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嗎，阿淇。」快要吃午飯的時候，我撥開31號床所在隔間的簾子，走到了阿淇的輪椅前：「我是新來的物理治療師，Ｆｌｏｒａ，你好嗎？」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JvOxeMBk
我試探性的問道，說罷，站在了原地，走廊的燈光被簾子遮擋了大半，讓隔間裏顯得格外昏暗。我盡可能都把注意了都集中到了看似在輪椅上昏睡的阿淇身上——我不太清楚她對外界刺激的反應如何。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RmjW8Pak
「阿淇。」我見她一動不動，乃走近了些。只見她的頭完全垂了下來，下巴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雙手是架在兩個大欖枕上的，倒也似一隻燒雞的模樣。我見她沒有反應，又趨近了些，輕輕捏住了她手背上的皮膚——那是從前實習時從前輩那裏學的，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證，這樣可以輕易喚醒任何病人。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tjPlGceg
但這招，行不通，至少在阿淇身上，行不通。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rif5lMgu
被我捏過的地方變了白，但卻久久散不了，隔了好一會兒才回復完狀。然而，這並沒有對我喚醒阿淇的行動帶來任何進展，她仍舊在低着頭昏睡。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KWf6OMfz
「怎麼辦呢……」我喃喃自語。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mOiaIEVl
在隔間中，一切都靜下來了，只有阿淇的尿液仍在源源不絕的順着管子，流進掛在輪椅旁的尿袋中。我看着那些黃得發黑的尿，又看看阿淇規律地起伏的胸膛，心裏頓時沒有了主意，完全不知下一步該怎樣做。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6YOKvjGXA
「喂！姑娘。」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1lZ4dXc3l
我聽到有人在叫我，聲音是從32號床傳來的。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hYc77vZY
「怎麼了？」我連忙問道，床上躺着的是一個被束縛衣五花大綁的伯伯，通常，當他們覺得院友不聽話，或是行為有攻擊性的時候，便會這麼做。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1O5eL9M7
「阿囡，我來敎你怎樣做。」伯伯用他沙啞的嗓子道：「可是有個條件，你把我的雙手解開，我要喝水。」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E7z8nlYG
「可是……」我遲猶了，分不清他葫蘆裏到底裝了什麼藥。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QtnZUDPS
「你不用我敎，你懂怎麼做嗎？吓，阿囡。」他說着，把被綁着的雙手遞到我的面前：「還有，我也要下床坐坐。我已經三年沒有下過床了，她卻可以天天下來。清醒的被綁着，這樣一個植物人卻受盡呵護，這像話嗎？」他愈說愈激動，最後竟用雙手打力敲擊着床的欄河。「放我出去，有人欺負我！有人欺負我！」他大叫大嚷道。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HutnuSIB
「你給我收聲。」震耳欲聾的喝令，語中有着令人不敢違拒的威嚴。我定晴一看，完來是我們的院長。只見她撥開簾子，走進隔間中，然後一下子收緊伯伯束縛衣上的帶子，狠狠的把他的整個上身勒得死死的。「啊、痛、痛。」那個伯伯哪敢造次，只得嘴裏嚷着痛，繼續躺在他的床上。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Qk44vlLE
「大家姐……對、對不起。」我一如既往的低下頭，我才沒有膽量直視她的眼睛。唉，她這回又會怎樣罵我呢？是罵我蠢吧，還是罵我笨呢？算了，我這次倒算是被罵的其所——來吧，我準備好了。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7QV8od0b
「來，我示範給你看怎樣弄醒她。」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Ei39lQWQ
「咦？」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8QM4UA7d
「又是怎樣了？」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FzIwvZtR
「你不用罵我嗎？」我戰戰競的試探道。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Ar8ZKWNv
「傻囡，他的性格，我怎會不清楚呢？怎會算到你的頭上來了。」她邊沒好氣的道，邊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面盆，到走廊的水龍頭接了一大盆水回來。「來，接着。」她遞上一條毛巾，示意我把它泡到水中去。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iwtFP4oJ
真冷……即便我戴上了乳膠手套，冰一樣的自來水還是把我的手指頭都凍僵了，使我不由得把了個顫。「冷吧。」我向她點點頭。「冷就對了，愈冷愈有效。」她打趣的道。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1cOXwyYJ
「看着。」院長不待我反應過來，一邊說，一邊托起阿淇的下巴，讓她的頭回到頭枕的位置——頸項上的氣切完全露了出來，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真的，從前只有在訓練的假人上見到過。接着，她會一隻手頂着阿淇的額頭，另一隻手接過冷冰冰的濕毛巾，用力地在阿淇的臉上來回擦拭。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zOy6T8rY
「這樣真的可以嗎？」毛巾在阿淇的臉上來回擦動時，她的五官都像被一會兒擠到一邊，一會兒擠到另一邊，鼻子、眼睛，都像被推歪了般。我不確定，這樣會會否傷到她。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bV7HBglQ6
「課本有沒有這樣敎？」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q7npP6zx
「呃……課本有敎怎樣刺激病人的感官……」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pvvKPY3I
「哪我問你，課本是不是根據阿淇的情況寫的？」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pU1qbIq7E
「呃……」我吞了啖口水：「課本是、呃……是不同的專家綜合多年的經驗與理論……」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4TbiNhAQ
「行了。」她擺擺手，示竟我把頭湊過去。原來，阿淇正緩緩的打開眼睛，她醒了。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XtLu6ne8e
「……咳……咳……」阿淇急促的咳了幾聲，棕色的眼珠子半開着，不停抽搐。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tWIB7wbi
「嗯，抽痰你總該會了吧？」院長摸摸阿淇被擦得紅通通的臉蛋，把濕毛巾疊在了面盆的邊上，滿意的笑了笑。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ioayGRr6
「呃……是……」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EITHLlYl
「怎樣，現在的年青人就不答得ＦＩＲＭ些嗎？」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7C1qizxa
「Ｙｅｓ Ｍａｄａｍ！」我便像小時候軍訓般站直了身子，大聲的答道。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Pm3KS7wo
「哎喲，死植物人要變生植物人了喲。」忽然一把聲音傳來，又是剛才鄰床的伯伯：「植物人又要抽痰了呢，真可憐啊！」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ebMvXZMR
「你當心點，今晚不用吃飯了。」院長冷冷的道。那伯伯「呸」的一聲，不再說話。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1mQf40EjP
「抽痰的用具問雪姐拿就可以了。」院長轉過身，正要離開，卻又把身子轉回來，補上這麼一句。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JF1ZK6eS
「阿囡，做我們這一行，最緊要的是四個字，你猜猜看。」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keVJA1WE
「樂於助人？」小時候總是說護士是樂於助人的，不是有「白衣天使」一說嚒。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1RKFUgoh0
她裂開嘴，樂呵呵的笑起來。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18mgCRbnY
良久，才開口道：「是『因時．制宜』。」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39pDupdi
說罷，撥開隔間的簾子，讓一抹光照了進來，隨後又回復完狀。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3gQRySZz
我還捧着剛才的洗面盆子，看着剛剛醒來的阿淇，她的眼珠子在不停「骨碌骨碌」的轉動，完全不是本來那副蠟一般的模樣。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ffjZgdNqq
我想，雖然我不敢說阿淇和「可愛」二字沾得上邊，但至少，我沒有那麼害怕她便是了。
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nsWPIgIE
植物人，呸！阿淇才不是植物人呢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fN2fSe1g4
and then Add to home sc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