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夜 - 一 | Penana

一棟又一棟的平房，就像一群戴著高帽的小矮人一樣，站在城鎮之上。湘望著露台外的景色，一直感嘆著自己過往的無知與渺小。「在舊的故鄉，我們都小得像一頭螞蟻，不斷被身邊日復日在長高的大樹壓垮我們的空間，甚至身體。」湘對著身旁的業主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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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主李並沒有對湘的比喻提出疑問，因為他倆都清楚，彼此都是來自於同一個故鄉，同一個城市，並說著同一種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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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褲袋裡拿出一圈鎖匙，把它們放到湘的手中，在租約結束之前，這個單位都是屬於你的，業主李說。

湘目無表情地拿起鎖匙堆仔細地檢查，其中一條較大的金色匙上刻了「2504」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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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仍對這裡的未知之數充滿了不安。」湘望著手心裡的匙說，「一時之間從地球的一面跑到去另一面，感覺所有的東西都在我面前顛倒了，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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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天空並不會顛倒。」業主李指向清澈而蔚藍的天空說。「你看，單位剛好面向北方，每當你感到不安，就請在露台上望向這片無際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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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忽然想起，自己曾在租房網上被一張一望無際的天空照片所吸引，繼而按下付款的按鈕。

「望向天，是為了治療心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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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斯城這裡，人們相信，天空總會引領迷途的人，給予他們希望，不論是日間的晨曦，還是長夜中的繁星。」業主邊說邊低下頭來，望著腳上上還未裝潢完成的地板，那是一層夾雜著沙石的灰色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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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既然你以低於市價的價錢租下這個高級住宅單位，你相對應也要付出其他東西來補回差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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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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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受以故事來付款。」業主李望著湘，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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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仍然盯著外面被斜陽染成金色的的天空與平房，沒有回應業主李的說話。七月的天空，飄揚著一種由植物散發出來的青味。她看到眼前飄浮著一球飄泊不定的蒲公英，那就像一團帶刺而纖細的餐紙，利用自己的輕浮，一直飄到高空處，然後下沉，隨著風的擺動，搖曳到別處去。忽然，一陣迎面而來的風吹向湘，眼前的蒲公英向著她的臉一下子飛撲過去，湘握起蒲公英放在手心之中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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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入境斯城時，那個處理入境簽證的職員突然浮現起湘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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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要整理你的驗證，請問你曾經有入境過斯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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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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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工作許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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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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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斯城的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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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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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子過後，職員皺起了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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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到，手中停留著的並不是蒲公英，而是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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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湘伸出手，把蒲公英放到空中，任由它再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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