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代理 - 第一章之二：心懷夢想的匠師實習生

「等等，魔森林？」伊洛涅瞪大眼睛，「你住在那種地方？」

「不、不可以嗎？」菲昂愣了一下，補充：「我本來是出生在某個小村子，被其他村民當成祭祀的活祭品養大，後來一群冒險者來了，說這是不對的文化，就把我救走。不過我們旅行到魔森林時遭遇魔物群，他們都身亡了，只剩我自己殺死了領頭的魔族，最後才會住在魔森林裡。」

伊洛涅愣住了，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單純又有點羞怯的少年，居然開口就是一串精彩且不可思議的經歷。

「菲昂，你殺過魔族？」

「呃⋯⋯其實算是亂棍打死的，我武技很糟。」他笑笑，說：「比起這種不重要的事，你覺得剛剛的折疊小刀怎麼樣？夠今天的住宿費嗎？」

伊洛涅這才再次拿出它，「還不錯啊，可折疊的設計很精巧，大小剛好能塞口袋，裡面還藏著三種不一樣的刀刃。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甩起來很順手，重心位置剛剛好，柄的形狀也符合我的施力方式。」

雖然說，一個牧師對武器有這麼多見解好像不太正常，但菲昂沒有多想，只是露出淺笑：「這個是我的作品，雖然很爛就是了。」

「還行啊。」伊洛涅看著收納了三刃的折疊刀，鋸齒刃是用來切割肉類或高草的，樸實又親切；彎刃能把物體削出精緻的形狀，感覺很適合拿來參加蘋果皮不削斷挑戰；銳利的直刃想必是為戰鬥用途設計，泛著銀光的表面讓人看著就發寒。

是怎麼把性質相異的三個東西融合在一起啊？

伊洛涅轉著小刀，愈想愈不對勁，總覺得這不是普通東西。他甩出直刃，往旁邊長椅劃下，木椅瞬間裂成兩半。

「——菲昂，你這武器拿去鑑定過嗎？」

「沒有，」他略顯困惑地偏頭：「這是生活用品，公會不幫忙鑑定。」

伊洛涅想了想，確實，公會只鑑定武器，商會則只收價值高的飾品，生活用品沒有人在定級別的。

但是這個真的是生活用品？看著乾淨俐落、幾乎沒掉落一點木屑的切口，他完全不相信。

「菲昂，你說你是製作它的匠師？」

「不是⋯⋯我是說，這是我做的，但我只是實習生而已。」少年在自己的長椅上鋪了外套，手上邊忙，嘴上邊說：「我在魔森林住了很多年，就是因為想成為真正的匠師才會出來旅行。你們鎮上有匠師協會嗎？實不相瞞，我還沒考到證照呢。」

「原來如此。」伊洛涅心想，菲昂看起來怕生，其實還挺健談的嘛。

「野外我還能搭小屋，鎮裡就一定要找旅館住⋯⋯幸好你願意收留我，不然我就得再出鎮找片空地過夜了。」菲昂再次低頭：「謝謝你的幫忙，應該沒有造成你的困擾吧？」

「還好，沒關係。」他的態度很好，伊洛涅這種沒耐心的人也難得地樂於助人了。

「請問你平常忙嗎，缺不缺人手？我不趕時間，明早幫你打雜好不好？」

「好好好，當然沒問題啊！」伊洛涅聽得笑逐顏開，這個菲昂可真會做人，和那些冒險者就是不一樣。雖然他不會神聖術，但有人幫忙拖地、應付一下「客人」也好。

翌日，一道煩死人的呼喊聲就打破了寧靜的早晨：「救命啊，牧師！」

「你有病啊——」被吵醒的伊洛涅揉著太陽穴起身，是的，他這才醒來，教堂壓根還沒到開門的時候，但冒險者已經來打擾了。

不過在他的咒罵之後，外頭並沒有再傳來擾人清夢的叫聲。感到困惑的伊洛涅走出房間下樓，看見的是這樣的景象——

一群身上包紮得整齊乾淨的冒險者坐在長椅上休息，五人之中只剩下一位青年的腹部還有傷口，汩汩冒出的血在菲昂指間逐漸緩和，忙碌的少年一面用另一隻手開藥罐，一面抬頭向他問早：「伊洛涅牧師，睡得還好嗎？這邊我簡單處理了一下，不知道效果如何⋯⋯」

「嗯，有我神聖術的一半療效。」他翻了翻一個冒險者的三角巾，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只留一點痂，其實不需要包紮了。「原來你也會神聖術？」

「這當然是不會了⋯⋯我用的是我煮的藥，它效果不強，但還算堪用，所以背包裡帶了一罐。」

「你會製藥？」

「畢竟我想當匠師嘛⋯⋯」

伊洛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是外行人不清楚，可是匠師應該也分種類的吧？菲昂既學製器也學製藥嗎？

「那個、請問這樣有幫到你的忙嗎？」

「有啊，」伊洛涅大為振奮：「我看你不用打雜了，繼續治療冒險者吧，今天的工作我們三七分，說不定可以準時下班。」

「好！」菲昂很高興自己有做出貢獻。他替最後一名冒險者上好藥，提起自己的小行李袋開始找更多自製醫藥品。想想，卻突然問：「不過⋯⋯你說的不就是打雜嗎？我只是幫忙拿一些普通傷藥來應急啊？」

伊洛涅回頭，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收留的少年好像是個價值觀嚴重傾斜的天才。

於是在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很難得地，今天居然準時下班了——他決定把菲昂叫來聊聊。

「為什麼你明明能做出高級品，卻還是匠師實習生？」

「我⋯⋯我之前一直不敢去考試啊。大家都說我做的東西很爛⋯⋯冒險者不想要我做的武器，商人不想要我的飾品，也就只有生活用品勉強能賣點錢而已。」

伊洛涅再次拿出了折疊刀，看著它彷彿從廚房哪個角落挖出來的外表，赫然明白了：「是因為外表太樸素，冒險者們的狗眼看不出它有多好。」

「別、別這樣說人家嘛⋯⋯是我的作品本來就差。」菲昂有點沮喪：「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怎麼讚賞它們，有些甚至看一眼就說這是沒用的東西。我果然太不自量力了，還說要成為傑爾王國第一流的匠師⋯⋯嗚啊，以前的我好蠢！」

「不會啊。」他回：「我啊，也是有夢想的。」

「咦？是什麼？」

「消滅大陸上所有的冒險者。」比了個「讚」的手勢，伊洛涅一本正經地說。

「為什麼要消滅冒險者？他們不是幫大家抵禦魔物的侵襲嗎？」

菲昂的觀念相當正確。但他不是這麼想的：「冒險者只會增加我的工作量！真要殺魔物，我還不如自己殺，比他們快多了。」

「那為什麼你要當牧師呢？」

「因為大愛⋯⋯才怪，是因為牧師本、來、應、該是個涼缺啊！誰知道我太有才，慕名而來的人莫名其妙就變很多了！城裡的主教還說我去做別的工作都是浪費才能，不准我轉行。唉，我只想每天摸魚直到退休！結果呢！」伊洛涅講著，狠踹了長椅一腳，長椅飛起來空翻三周半，撞在牆上斷成兩截。

菲昂退後一步，「呃⋯⋯你別生氣嘛⋯⋯聽說勇者小隊就快來了，等他們解決掌控魔森林的魔族，附近就不會是『魔境』的邊緣，公會也就不對這個區域開委託了。」

「說得有道理欸！」伊洛涅雙手一拍，「可惡，害我超時工作的罪魁禍首就是勇者啊！」

「等等，這結論是怎麼得到的！」菲昂傻眼。

「反正就是他們的錯。嘖！」暴躁牧師抬腳，長椅們彷彿都在瑟瑟發抖。

菲昂看著斷掉的長椅，突然開口：「感覺你教堂的長椅好像很不耐用⋯⋯」

伊洛涅一愣，有點無言，沒能說出其實是自己太暴力了。因為神聖術很強，不論是自己受傷或物品損壞都能馬上修復，所以他很常不顧後果做出一些離譜的事，久而久之好像也提升了不少實力⋯⋯然後讓他更瞧不起冒險者們，對他們加倍火大，使用暴力的機率隨之增加，完全掉進了無限循環。

「牧師、那個，我記得我之前有做板凳，你需要嗎？」菲昂摘下右耳的紫水晶耳墜，「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水晶墜被拋向空中，迸射出光線，在空中排列魔法陣，少年輕觸光之平面，輕而易舉地穿了進去，人就這樣⋯⋯不見了。

「咦——！」伊洛涅忍不住驚喊。

他知道洛納耳大陸存在傳送魔法，可那不是古代賢者的秘密魔法嗎？現在應該連勇者都不能駕馭才對吧？

這個菲昂，究竟是何方神聖？

魔法陣再次發光，一隻手探出，緊接著是剛才消失的少年又鑽出來了，而且這次他還單手拖著一條板凳，將其安置在教堂的地板上，轉身捏住懸浮在空中的紫水晶，只見魔法陣自行拆解成光之線段，被吸進水晶裡面。菲昂十分淡定地將恢復正常的飾品掛回右耳，稀鬆平常地和他聊起板凳：「你覺得這張如何？我之前拿來堆素材的，耐久性還可以。」

「那很好啊⋯⋯不對！你解釋一下這是什麼啊！那個水晶竟然能夠傳送？」而且還把稀有功能用在如此不必要的地方！伊洛涅搖晃著他的肩膀，要求他給出說明。

「就⋯⋯就一個小道具而已，」菲昂有些驚恐：「我來教堂之前碰到一個女孩子，她會用傳送魔法，我覺得很方便，就和她合作把魔法給道具化了⋯⋯對不起啦！如果有侵犯什麼智慧財產權的話我先道個歉⋯⋯」

「那什麼東西啦，不要道歉！」伊洛涅細思他的話，驚覺：「你是在我們鎮上遇到那個天才魔法師？」

「對⋯⋯」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帶我去找她！」伊洛涅欣喜若狂，假如能說服她加入他的陣營，那說不定消滅冒險者的成功率能從百分之七十拉到百分之百！噢對，記得要拉菲昂一起，有能力把傳說級魔法道具化的匠師根本就是天下第一，有他在，他們是如虎添翼。

寧靜的未來指日可待！

思及此，他抓起菲昂的手奪門而出。

「板凳⋯⋯」

「別管板凳不板凳了啦！」

然而，興致高昂的他剛衝出教堂，就被某個小個子的綠髮青年攔截：「你好，請問伊洛涅牧⋯⋯」

「冒險者與狗不得入內！」

青年愣了一下，「不，我們是勇⋯⋯」

「沒事就滾，再見。」趕時間的伊洛涅不顧錯愕的菲昂，一把推開青年並往鎮上跑。

「伊洛涅牧師，這麼暴力對待來客真的沒問題嗎？」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因為正忙著把路上擋道的冒險者丟開，沒錯，提起來並丟開。

「⋯⋯呃、我說前面右轉就到了。」

菲昂放棄勸諫暴躁牧師。

「康利！」

班恩從街道另一邊跑來，一眼就看見隊友坐倒在地。

「我剛剛看到有個白髮少年在路上橫衝直撞，是他推了你嗎？」

還有點驚魂未定的康利點了點頭。

班恩有點困惑：「你難道沒有戒備？如果他是要攻擊你，不就完蛋了？」

「我當然有注意，只是他動作好快⋯⋯」

聽見隊伍中敏捷度最好的康利竟然也這樣評價，班恩先是愣住，隨後反應過來，又驚又喜：

「看來，我們真遇上人才了。」

「⋯⋯先關心我的傷勢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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