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琉樞 - 第11章符箓

當林陽來找江昱時，他已經把雞抓好了，又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鋤頭，正在一旁的竹林下挖些新鮮的冬筍。

　　“師叔，你怎麽能讓江昱去抓雞啊，是廚房的人在偷懶？”

　　林陽有些不解的看向老頭兒。

　　老頭兒笑呵呵道，

　　“你不是給我塞了個徒弟嘛，我考察一下有什麽不好的，而且你也知道我早就不再收徒了。”

　　“啊？師叔，您什麽時候跟我說了，我怎麽不記得？”

　　林陽雙手撓頭疑惑起來。

　　老頭眯起眼睛回道，

　　“你師父沒跟你說過？我已經收過關門弟子了，現在年紀大了就更不適合收徒。”

　　聽完師叔的話，林陽一下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就算你朋友再有天賦，我和他也沒師徒緣兒。”

　　“不過聽你師父說，你們這次脫險九死一生也有他的功勞，我就教他一些本事，收他當個記名弟子。”

　　老頭依舊是背著手，笑眯眯地注視著正在挖冬筍的江昱。

　　#林陽收起瞪大的雙眼，俯身小聲地在老頭兒耳邊說：

　　“那師叔您就教一點東西，也不太好吧···”

　　“诶，不能這樣說，學的東西多，學而不精才是笑話，他就學好那麽一兩樣東西，也夠他在這行行走了。”

　　老頭兒話剛說完，江昱就提起挖好的冬筍，滿臉笑容的朝他走過來。

　　“前輩我已經弄好了，一會兒我拿到廚房親自動手做燒雞，給您解解膩。”

　　老頭兒滿意地點點頭，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讓江昱先去准備。

　　林陽頓時雙眼睜大，驚訝地看向老頭兒，

　　“師叔，你血脂高不能吃那麽油膩的食物。”

　　“怎麽了，我吃素這麽久，來個客人都不讓我吃，你不讓我吃就算了，你也不學學人家，下個廚給我盡盡孝。”

　　“······”

　　林陽被老頭兒的話噎的說不出話，只能在後面跟著他去廚房旁的飯廳。

　　老頭兒帶著林陽在飯廳空位坐下，剛坐穩林陽就滿臉委屈地開口，

　　“師叔，您真的好過分，我從小被您看著長大，好不容易活著回來，傷都沒好，您就這樣對我。”

　　“我好歹是你的師侄，你的心不能這樣偏。”

　　“這次回來你也的確不易，一路上凶多吉少，的確是辛苦你了。”

　　聽見老頭兒這樣說，林陽的委屈戛然而止，他愣了片刻湊近老頭兒，

　　“這還差不多，師叔您是會心疼我的。”

　　老頭兒看著林陽的委屈消失後，又眯起眼睛說道，

　　“那我吃只燒雞沒問題吧。”

　　“那您吃多了，我還得告訴師父。”

　　他話聲未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老頭兒一腳從凳子上踢倒。

　　“哎喲喂！我的屁股，我···我不說了，師叔您老人家多吃些。”

　　林陽捂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

　　———

　　此刻，江昱一手提著冬筍，一手提著跑山雞，走到進廚房跟廚子解釋著，

　　“你好，前輩說要用這些招待客人，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這只雞。”

　　江昱跟廚子交代完後，他對自己的這通解釋感到好笑，他也沒多想，接著去處理手裏的新鮮冬筍和其他食材。

　　不一會兒，廚子處理好雞肉端給江昱，他禮貌地接過雞肉，動手開始做冬筍燒雞。

　　想著老頭兒滿頭白發，卻面色紅潤，知書達理，身體也好，看著也不像年紀很大的老人。帶著這份疑問，江昱只能等會兒吃飯時再去問個明白。

　　他閑熟的處理食材，嘴裏還哼著小曲兒，劫後余生的慶幸，讓他在心底發誓，以後的人生一定要過得更有意義。

　　江昱覺得只有燒雞有些太過單調，又做了兩個小菜和湯水，一齊放入托盤，端向正在飯廳久等的老頭兒。

　　他將菜擺好，把米飯盛好遞向老頭兒。

　　“前輩，您吃吃看，我的手藝也就湊合吃，不夠的話我再去做兩個。”

　　林陽忍不住贊歎道，

　　“大佬你這叫湊合吃？你居然還會做飯，這看著就好好吃，你就別謙虛了。”

　　老頭兒滿意地點點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放入口中。

　　味蕾瞬間被美味的雞肉喚醒，如春風拂過幹涸的河床，帶來了生命的滋潤。他又夾起一塊春筍放入口中，帶著鮮美湯汁的春筍在舌尖爆發，如同煙花在夜空中絢爛開放，層次豐富，回味無窮。

　　老頭兒吃的津津有味兒，滿足至極，湯水也喝的幹淨。

　　林陽卻在一旁悶悶地說：

　　“師叔都讓您吃了，我還吃什麽。”

　　“你這是沾了客人的光，你要不夠，可以去廚房裏吃點其他的。”

　　說完，老頭兒拍拍自己吃飽的肚子，打了個滿意的飽嗝兒。

　　江昱看著吃飽的老頭兒，說出自己心裏的疑問。

　　“前輩您吃好就行，對了，我還想問您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呢？”

　　“您看著也就最多才六十歲的樣子。”

　　老頭兒坐正身子意足地回道，

　　“實話告訴你吧，老頭兒我叫王定安，今年九十五了，我年紀比林陽師父大了許多，只是入門時間晚些，所以才排到後面。”

　　江昱又不禁誇贊道，

　　“您還真是老神仙，我雖看不出您的年齡，但我看得出您見多識廣。”

　　“師叔，這徒弟的事，您看…您就收下吧。”

　　林陽露出期待的目光看向王定安。

　　王定安站起身來，對江昱說：

　　“小夥子，跟我來。”

　　隨後，他領著江昱在道觀之間的小徑上七彎八繞，大概一刻鍾後，終于來到一間屋子面前。

　　從裏面的牌位和仙像，江昱勉強認出這是供奉三清祖師，和撈山派曆代祖師爺的殿宇。

　　正在江昱打量四周時，王定安指著地上的蒲團叫著他，

　　“你上去拜三拜，一會兒我說一句，你跟著重複一遍。

　　江昱有點茫然，但還是照著王定安說的，跪在地上的蒲團對著仙像和牌位虔誠的拜了三拜。

　　剛拜完就聽見他說：

　　“三清祖師在上，曆代祖師爺有靈，此人非我撈山派弟子，但因心性善良清正，與我門弟子林陽、李禮有恩，故今日將江昱收爲記名弟子，特此將七星符傳授于他。

　　王定安撚香在手對江昱說：

　　“來，跟著我念。”

　　江昱深吸一口氣，跟著他開始念起來，

　　“三清祖師在上，弟子得撈山派秘傳七星符，定會堅守本心，行以正道，定不會欺淩孤寡，奪人財物，定不會誹謗道法，不凶人好誠信。”

　　念完後老頭兒將香插入香爐，又拱手三拜，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了，江昱你起來吧。”

　　“這是？”

　　見江昱滿頭疑問王定安說道，

　　“林陽讓你我單獨相處，無非是想讓你拜我爲師，但我已收過關門弟子，如今年事已高，沒精力再教你什麽，就淺淺收你爲記名弟子。”

　　“不過呢，看你心性善良，以後，又很可能加入一些特別組織，我就把七星符教給你。”

　　“不久後，我讓林陽這孩子也把天火符傳給你，這些你學好，也就夠用了。”

　　“那我該改口叫您師父了。”

　　“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江昱對著王定安拜了拜。

　　雖然聽見王定安對自己說，自己與他師徒緣分淺，江昱心底還是有那麽一絲失望的。

　　倒不是因爲他對撈山派和這位師叔有什麽不滿，但就算是個只會教自己一點本事的普通人，尊稱對方爲一聲師父也是應該的。

　　王定安拍拍江昱肩膀說：

　　“江昱，跟我來。”

　　王定安見江昱拜完師，還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又拍了拍他腦門兒，

　　“怎麽瞧不上七星符？想學林陽會的雷符？”

　　江昱連忙搖搖頭。

　　“我跟你講，雷符入門修行滿五年的弟子才可以學，我授給你的這道符是秘法，不可外傳的，林陽也沒資格學。”

　　江昱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還有些不知所措，

　　“師父您把這麽重要的東西傳給我一個外人，有點不太好吧？”

　　王定安擺擺手，

　　“诶，你以爲我隨隨便便逮個人就教嗎？”

　　“林陽這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他平時嘻嘻哈哈，小事隨意，大事拎的清，能被他帶進來，你已經過了第一關的考驗。”

　　“加上九死一生那刻，你把他救了，剛才你還抓雞做給我吃，也沒半點不情願，你這不是挺好一孩子？教你學點東西怎麽了？”

　　“哎呀，這可多不好意思啊。”

　　江昱聽了王定安一席話後，白淨的臉皮肉眼可見的，變得發紅害羞起來。

　　“好啦好啦，跟你說符箓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世人去學習，如果藏著掖著，又不讓人知道的這種門派，和自诩清高的虛僞小人有什麽區別呢？”

　　老頭兒說完又拍了拍江昱肩膀，咧嘴一笑。

　　———

　　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是奇妙，雖然師徒二人才剛見面沒多久，兩人卻覺得莫名的親近。江昱很喜歡這個有意思的師父，而師父也對江昱有著好感與期待。

　　聽他師父這樣一說，江昱也不再糾結和不好意思，當即起身，老老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師父授教，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將所學都用在正道上，堅守本心，不忘初衷。”

　　王定安對這個新來的徒弟很是滿意，眉開眼笑的說：

　　“诶···這就對了嘛，教你東西你就好好學。”

　　“走，爲師帶你去個地方。”

　　然後，王定安領著江昱來到右邊的院子，指著不遠處的石亭，

　　“這裏風景不錯，適合學習，你先去坐著吧。”

　　“這裏沒人偷看嗎？”

　　老頭兒聽後，取下眼鏡用道袍擦了擦，從寬大的袖子裏摸出手機，

　　“這裏沒人打擾，風景也好，我在群裏說一聲，等到晚飯時，讓人把飯菜送到這裏，我們就在這邊吃。”

　　發完微信的老頭兒，整理了一下衣袖，對著江昱笑呵呵地說：

　　“你過來，我教你一些基本功，只有基本功練好，才能進一步提高你的能力。”

　　“沒有練過基本功，就算有極高的天賦，畫的符再像，也只是徒有符形而沒符神。”

　　在安市的深山裏，江昱幫忙所布下的八卦五雷陣，也全都是林陽事先寫好的。否則就算他再有天賦，能畫出那些符，也都是一堆空有規則的廢紙。

　　在那種時候，想要降服僵屍，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也只有練好吐納功夫，才真正算是在畫符上入了門。

　　但這套吐納功夫並不是什麽秘密，各門各派都有。比如青城山，每個季節都有清修太極養生班，花錢報名就能學到養生吐納的功夫。

　　說到底其實各家吐納功夫都大同小異，關鍵就是養成習慣日積月累的不斷堅持下去。

　　江昱聽的非常認真，一臉好學的模樣。

　　“你聽好，這是吐納口訣，我念一遍，你下去熟記于心，每天晨起半小時和睡前半小時做。”

　　說罷，王定安親自示範一遍，讓江昱跟著他一起做。”

　　“還有，你要學會冥想，閉上眼，運氣時就想象周身有氣流攜帶日月精華，你正開始一點點吸收它，把氣吐出來時，就想象把體內濁氣逐漸排出。”

　　王定安用這個生動的比喻講授著，江昱聽完點點頭，腦海裏立馬有了清晰直觀的印象。

　　的確不難，就像讀大學時搶不到課，江昱不得不選修的瑜伽課，老師也教過吐納的基本功。

　　但他只是爲了學分而糊弄過關，別說堅持下去。只是江昱聽他師父這麽一講，不經意間勾起了之前的回憶。

　　王定安讓他照著做了一遍，大致沒什麽問題，便開始教他七星符。

　　“師父，我現在就已經可以直接學符了？”

　　他覺得王定安似乎有點太心急了，想把自己學的一次性教完。

　　但他師父依舊執意要在天黑前把話說完，也不管江昱到底聽懂多少。

　　“這類符其他大派也有，比如龍虎山，但知道的人不多，屬于雷火符的一種。”

　　“因雷和火可以驅邪伏魔，這道符對氣息的配合要求極高，使用時可以同時召喚火雷，總而言之就是符箓本身與自身氣息和天時感應，懂了嗎？”

　　“原來如此，那如果使用者學藝不精或者沒完全駕馭符法，會不會導致反噬？”

　　王定安見江昱能舉一隅而知全貌，彎起眼角，很是欣慰，

　　“那是當然，世上任何事物之間都有這樣的情況，最普通的符咒也是如此，七星符也是。”

　　“不過，只要自己閑熟，基本功紮實，心性足夠堅定，符箓就不會出問題。”

　　正常來說，只會有效果強度的區別。比如初學者一般是引不來出雷的。就算是雷符，本門弟子裏，也只有林陽在初學時，在一個月內招出兩次天雷。

　　“畫符呢，需要靜心凝神，人有頭腳，符也是，分爲符頭，符腹，符膽，符腳，缺一不可。”

　　“一般符頭都是敕令，有些是用來請神的，需加上要請的神明。但各個門派都有不同的秘法，同一種符法，不同的門派區別也不大。”

　　王定安又給他斷斷續續講了一堆，又告訴他畫符的訣竅，

　　“畫符呢經常會失敗，這也正常，不是每一次畫的符都能成。”

　　“你沒從小修練的功夫，更是需要刻苦練習，但你要記住，畫符時要氣沈丹田，心念合一。”

　　江昱托腮問道，

　　“丹田在哪裏呢？又是怎麽把氣沈下去的？”

　　王定安沈思著開口，

　　“就是你醞釀一下想要放屁的感覺，像是把屁給放出來。”

　　江昱頓時恍然大悟。

　　“對了，江昱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王定安突然湊近他問道。

　　“嗯···其實師父我是不太喜歡過生日的，每年九月一號下午，一開學就過生日，後面幹脆就不過了。”

　　江昱從容地回答著。

　　“你這個時辰有點偏陰，平時還是多注意點，免得碰到些奇怪的東西。”

　　王定安揮揮袖子，表示這沒什麽的。

　　———

　　師徒說話間，林陽走了過來，王定安表示自己有些累，就指著林陽讓他跟江昱講，自己在旁邊指導。

　　林陽聽說師叔把七星符傳授給江昱，雙眼充滿震驚，驚呼道，

　　“師叔，您是認真的？說教就教，那您之前爲什麽不教我啊？”

　　林陽見王定安瞪了自己一眼，便沒繼續說下去。只覺得自己下山多年，師叔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古怪了。

　　王定安又瞪著他道，

　　“你現在教他天火符，不教？你就回你師父那裏複習去。”

　　“好好好，我教還不行嘛。”

　　林陽委屈地撅著嘴答應著。

　　“嗯，大佬，這個符法是專門用來除魔的一種符箓，各門各派也都有類似符法，區別大同小異，但是學習這個需要足夠的心性堅定。”

　　王定安指著他鼻子說：

　　“這段我講過了，你說重點不會嗎？”

　　林陽隨即換出更爲一個親切的笑臉，

　　“好的，那大佬，你剛入宗門，本來不該學習這種比較高階的符法，既然是師叔要我教你的，我就先示範一遍，你好好看著，不懂就問。”

　　在撈山派，黃紙、毛筆和朱砂都是現成的，隨時都能找到。林陽用鎮紙壓在黃紙上，深吸一口氣，醞釀片刻，提筆畫符，一氣呵成。

　　一旁的江昱屏氣凝神，不敢打擾，就像上次看他將黃紙寫滿一樣。

　　“不需要滴血嗎？”

　　江昱看向林陽問道。

　　“不用，我上次對付那只僵屍，滴血只是爲了增強符法的效果，不得已而爲之。”

　　七星符和天火符的符文，自是不一樣的，前者要複雜的多，還夾雜著奇怪難懂的文字。

　　江昱用手指在桌子上跟著畫了一遍，默默記下，但有些細節，未必是一次就能記住的，但把它背下來總是沒錯的。

　　符畫好後，等朱砂幹透，林陽走到空地上。一手持符，一手掐訣。念完咒後，他往前一擲，那道符紙無火自燃，發出一道耀眼的火光，隨之消失不見。

　　“哇，好厲害。”

　　江昱從不吝啬自己的誇贊。

　　王定安拍拍袖口上的灰，不屑地說：

　　“這就算厲害了？”

　　“這就是常規操作，爲師等會兒教你畫七星符，可別讓這小子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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