車身，左右張望，應該⋯可以在這裡等一二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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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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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甘不願的長音，在龍柏教官面前還敢如此任性，不愧是一二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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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著要說的話，你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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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沈的嗓音如此說道，鐵樹的心臟隨著偷聽的刺激感而碰碰狂跳，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了漫長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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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老師，記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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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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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告訴你怎麼做⋯⋯但是，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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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一點點不想進行『任務』，那就記得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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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怎麼知道自己想不想做我也不知道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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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反問道，繞口令似的稚嫩嗓音，聽來十足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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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蹲了下來，耳朵靠在防水布上，心臟忽然咚咚咚地湧動著，奇怪的預感直擊胸膛，非聽不可，即使這樣的行為是錯誤的，要是被發現的話，肯定會被懲罰，即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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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直接跟我說到底要幹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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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平時的沉著變成了近似憤怒的短促語氣，鐵樹聽著兩人份移動的聲音，「時間不夠了，記住，綁帶上，只有綁帶上，沒有魔咒，像這樣，其他地方都有，一碰就會觸發，你待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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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了！約好要找哥哥——」

「不行！給我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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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柏強硬的打斷，中氣十足的吼聲喚起鐵樹記憶中的恐懼，他神經質的左右張望，又重新更加的壓低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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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的大人都不會為難你這個臭小子的？知道嗎？這裡以外的任何人！路上遇到了，你就跟任何一個穿著良好的大人說，你沒有父母，你迷路了，跟他們走，不要回來了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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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老師之前教我的？用閃亮亮的大眼睛，哈哈哈。」

「⋯⋯就像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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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漆黑的雙眼，緊盯著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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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緊緊吸附著皮膚，並且愈來愈有疼痛的感覺，黏太緊了，絕對不像是能輕易拆開的樣子，所以，跟一二三身上的，絕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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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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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覆的看手中，又看向根本看不見內部的牛車廂，耳邊逐漸只聽得見自己擴大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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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老師，再見再見！神明在上保佑你！」窸窸窣窣的，鐵樹相信，一二三在胸前比劃了祈禱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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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願獻身卑微的所有，盼望至高無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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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閃過腦海。

如遭電擊一般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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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前禱告，白樺的祈願裡，無數教官反覆訴說到爛熟無趣的句子，跟所有的晦澀經文一樣，他毫無悟性，參不透。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CyBEOz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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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現在也參不透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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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今天，這個瞬間，鐵樹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sOWNJE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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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終於可以發光發熱了——獻身卑微的所有。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Aqg0Qt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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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條、卑微的命。

爸爸媽媽早就放棄了不是嗎？活到了今天，只是因為神明的施捨。

不像一二三，不像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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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上所有，手腕上繫著的⋯⋯那肯定，是自己唯一的價值。

車廂轉角，鐵樹發抖的握緊雙手，渙散的焦點忽遠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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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夠了，快走，快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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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防水簾子的聲音逼的鐵樹回神，腦中一片混亂，他咬緊牙關衝下山坡，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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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不一樣，他有更多的可能，所以現在，他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做任何的事情證明自己，就會有人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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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絕望踉蹌的奔跑——他是真的，真的，以為獲得了機會，以為自己終於要成為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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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因為人工魔法而死，還能夠去見神明嗎？星塵之河，願意容納這般不淨的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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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只能一個勁兒的往前跑，身上緊緊綁縛著看一眼都害怕的邪門東西，鐵樹一點兒都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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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命運。」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C6AxaR0b

「這是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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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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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神明願意接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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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腳上冰冷濕黏的金屬是他的恩典，為什麼卻如此的沈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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