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沙：1582》 - 第七章：密林深處

第七章：密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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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十年‧七月十九日（1582年）‧福爾摩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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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這些藤蔓，」伊布輕聲提醒，「有些會分泌出讓人昏睡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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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謹慎地跟在她身後。晨霧尚未散去，霧氣在古老的檜木林間流動，彷彿山中精靈的輕紗。他們已經追蹤了整整一夜，卻還未找到塔卡的確切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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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森林，」伊布突然開口，「是我小時候和塔卡常來打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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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從小就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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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部落最好的獵人，」伊布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追憶，「教會我許多追蹤的技巧。那時候......"她頓了一下，「那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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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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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布停下腳步，望向遠方若隱若現的山脊：「三年前的大旱，我們部落損失慘重。卡瓦人趁機搶奪我們的獵場，殺死了塔卡的父親。從那以後，他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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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伊布突然蹲下身子，檢查地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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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這裡停留過，」她指著一些踩踏的痕跡，「至少四個人，其中一個被拖著走。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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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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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腳印的步態，」伊布皺眉，「不像是卡瓦人。他們走路的方式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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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來，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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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安東尼奧警覺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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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布點頭：「有人在附近紮營。」她取下背上的弓，「跟我來，但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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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悄悄接近煙火氣味的來源。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看見前方的空地上有個簡陋的營地。幾個人影圍坐在即將熄滅的營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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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安東尼奧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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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悟人的戰士！」伊布低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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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那些人身上穿著達悟部落特有的獸皮服飾。而在營地一角，一個被綁住的人影正艱難地靠在樹幹上——是塔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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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是達悟人？」安東尼奧困惑地問，「他們不是你們的盟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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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布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達悟戰士身上，那人的右臂上有一道特殊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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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她的聲音有些發抖，「是大祭司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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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樹葉的窸窣聲從身後傳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個冷酷的聲音就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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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會追來，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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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轉身，只見大祭司正站在那裡，手中握著一把骨刀。在他身後，站著幾名荷槍的達悟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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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伊布的聲音裡充滿痛楚，「您一直是父親最信任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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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冷笑：「信任？你父親那個懦夫，寧願與外來人談和，也不願意團結所有部落對抗即將到來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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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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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外來者，」大祭司指著安東尼奧，「像他們一樣的人。我的斥候已經發現，在東方的海面上，有更多的大船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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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心頭一震——那可能是荷蘭人的船隊！他在澳門時曾聽說過他們在這片海域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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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勾結卡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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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團結所有部落的力量！」大祭司激動地說，「而你父親和塔卡，都在阻礙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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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錯了，」伊布堅定地說，「分裂和仇恨只會讓我們更加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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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孩子，」大祭司搖頭，「你以為和平就能保護我們的土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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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了揮手，幾名戰士舉起火繩槍——那是從船上偷來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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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以為這次襲擊只是為了報復？」大祭司露出深意的笑容，「我要讓所有人看看外來者的武器有多可怕。恐懼，會讓所有部落團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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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一支箭矢破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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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火繩槍的聲響在林間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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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中，安東尼奧只看見伊布拉著他快速竄入灌木叢。後面傳來追兵的腳步聲，還有大祭司憤怒的吼叫：「抓住他們！別讓他們回去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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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伊布帶著他鑽入一個隱蔽的山洞，「這是我和塔卡以前的秘密藏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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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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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事，」伊布喘著氣說，「我那一箭射斷了綁住他的繩子。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這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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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安東尼奧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他意識到，他們剛才不只是發現了一個叛徒，而是揭開了一個足以改變這片土地命運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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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怎麼辦？」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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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布沒有立即回答。良久，她輕聲說：「祖靈的預言說得對。巨大的變化真的要來了。但也許......」她轉向安東尼奧，「也許改變並不一定是壞事。關鍵是我們如何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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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從山洞的縫隙灑入，安東尼奧看見伊布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想起自己來到這片土地的使命，卻發現原本清晰的是非善惡，在此刻變得如此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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