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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深處，某間看似不起眼的房外，傳來一絲不尋常卻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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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循著氣息來到房門外，也不管房裡的人是否願意被他打擾，想都沒想便開了房門，逕自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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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骸靜靜打量起房間。古樸雅致的房間裡連基本的常用傢俱都缺東少西的，除了幾張椅子被隨意地放置在牆角，就只有一張大床被擺放在房間正中央，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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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房裡沒看出有任何生活痕跡，似是長期無人在此居住，然而整體環境卻乾淨得一塵不染，顯然這是個別具意義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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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要找的人就如他所料在這間房中。才剛開門，就瞧見阿綱正站在床尾位置背對著他，無視於不速之客的忽然闖入，專心致志地對著床上某處傳遞自身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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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望向床鋪，頓時眸色一沉，不出意外地在床鋪正中央看見了橘色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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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對真六弔花的關切不假，可真要說起來，這大概才是他親愛的首領前來吉留涅羅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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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帶領骸來到此處的火焰此刻正不間斷地向外釋放，以阿綱手上那枚他從沒見過的戒指為媒介，嘗試將他的天空火焰注入奶嘴，似是想與寄宿其中的火焰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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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都是天空屬性，奶嘴裡的火焰卻始終將阿綱的火焰隔絕在外，使他的火焰至多只能將奶嘴圍繞包覆，無法與之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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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面無表情地望向那熾熱而溫暖的天空之火，內心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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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傳送點才不能設置在城堡內吧。骸不禁嘆了口氣，在內心感嘆：為了不增加可能影響到「希望」的變因，他還真是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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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還是這種……天真到近乎荒唐的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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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望向阿綱的背影，看著他不斷試圖將自身火焰傳入奶嘴的堅持，既不嘲諷也不阻止，僅是倚在門邊靜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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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良久之後，阿綱將火焰收回，骸才歪著頭向他輕笑確認：「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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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恢復到平時的狀態，阿綱先是重重嘆了口氣，隨後話裡透著一絲無奈，語帶責怪：「不是讓你留在外面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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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緩緩走往角落去，隨意拉了張椅子便靠在牆邊坐下，接著對他側眸一瞥，似笑非笑地建議：「你可以趕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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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你出去也沒意義吧。」為閃避骸的目光，阿綱刻意不轉過身與他對視。他凝視著床上的橘色奶嘴，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埋怨：「反正你本來就清楚這一切，那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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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這一切嗎？骸不禁啞然失笑，暗自感嘆了幾番阿綱想像中那個無所不知的自己，並困惑著自己究竟為何會讓他留下如此無所不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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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骸捫心自問，他也不是完全知曉所有。畢竟他也不是澤田綱吉本人，怎有辦法肯定地說自己能完全清楚發生在他人身上的所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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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看似清楚許多事，也不過是根據現有事實推導出可能，並在推論出可能的原因後，再去探查更多訊息加以佐證猜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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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唯一能真正證實他一切猜想的，至始至終都唯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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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骸淡然地老實將情況告訴，對著他的背影，似是話中有話的說著：「就算我能靠自己拼出真相，也無法靠自己證實那便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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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無論找到再多的線索、對他有再多的認識，這些單方面了解都不能算是真正的了解，對現實皆是無助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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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眼前之人不願將心思透露，他能做到的便十分有限，註定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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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他如此說，阿綱不由得嗤笑出聲。他一改前態地回頭與骸對視，卻在眼裡閃過一絲戒備，隨後才微笑著故作無事，理所當然地嚴聲追問：「所以我就能證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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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來的變化果真不可同日而語，之前還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呢，現在都敢對自己擺譜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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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包恩真是教育有成。骸望著他笑而不語，極具耐心地靜靜待在一旁，等待阿綱心緒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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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所熟悉的澤田綱吉躲藏在首領身份之後，寧願在他面前成為彭哥列，也不願以澤田綱吉的身份來為自己的這一切推想放上最後一片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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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自己闖入的不是時候，讓他不高興了吧？還是……他的不高興是源自於還沒打算讓自己跟進城堡的緣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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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哪些似乎都無所謂，反正都差不多。骸如此思量著，也沒打算在這件事上和他多做討論，只是擺出從容的姿態期待他能平穩心境，繼續與阿綱耐心閒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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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那些人照顧得很好啊。」看出阿綱心有防備後，骸便暫且不提他跟上前來的目的，刻意轉移話題問道：「沒打算殺了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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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說了，他們都只是普通人而已。」阿綱說得彷彿這就是問題的標準答案般，幾乎是不需思考便能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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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提出的疑問正中對方所介懷，阿綱在坦白立場時幾乎不帶絲毫情感，眼裡半分笑意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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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看出自己無意間加深了阿綱對他的防備，讓他誤以為自己見不慣那些人於此苟活殘喘，才必得這般鄭重其事地出言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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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可顯然他並不允許任何人對真六弔花出手，且是無論基於何種理由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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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很滿意阿綱警告他時那稱不上溫和的態度。骸好整以暇地望著阿綱，慶幸著好在他即便頂著張首領的面具，也依舊不失澤田綱吉的本心。骸忍不住搖頭，嘆息道：「你還真是老樣子，那麼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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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提及天真時雖帶有些許嘲諷，卻意外使他緊繃的身子放鬆不少。阿綱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骸剛才的試探實際上是別有用心。原以為是骸為了讓他對真六弔花有所防備而做的挑撥，可實際卻只是為了讓他回憶起自己最初的模樣，並非真對那些人抱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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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對他們沒有惡意，同樣的，對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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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霎時有些恍惚，看著骸從容慵懶的模樣，不懂他為何願意對自己這般包容，為此陷入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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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他上次所說，他是真的不了解骸，然而他從來也沒機會了解更多。撇除近幾日來的接觸，過去十幾年裡，他就只有在黑曜與他一戰時真正和這個人面對面相處過……還是以敵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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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再見，骸便已不再是他的敵人，但他卻不熟悉這個人除去敵人身份時的模樣。儘管一直以來骸都明裡暗裡地幫了自己很多，他卻總只對他們最初見面時，骸在他記憶中留下的無情冷酷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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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意識到骸對他所展現的溫柔與包容時，深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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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完全吧。」阿綱低垂眼眸，唇角上揚地苦笑著，故作灑脫地回應骸拐彎抹角的安慰：「至少我對他們說話時可一點也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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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阿綱心態略有些回穩，骸不由得更加溫和了語氣，裝模作樣地點頭附和：「是啊，也就說話不客氣而已。真是辛苦你了，彭哥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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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皺眉沉沉一笑，懇求般地糾正道：「……都說了不要那樣稱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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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談似的隨口調侃，漸漸平和了凝重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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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瞬間的放鬆卻沒能讓阿綱的心境真正得以好轉，尤其是在他猜想骸或許話中有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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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聽著骸的揶揄，明白骸說的其實一點沒錯……這兩年來，他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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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辛苦呢。」一意識到此，阿綱便不自覺闔眼蹙眉，輕聲地將他這些年來獨自承受的一切坦言道出：「成為黑手黨、成為彭哥列，讓我們的未來得以延續……意外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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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而望向寄宿著優尼火焰的奶嘴，眼神寂寥地喃喃低語道：「我一個人撐著這些……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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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順著他的目光，同樣凝視著床上的奶嘴，進一步問道：「你這樣做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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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下意識神色怔然，卻依然願意如實以告：「一年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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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嗤笑一聲，不以為然地托著下巴說道：「都那麼久了，還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就是不會有回應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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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這麼想。」事實如此，他只能無奈坦承，無從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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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不符期望的現實已擺在眼前，阿綱仍抱有無可救藥的執念。他雖望向奶嘴所在的方向，卻不敢將視線聚焦在那之上，固執說道：「但我就是還想試試，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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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也無所謂他的堅持，好奇問道：「這一年半裡，你能感覺到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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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本身所蘊含的力量。」阿綱緩緩伸出手，望向火焰消散後就空無一物的掌心，難掩失落地低語：「除此之外，我什麼也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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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想也是。」骸勾起唇角，不以為然地任由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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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的那聲輕笑實在過於刺耳，讓阿綱下意識攥緊了手掌。指尖狠狠抵在他的掌上，在瞬間刺痛手心，然而他卻面露微笑，特意展現出從容不迫的一面，笑問道：「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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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闔上雙眼，點著頭。明知對方會不滿他這樣的回應，依舊刻意直白卻不明顯地輕聲一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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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骸只用一句若有似無的回應敷衍，雖是表明了他的不屑一顧，卻也未有更多動作。阿綱愣愣地看著他，確認他當真只是嘴上不客氣而未打算有所行動後，難掩困惑地追問：「不阻止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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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睜開眼看向他，望著他此刻映在自己眼中的無助，無奈之意溢於言表，反問：「為什麼？因為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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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眨了眨眼，意外於他竟會是如此反應。在他看來，骸雖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問題，卻已是向他證實自己不會干預他的所作所為。但如果不是想改變他、阻止他的可笑行徑，那骸到底為什麼願意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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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猶疑許久，索性直白說出心中猜想：「我以為……里包恩讓你跟著我來，是想讓你阻止我做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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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讓我阻止你。」骸意味深長的溫和一笑，坦言道：「而且就算他真這麼要求，我也不會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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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嗤笑一聲，擺明了不信他所說，甚至加重語氣強調：「但明明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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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樣，也與我無關啊。」骸無所謂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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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全然無關吧？」也不知是責怪多一些、還是感慨多一些。阿綱在他將這一切關係撇清的當下隱隱感受到一絲不甚明顯的怒意，甚至為此不自覺嚴厲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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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喜歡那種和你生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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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自己這股怒意從何而來，只能暫時壓下莫名上湧的情緒，進而透過強調的方式來確立他們之間的關係聯繫：「話說回來，我還得多虧你把這些事告訴里包恩呢，否則……我可能直到現在都還無法將這些事向外傾訴，也沒辦法鼓起勇氣面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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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也能算得上是有勇氣嗎？」骸無情地嘲笑反駁他的自我感覺良好，擺擺手道：「對我來說，在你願意主動來找我前，都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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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阿綱不禁笑道：「這個標準也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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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認同骸的說法，畢竟要不是有里包恩從中推波助瀾，他們指不定到現在都還維持在之前，那種連和彼此說上一句話都難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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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骸的雲淡風輕，阿綱突然回憶起幾日前在冊子上看見折痕的那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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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此，阿綱頓時有些無措地躊躇許久。好一段時間過去後，才強裝鎮定的將藏在心裡好幾日的疑問道出：「我很好奇，之前我不去找你時，你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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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用「直接」兩字來加以形容，就表示他果真如自己先前所想，早就發現自己在夜裡去翻看他冊子的事。可就算被當面拆穿，骸依舊沒展現出半分歉意，甚至沒有立即回應提問，僅是對著他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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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時候談起這事可能不合時宜，但或許是每每來到這裡都無法如願看見「奇蹟」發生，阿綱臉上神情複雜，開始沒來由地轉而尋求另一個疑問的解答，說道：「你明明會在我睡著的時候過來，那就表示你其實是有能力來見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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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失望的感覺與深陷迷惘時的無助揉雜在一塊兒，這種時候他又偏偏只記得眼前之人的溫柔，貪戀於骸幾乎不對他疾言厲色的一面，得寸進尺地反過來將其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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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他知道這不是骸的錯，知道問題根本在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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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很混亂，卻仍有自覺自己一直在做些令人困擾的事。像是不顧眾人反對接管真六弔花、像是擺著首領架子逕自埋頭苦幹、像是隱瞞所有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逃避、又或是像現在……任性地朝無辜的人發洩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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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還不願面對這些事實、還一味盼求希望所造成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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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綱也不明白希望到底是什麼。究竟是寄望於未來的奇蹟？還是更深的絕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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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你回到總部後，你便一再縱容我、順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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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阿綱不知道什麼才是答案，但他卻看得出來骸選擇了縱容他的懦弱，甚至順著他的心思，與他一同隨著臆想中的世界起舞，一起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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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過他的任性，竟會讓一個不相信希望的人，自願陪著他一起等待奇蹟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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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什麼也不做？為什麼要縱容我？為什麼看著我深陷其中卻不喊醒我？他困惑著，然而這些困惑，終是沒能在這之後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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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感覺，自己其實隱隱約約知道理由，只是同樣不想面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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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他只是單方面認為骸是因為身體緣故才將自己藏在彭哥列總部閉門不出，然而最近卻有了許多不同的發現和聯想——或更確切來說，那些「發現」他過去一直都有察覺，只是他沒有、也不願將其作為線索，去同理骸的處境和心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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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便索性故作不知來合理化自己的消極無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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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骸會在他離開總部時到獄寺面前悠晃、也會在夜深人靜時私自潛入總部查看他的近況，甚至知道骸討厭醫療室、也厭煩地下室，卻裝作不知道他也會感到寂寞、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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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沒必要這麼做不是嗎？若你堅持己見硬要見我，我也只能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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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苦笑著，嘴上說著責怪對方的話，內心卻在指責自己：「你明明可以像堅持自己要常駐一樣，堅持要讓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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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願意細想就能明白，骸從不主動出現在他面前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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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敢見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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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一年前，骸剛回到總部與自己碰面的當時，定是在瞧見自己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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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澤田綱吉在見到六道骸的當下，意識到自己是個期待改變未來，卻反而讓未來逐漸失控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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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堅持，我根本拿你沒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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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愧疚，所以逃避，所以想要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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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可以不用直接面對骸，他就可以假裝一切都很好、還有得挽回、還能彌補。所以才逃避他、抗拒面對他，只為了自私的不想讓自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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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避是為了自己，但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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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始終想不通，為什麼骸要對他的任性一再忍讓。他不敢想像，若他們兩人立場調換，他有辦法為了另一個曾是敵人的傢伙，苦撐著在自己厭惡的環境生活一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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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早就受不了這一切了吧。」他說著想著，逐漸有些控制不住眼角泛紅，只能強撐著面上笑意，卑鄙地反過來指責骸對他的諒解，又一次追問：「你也不想這樣吧？既然待在總部的那一年一直都感到很痛苦，那為什麼不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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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要什麼啊？」阿綱緩緩蹲下身，無助地低下頭，壓著嗓音問道：「只要你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就可以不必那麼委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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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難掩無助地蹲坐在地，骸卻是神色自若地疊著腿坐在椅子上。遠遠望去，就像是他在他面前跪地求饒般，又一次反覆呢喃：「到底為什麼……要花那麼多時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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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聽著阿綱近似在崩潰邊緣的質問，逐漸斂起了笑容。沉默片刻後，才語帶沉重的低聲反問：「見了你，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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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神色淡然，滿不在乎地從椅子上緩緩起身，自嘲道：「就算當下狀態改變了，但這樣的改變真的是改變嗎？再下一次，你不也依舊不敢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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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本沒想和他深聊此事，但眼前的人似乎已在無意間褪下首領偽裝，讓他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了在黑曜時初見的那名少年……那個什麼都不會，卻被逼著站到最前線負責支撐一切的平凡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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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與那時候不同，當時的平凡少年將他視為敵人戰鬥，如今的黑手黨首領卻是將他視為救命稻草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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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對這樣的他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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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的『改變』，只是種偽裝、自欺欺人，根本無濟於事。」骸搖著頭，耐著性子來到他面前，語重心長地說道：「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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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骸溫和平靜的聲音確實略微安撫了他起伏不定的心緒。阿綱困惑地抬頭仰望向他，才發現骸原來已不知在何時離開了椅子，並蹲在他面前不遠處打量著他的神情，與抬眸後的他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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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意味深長地對上阿綱的棕色眼眸，望著映在他瞳仁中的自己，平淡說道：「我想要看見的、得到的，是本質上的變化，那對我來說才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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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的，從來都不只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簡單、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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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被你的天真傳染了吧？」許是看出阿綱不太明白他的表達，骸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直白解釋：「我只是希望能讓『改變』更有意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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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聽著他的話，不禁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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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骸所盼的不是奇蹟般的希望，而是他為自己的堅持所賦予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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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阿綱紅著眼眶望著骸，彷彿在向他求救般，問道：「那我堅持至今的『希望』，會是有意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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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要看你自己是如何期望的了。」骸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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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遲疑片刻，確認骸眼中確實不帶絲毫譴責之意後，又吞吞吐吐了好一陣，才放輕音量老實告訴：「如果我說，我想讓優尼復活，你覺得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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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比他想像的還要荒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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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無奈的閉上眼。他本以為阿綱只是在嘗試優尼是否會回應他而已，沒想到竟有如此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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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他還是太小看澤田綱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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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吧。」骸瞇著眼，居高臨下地望向他微笑，態度果斷地回覆他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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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無法有實質證據，但就骸的推想來說，他們之所以能擁有這個未來、過去死去的人能夠得以復活，都是建立在「優尼的犧牲」所帶來的奇蹟，然而奇蹟之所以會是奇蹟，就表示不合常理，不是輕易就能擁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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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比希望更加縹緲、不值得費心寄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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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阿爾柯巴雷諾的犧牲，並不是那種廉價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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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那番聽上去頗為殘酷的話，聽在他耳裡卻莫名成了格外能將人說服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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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是，骸說這話時雖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但不知為何，瞧在阿綱眼裡卻盡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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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的答覆還是讓人有些失落。阿綱遺憾的略有些失神，自嘲笑道：「果然……是沒有意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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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嘆氣一聲走過阿綱身側，一邊朝床邊走去，一邊說道：「但若不將結果作為考量，只以『行為本身』來看的話，你的堅持也不見得是件毫無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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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床邊站定，見方才圍繞在奶嘴周圍的火焰早已因時間流逝而逐漸消散，然而奶嘴中的火焰卻依舊閃耀，不由得感慨：「人真的很神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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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清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接著說：「會因為沒有意義而試圖做些什麼來改變，卻又會因為無法達到預期目的而懷疑行為本身是否具有意義，一再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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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有些恍惚地緩緩站起身，回過頭說道：「你像是在說，我只是被自己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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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瞥了他一眼，神色自若地隨口扔出一句回應：「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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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嗎……是啊，你可是術士呢，看透真實與虛假，正是你最擅長的事……」他用著幾乎要讓人聽不見聲音的音量，陷入短暫的低語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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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你是很厲害的幻術師吧？」隨後，阿綱忽然提高了聲量，面色沉重地問道：「那你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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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低垂眼眸，看向優尼留下的奶嘴，眼底毫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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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忽然意識到，為何這些話他無法對他人輕易言說，卻願意向他傾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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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只有他足夠資格說服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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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里包恩才會旁敲側擊地勸他，不能逃避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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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拯救了未來』、『我犧牲了他人』這兩件事都是現實時……」阿綱抬眸對上骸的雙眼，聲音略顯沉涼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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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哪一個才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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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明（はくめい）篇 完2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Vub1op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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