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篇喜劇《你救四個笑話》

　　「只要沒有被人銘記，該笑話將會不復存在。

　　「不管是何等言靈皆然，沒被記住就沒有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這是個理所當然的定律，就彷彿一加一本該等於五一樣。畢竟言靈與念想的存在本就是依靠人們的思念凝結而成，要是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記得他，那它自然沒有存在的意義、不，更甚至是不會存在。

　　這是世界運行的鐵律，即便是身為奇蹟的言靈也逃不過被原則的枷鎖束縛。

　　奇蹟不是能扭轉乾坤之物，亦不能超脫凡世萬理，之所以會被稱為奇蹟，不過是和其餘塵埃相比特別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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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書上對言靈的論述，菟嘆了口氣，望向坐在窗邊的少年。

　　少年名喚莫翎，忘記是從何時起兩人便已形影不離。

　　莫翎和菟同為高中生，但不知為何，莫翎的眼裡總有一縷不屬於這年紀該有的悵然。

　　是因為家庭因素嗎？菟曾這樣猜想著。

　　但經過幾次與莫翎的家人互動後，這個假設便被菟去除。他的家庭是如此溫暖，就連身為外人的菟也能感受到那滿溢而出的愛。

　　是因為情傷嗎？菟也曾設想過這個可能。

　　不過隨著認識莫翎的時間越長，這個可能也逐漸變得不切實際。

　　雖稱不上美男子，但莫翎清秀甚至姣好的面容在男生之中也可算是鶴立雞群，溫柔的為人與略帶憂傷的笑容更是在無形之中吸粉無數。

　　這樣的人不該存在情傷，菟先入為主地這樣認為。

　　更何況那傢伙可是個木頭到不行的死腦筋，戀愛什麼的對連和女生牽手都會用牽老奶奶過馬路牽法的他來說打從一開始便是不可能。

　　莫翎是個很好的人，他的眼裡不該存在這絲黯淡。

　　認識他十餘年，菟由衷希望有一天莫翎的心能夠放晴好好笑著，等到那時他的笑容想必很燦爛吧。

　　雖然有些自大，但菟如此堅信。

　　抱著誓要為莫翎掃去眼裡那抹陰霾的念頭，菟默默調查了數年，反覆推敲這些年來累積的線索，菟終於在最近拼湊出兩個極為重要的關鍵字

－「笑話」與「言靈」。

　　只要拿這兩個關鍵字去問莫翎，那一切的謎團都能解開了，但菟不願這麼去做。

　　一直以來她都是瞞著莫翎偷偷調查，要是突然提起這些問題去問莫翎，這樣做會不會讓他們的友情出現裂痕？會不會對莫翎造成二次傷害？

　　菟不知道與這些問號對應的解答，也不知道這些問題對莫翎而言是否過於沈重。她只知道她不敢去賭，更不想看到事情變成最糟糕的模樣。

　　她不想失去這麼重要的朋友，更不想看到溫柔的他再次受傷。

　　當然，還有「解了這麼久的謎要是現在就去對答案那豈不是太浪費了」的幼稚因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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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菟的凝視過於直接，莫翎轉頭，兩人的視線因此交會。

　　「怎麼……了嗎？」莫翎不好意思地摳摳臉，雖然兩人相識多年，但被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難免還是有些難為情。

　　聽見莫翎的聲音菟的意識才從思緒中被拉回現實，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失態後，她尷尬地笑了笑示意沒什麼。

　　「沒什麼就好，我還以為我做錯了什麼，有心事的話和我說沒關係的，我一直都在。」

　　得到了沒事的答覆後，莫翎臉上綻開了笑容。

　　那笑容就和一隻曾被拋棄的黃金獵犬一樣，爽朗卻又令人心疼。

　　他很溫柔，但這份溫柔卻是如此易碎，就像是經歷了什麼無奈與傷害似的，只能無力的打撈一切。

　　這兩個詞與莫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的笑容會如此脆弱？每次見到莫翎的笑容時菟總會忍不住猜想。

　　只不過每每念至此她便不願繼續往下多想，她也不知道在這道謎之後有著怎樣的烏雲等著她。

　　「對了，晚上的謝師宴妳會來嗎？」

　　這麼說來，畢業前的謝師宴似乎是辦在今天。

　　一直以來菟對這類事務都不太在意，如果沒有莫翎，她的人生可能早就充滿錯過。

　　不過這也只是如果，因為菟的目光始終都只停留在莫翎身上。如果沒有他的話，或許她也不會對這些事毫不關心。

　　「會去，載我？」菟沒有多想便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接著拋出一個預設莫翎也會去的問句。

　　「妳也十八歲了，趕快去考張機車駕照啦。」聞言，莫翎打趣說道。

　　只要莫翎問了就代表他肯定會參加。這是多年來兩人之間的默契。而且只要莫翎問了，那後續的事他也會替菟一併想好，就像藍綠藻終會進化成智人一樣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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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就像一朵花，唯有在即將落下時人們才會驚覺時間已然流逝。

　　總有人會因此長吁短嘆，也有人對此處之泰然。無論如何，這段時期的積累都終將化為碩果，在晨曦的照耀下閃耀著朝露。

　　謝師宴是高中生們畢業前的前夜祭，少男少女們恣意笑著，聊著即將遠去的青春與各自描繪的未來。

　　菟和莫翎坐在吧台旁，兩人一起看著一旁的同學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你們這對小情侶不要再看了，快點下來一起玩嘛。」平時不苟言笑的班長催促著，他的制服上充滿大家的簽名與塗鴉，要不是他標誌性的黑框眼鏡還在臉上，沒人認得出那是平時的那個他。

　　「班長大人呀，你真的成年了嗎？」看著一旁喝空了的酒瓶們，菟忍不住吐槽。

　　「成、成年了啦！」班長的眼神四處游移，對於他的回答所有同學都不是很相信。

　　隨即在下一輪的真心話大冒險中，班長被迫拿出身分證以示自己的年齡，看到班長那快要哭出來的臉，菟竟覺得有些好笑。

　　酒精還真是厲害，就連平常這麼正經的班長都能因此露出這樣的表情，菟在心中感嘆道。

　　不過聽說酒精的功能只是讓人釋放平時被壓抑住的自己，醉話必然是真言，醉容也必是最真實的那面。

　　這也就意味著真實的班長其實沒有平時那般古板，不知道莫翎醉了後會是怎樣的呢？菟看向身旁的莫翎擅自想像。

　　一定和平常差不多吧，畢竟他是那麼真誠，我們也認識了十來年了，哪有什麼瞞著對方的另一面或秘密……

　　慢著！秘密！

　　看著桌上的酒瓶，菟突然有了個想法。

　　或許在今晚，那道陰霾的真面目中終能被酒精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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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師宴結束後，菟詢問莫翎能否陪她到附近的海邊晃晃。

　　「可以是可以，不過晚上吹的是陸風而不是海風喔。」莫翎戴上安全帽，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男。

　　如果這根木頭不那麼木頭，他應該會是個很有趣的人吧。

　　不過如果他不那麼木頭了，那一直以來我偷偷調查著的事或許也會被他發現，況且他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看著莫翎的後腦勺，菟思忖著。

　　過了今晚，有些事可能就不再會是現在這般曖昧，菟手上的塑膠袋提醒著她。

　　自己真有勇氣揭開潘朵拉的魔盒嗎？在裡頭的是希望，抑或只有無法承受的悲傷？

　　菟的長髮在晚風中飄蕩，風能吹散整理好的頭髮，卻怎麼也吹不散被問號鏈接著的思緒。

　　懷抱著不同的心情，很快的，兩人便來到了海堤旁。

　　夏夜的海堤旁沒什麼人，稀疏的星星在夜空中閃耀。

　　自己真有那個勇氣開口詢問嗎？看著莫翎的背影，菟有些動搖。

　　「菟，妳是不是有什麼想和我聊的呢？」莫翎率先開口，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真誠。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莫翎都會變得異常敏銳，該說是對菟專用的雷達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雖然看不清莫翎此刻的表情，但他的表情一定還是和平時一樣吧。

　　自己真有那個勇氣嗎？

　　「沒什麼，想說很久沒一起來這裡散步了。」

　　她動搖了。

　　如果真要打破這分寧靜，那菟寧可再晚一些，哪怕只有幾分鐘也好。

　　「好像是這樣呢，我們好像真的很久沒來這邊了。」

　　「對了，喝一杯嗎？」

　　菟提起手上塑膠袋晃了晃。

　　莫翎苦笑著接過一瓶啤酒，以酒精為錶的倒計時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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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是散步，但菟與莫翎走了不到五分鐘便靠在堤防的護欄上聊了起來。

　　這段時間他們聊了好多，諸如小時候的事、高中時的事，再到未來的規劃與各種無所謂的瑣事，這些兩人全都聊了個遍。

　　就算沒什麼營養也沒關係，就和平常一樣。

這樣就好。

　　與莫翎溫柔的雙眼對上的瞬間，菟好希望時間能一直停留在此刻。

　　一直以來她都過度在意莫翎眼中的那份憂傷，以致於她未曾好好想過莫翎要的是什麼。

　　自以為能替莫翎掃去埋藏在心底的陰暗，卻也忽略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她眼前的那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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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羞愧。

　　真的好羞愧。

　　說什麼要替莫翎掃去陰霾。

　　明明像隻野狗一樣私自挖著人家埋藏起來的秘密。

　　原來我是個這麼自私的人嗎。

　　從來都沒有好好直視莫翎，就只是一廂情願地挖掘著。

　　原來我做了這麼過分的事。

　　原來我是個這麼過分的人。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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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眼前露出燦爛笑容的莫翎，菟的心裡酸酸的。

　　是對自己的厭惡，是對莫翎的抱歉。

　　還有那份被自己忽視掉的，對莫翎的喜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那一天嗎？

　　明明一直以來都在探查與猜想人家的秘密，卻連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對方都不敢去想，還真是矛盾呢。

　　對自己彆扭的性格菟搖搖了頭，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嗎？」莫翎柔聲詢問道。

　　「想到一些事情而已，沒什麼。」

　　「別嘆氣嘛，這樣會變老的。」

　　看著莫翎的笑容，只要能和莫翎像這樣再普通不過地聊著，怎樣都好。

　　秘密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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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菟這麼想著，但吐露真心話的倒數早已開始。

　　酒精就像顆充滿惡趣味的地雷，總會在人毫無防備時，一次性地將人心中最柔軟的那塊炸出來。

　　是對按下開關的人的懲罰，也是留給對真心猶豫之人的唯一選擇。

　　不知不覺，塑膠袋裡的酒已被兩人喝光。

　　啤酒比想像中難以入口，啤酒花特有的酸澀氣味讓菟有些退卻，比起啤酒她更喜歡果酒些。

　　莫翎將空瓶一一裝進塑膠袋中，這是他第一次喝酒，他不怎麼討厭。

　　「吶，莫翎你呀……」

　　「怎麼了嗎？」聽見菟的聲音，莫翎回頭。

　　夏夜的海很黑。

　　就像是吸收了人們狂歡後的的筋疲力竭，與任性燦爛的白天相比過於寧靜，彷彿硬是要把自己溶於夜色中似的，那股無奈讓遠眺著海的少女有些悲傷。

　　少女看不見海平面與天空的分界線，眼前黢黑的一切就像她的心情一樣，怎麼也理不清。

　　既然不懂就得問出口才行，這是從小便被刻印在人們心中的直覺反應。

　　酒不會讓人做出違背本心之事，只會讓人像海參一樣赤裸裸地把腹中柔軟的種種全數吐出來。

　　這是專屬於酒的鐵律，就和一加一必然等於五一樣，鐵律對初次相識的少女不會有絲毫同情。

　　「你以前和言靈發生過什麼嗎？」

　　埋藏著的地雷正式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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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有些驚訝。

　　夜的面紗隔絕了彼此，他看不清少女此刻的表情。

　　肯定是和以前一樣，那種故作平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吧。

　　她是個很溫柔的人，總是關心著笨拙的自己。

　　同時，她也是個好奇的人，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這樣的她常把問題憋在心底，總要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才敢開口詢問。

　　即使問出口了，她還是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沒有資格詢問。

　　她是一個很溫柔但又很彆扭的人，從好幾年前認識時就是這樣了。

　　莫翎放下塑膠袋走到菟的身旁。

　　菟凝視著海，她看到了什麼呢？

　　「真是的，問問題時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才行呀。」

　　莫翎搔搔頭，語氣沒有一絲責怪與意外。

　　「不要。」菟還是一如既往地簡答。

　　倚著木製的護欄，莫翎眺向遙遠的海平面。

　　就算夜裡看不到海，但他依舊知道海是存在的。

　　那天發生的一切早已烙印在他的心底，不管是景、物，還是當時的空氣與哀傷。

　　聽著海浪與風的聲音，莫翎的思緒飄得好遠。

　　彷彿回到了那一天。

　　熟悉的海，熟悉的人，不一樣的心情。

　　這段時間誰也沒有說什麼，就只是任憑沈默在兩人之間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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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鐘後莫翎緩緩開口。

　　「言靈要是無人知曉，那它們將不復存在。

　　「只有被記著的言靈才有存在的意義。」

　　他依舊凝望著海，訴說著書本內容的同時，還有幾分對以往事物的懷念。

　　見菟沒有回應，莫翎繼續說下去。

　　「言靈在消散前會來到海邊，在那等待屬於消散的那刻。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是海邊，可能是想尋覓能記住它的人，也可能是出於本能地想回到生命的起源。」

　　菟驚訝地望向莫翎，這是她所不知曉的事。

　　她查遍了所有相關的文獻都沒看過關於言靈消散的過程，更不知道原來在消失前言靈會來到海邊，為什麼莫翎會知道這些？

　　沒等菟將問題問出口，莫翎接著說道。

　　「那天的海很藍，雖然是白天，但就和現在一樣沒什麼人。

　　「後來我才知道我好像意外闖進了言靈的結界了。」

　　「！？」

　　聽到莫翎所講，菟愣在原地。

　　雖然言靈和人類一樣同為這世界孕育的生命，但身為奇蹟的它們要是太常出現在人類生活中可能會干預到塵世千理，所幸它們平時都會待在結界之中，只有偶爾才會出現在人們眼前。

　　出現的時間未知，出現的型態不固定。

　　這就是身為奇蹟的言靈。

　　不過它們身處的空間比起說是結界，更像是另一次元。無論人們為其冠上何種名詞，那空間皆非常人所能抵達之處，就連首屈一指的魔術師都不可能辦到。

　　既然如此，莫翎又是如何進入結界之中？

　　過於龐大的資訊量在一時之間灌入菟的腦中，以往她所知道的知識正和莫翎所述交織重組著。

　　這不是有些微醺的她能夠理清的，看著有些當機了的菟，莫翎繼續說下去。

　　「那時我看見沙灘上有數百個發光的晶體，它們發著不同的光芒，出於好奇我撿起了幾個起來。

　　「晶體在碰到我的手的瞬間便被吸收，與之相應的，我的腦裡多了一個沒有聽過的笑話。」

　　是遇見將死的言靈並恰好吸收了嗎？菟已轉不過來的腦袋只能得到這個結論。

　　「這樣的動作反覆重複了四次，第四次之後，其他的晶體便化為粉末消散在空中。

　　「我當時就和現在的妳一樣沒能反應過來，只覺得胸口好悶，有股不可名狀的哀傷與失落。

　　「似乎是那四個言靈對於夥伴消散的難過被共鳴給我了，我有點忘記我是怎麼回去的，不過那四個笑話從那天起便一直待在我的腦中。」

　　言靈是人們思念凝結而成的奇蹟，是具有感情的奇蹟。

　　雖然平時不會輕易露面與和人締約，但只要認定了宿主，它們便會寄宿在宿主身上直至宿主死去。

　　當時的莫翎並不是吸收了言靈，而是被言靈們認可並與言靈完成締約。

　　只有被言靈認可的純粹之人才能進入結界，只有被言靈認可的人才能與其締約。

　　這麼說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那天之後我常會想，如果我的動作再快一些，會不會能拯救更多的言靈。

　　「如果再快一些，那它們是不是就不會消散。

　　「如果再快一點，就一點就好，會不會它們就能活著了。」

　　莫翎低下頭，他有些哽咽。

　　就算看不見他的臉，菟也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有多自責。

　　正是因為他的純粹他才能被言靈認可，在言靈們將死之際與其締約。

　　但也正是因為這分純粹，他內疚至今。

　　純粹是鏈接他與言靈的橋樑，卻也是束縛著他的鐵鍊。

　　即便他救了四個言靈，他仍為此感到愧疚。

　　菟比誰都還明白他是個多溫柔的人，才能在此刻體會到他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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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話是只有認識多年的她說了才有用的。

　　在看見這份負擔的真實模樣後，菟才了解一直以來莫翎都在背負些什麼。

　　不想看到他這樣，不想看到他自責一輩子。

　　不論是出於朋友的立場還是喜歡的人的立場都是。

　　菟清了清喉嚨，把苦澀吞入腹中。

　　「什麼呀……就只是這樣呀。」

　　她看向莫翎，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鬆。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就只是這樣呀。」

　　她知道這麼說對莫翎來講很殘忍，但只有這樣才能把他從陰霾中拉出。

　　「可是……」

　　「沒有可是！」

　　莫翎想要反駁，菟打斷了莫翎的話語。

　　要是讓他把話說完，那自己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把他拉出。

　　「你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

　　「欸……欸？」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本應吞下去的苦澀全都湧了上來。

　　我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他呀，明明我才是更自以為是的那個。

　　我以為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好痛，真的好痛。

　　那是傷害珍愛之人的痛，是青澀的少女無法承受的痛。

　　即便如此，菟還是接著說下去。

　　「對你來說你沒能拯救其他言靈，你只拯救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言靈，但對那些言靈來說你就是他們的全部。

　　「沒有你的話他們也會一起消散的，給我記住了，你救四個笑話！」

　　「我救……四個笑話？」

　　看見菟充滿氣勢的模樣，莫翎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動搖了的人才會有的遲疑，只有動搖過的人才能理解。

　　不能錯過這個間隙！菟比誰都還清楚。

　　「對，你救四個笑話。」

　　「我拯救了它們……嗎？」

　　「對，你拯救了它們。」

　　莫翎感到茫然，一直以來溫柔的他都被自己的溫柔束縛著。

　　因為溫柔，所以想拯救眼前的一切。

　　但也因為溫柔，眼光都被侷限於此，沒能看見他所守護下的事物。

　　原來是這樣的……嗎？

　　原來我救了它們嗎？

　　原來是這樣的呀……

　　莫翎腦中的一切開始重組，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可以不用背負這些。

　　夜是人們袒露真心的專屬時刻，是人們煩惱與捫心自問的專屬時刻，是人們看見自己沒能看見的事物的專屬時刻，也是與自己和解的專屬時刻。

　　就像是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從沒做錯任何事的大孩子，莫翎哭了。

　　一直以來他所背負的憂傷都不是他該背負的，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錯，原來自己已經拯救了想拯救的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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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的自責在此刻化作了眼淚眼淚，只要流空了，那天空總會迎來放晴的那天。

　　看著嚎啕大哭的莫翎，菟竟覺得有些懷念。

　　他一直都是個溫柔又愛逞強的自大傢伙，總想著要守護下一切。

　　但每次逞強後都會躲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偷偷哭泣，即便每次都會被菟發現。

　　她喜歡這樣的他，喜歡是個溫柔笨蛋的莫翎。

　　「真是的，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不管是想拯救所有人還是拯救了人的部分都是。」

　　「嗚嗚嗚李縮森膜……」莫翎吸了吸鼻子，委屈的臉就像隻大狗狗。

　　菟別過頭，就算夜能遮擋她的表情，也擋不住此刻的難為情。

　　「如果那天沒有遇見你，我可能也不會被拯救吧。」

　　菟的聲音很輕，就連言靈也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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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受傷的我遇見了你。

　　明明我們不認識。

　　明明你也沒什麼力氣。

　　你卻逞強地牽起我的手拉起我，背著我走到好遠好遠的保健室。

　　那天是很熱的夏天，到了保健室時你甚至有些中暑，你卻看著我的眼睛和我說沒事了。

　　雖然只是扭到腳。

　　雖然只是短短的兩百公尺。

　　雖然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懂到底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你。

　　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就像個沒腦筋的笨蛋一樣，總會拿著本不該背負的事束縛著自己。

　　未來也會是這樣吧，畢竟你實在太溫柔了。

　　真是的，到底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你呀。

　　笨蛋莫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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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短篇《你救四個笑話》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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