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逐漸遠離的我們05

伊芙的表情實在太過可怕，讓亞錫一時不敢隨便開口。

他這一生還沒怕過什麼人，但他這位老師絕對有辦法讓他害怕。

「……既然說完了，那我就回去囉？」

伊芙聽了，眉毛輕輕一動。

亞錫：「……好的，我留下。」

她輕哼一聲，「你後面那個，聽了多少？」

所有視線齊刷刷望向托克，他嚇得嗓子都掐了起來：「我什麼都沒聽見！」

伊芙點點頭，「那你把門關上，然後離開，剛才發生的事一概不許說出去。」

托克恭敬不如從命。

亞錫望著關上的房門，想像托克夾著尾巴逃跑的樣子，回過頭來看向那三位女性。

只見她們正認真地審視著自己。

他清了清喉嚨：「所以，把我留下來做什麼？」

左邊的莉比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你知道的太多了，要滅口囉。」

「……」

耶露比嘆了一口氣，「別聽莉比胡鬧。留你下來是為了繼續談剛才的話題，以免你沒了解事情始末就到處亂說。」

亞錫挑起眉：「到處亂說？」

「別告訴我你不打算和你那位朋友分享情報，我可不信喔。」

……算你厲害。

亞錫說：「在這之前，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耶露比頷首：「問吧。」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我在偷聽的？」

三人互望一眼，耶露比含笑偏頭，「你會這麼問，代表你已經有頭緒了吧？」

亞錫長吁一口氣，無奈道：「這樣啊，是我中招了嗎。」

——從亞錫有意試探耶露比態度那刻起，就被對方察覺意圖了。

也是，就連艾利歐克都知道不對勁了，她們怎麼可能毫無感覺。渾然不覺的只有自己，甚至得意洋洋咬了對方的魚餌。

「真夠蠢的啊。」

「你也知道。」伊芙說，「不過也好，你會自己找上門來，省力氣。」

「……」

「總之呢，」耶露比開口，「你也聽到了一部份的重點，就是『靈脈』的問題。不過我們為了防範有其他人在聽，故意模糊了一些細節，所以現在要向你解釋來龍去脈。」

亞錫點了點頭，「所以，『靈脈』究竟是什麼？」

「廣義來說，是魔力流通的管道，在這個世界上隨處可見，也是形成魔力循環的必要條件。」耶露比解釋道，「不過，我們剛剛指的靈脈，是支撐大自然魔力的『世界靈脈』，也就是所有靈脈中規模最大的一個。」

「『世界靈脈』的作用是供應大氣魔力，提供生物魔力循環的材料。就跟你在海利許體驗到的一樣，缺乏大氣魔力的地方除了精靈無法生存，魔法也不能正常施展，從這裡就能知道靈脈有多重要了吧？」

「嗯，確實。」亞錫抬手抵著下頷。「……不過，靈脈是具體存在的東西嗎？它是被藏在地底下，還是……」

伊芙搖搖頭。「它沒有固定形狀，但是分布在世界各地。就像一棵樹一樣，大部分地方所通過的靈脈都是小樹枝，不過在主靈脈和它岔出去的次要分支上，會有豐富的魔礦脈分布，或是精靈密集誕生之地。我們是利用這些現象判斷靈脈大致走向的。」

亞錫眉尖抽動了一下，「是這麼難以捉摸的東西啊。」

「也不盡然，現在可以掌握的靈脈分布已經足夠民間商人開採魔礦致富了，光是大致走向就讓分析師們增加更多研究的可能性。」伊芙聳了聳肩。

「那，為什麼靈脈會崩壞？」

耶露比說：「以海利許的情況來說，是因為過度汲取魔力。靈脈的力量都拿去支持法陣，卻沒有相對的魔力量補充回去，於是靈脈逐漸枯竭。」

一旁的莉比也開口道：「靈脈的維持也是依靠魔力循環的，如果有地方一次使用過多來自靈脈的力量，比如魔礦開採過度——」

「那麼靈脈崩壞也是遲早的事了。」

「非常聰明！」

對於亞錫所下的結論，莉比打了個響指，笑著表示稱讚。

也就是說，靈脈崩壞是一件不容小覷的大事。

伊芙、耶露比、莉比三人最關注的問題，是有人在背後「有意地」促成這一切。而亞錫也跟她們一樣，想不通一件事。

刻意毀壞靈脈，先不論究竟花了多少心力在上面，更值得關注的是——

「目的呢？」

亞錫喃喃低語，伊芙長吁了一口氣。

「你該問的或許是導出的『結果』。」她的玫瑰色雙眸目光一凜。「——你一定記憶猶新，上一次的『病毒』差一點就要轉化成正妖精，還有從前分明沒純化完全，就已經失控的亞種們……也就是說，前幾個月獵人們碰到種種棘手的任務，都是靈脈正在崩塌的預兆。」

亞錫瞇起眼睛。

那個突然從無攻擊性的Ｄ級變成會主動攻擊人類的Ｂ級亞種，「鎖頭」柯菈。

還有更久之前，需要用超量毒藥才能制伏的「刺藤」。

這些全都……

「姑且不論幕後黑手的目的是什麼，光是這些無處可回的魔力會形成暴走的亞種這一點，對獵人而言可不是好事。」

聞言，亞錫閉上眼睛，捏著鼻樑深嘆了一口氣。

「……所以呢，為什麼決定告訴我這些？」

這是多重大的事情，都需要支開旁人了，亞錫對這一點還是很有意識的。

然而，為什麼她們會改變主意，決定向亞錫解釋來龍去脈？不如說，給自己知道那麼多，究竟是在打什麼算盤？

她們，尤其是伊芙，明明知道亞錫對這起事件無能為力。

耶露比說：「為了讓你不要散播不必要的恐慌，我說過的吧。」

「只是跟艾利歐克分享情報而已，哪裡稱得上散播。」亞錫反駁，「而且，就我聽到的內容，頂多也只是解釋了為什麼『病毒』任務會充滿意外而已，不至於造成恐慌吧？」

「這同時也是給你一個警示，之後的任務會越來越艱辛。畢竟靈脈正在一個一個地崩壞，我們不知道它還能撐多久。」伊芙說道，「你也可以替我隨時注意，我想查出是誰在策畫這個陰謀，同時也得找出修復靈脈的方法。有你幫我收集情報，事情會順利許多。」

亞錫揚起眉，對這個解釋並不買單。「那何不找其他獵人去做？Ｘ分部裡有不少適合勘查的人才，他們也不像我不會魔法，比我強的人多得是。」

伊芙朝他怒目瞪視：「這種事可以到處亂說的嗎？我本來是想瞞到底的，是你自己硬要偷聽的吧？」

瞧這歪理，明明她有辦法不讓亞錫聽到的。

「你們都別生氣。」耶露比淡然開口阻止師徒吵架。「亞錫，伊芙是擔心獵人裡有別人的眼線，所以選擇信任她自己的學生而已。就我所知，妖精獵人也算魚龍混雜，難保沒有些有心人將消息洩漏出去，反而會驚動了對方。」

這番話聽著合理，但亞錫心裡總覺得不舒服。

別人的眼線？有心人？結合她們先前特地支開旁人，甚至在亞錫偷聽時揭穿，美其名曰「避免散播恐慌」而要他保密的暗示——

她們在堤防什麼？或者說，堤防著誰？

「……你們，在懷疑艾利歐克？」

對托克只是要求保密就罷，對亞錫卻用上艾利歐克的名字，要他留下來聽完細節再對名字的主人保密。

伊芙煩躁地嘖了一聲。「你不也清楚嗎，琵洛埃來到前線小組是什麼原因？」

亞錫捏緊了拳頭。

為了成為亞錫．懷德的枷鎖——換言之，是監視他、限制他行動的角色。

總部本來就不懷好意，他自己也知道的。只是從某個時間點開始，他選擇忘記這個事實而已。

偏偏在這種時候，他粉飾太平的心態被人戳穿——

「但是你又沒有證據……」

「是的，不過是因為他被人過度設計，我才不得不留點心的。」伊芙說著，將目光從亞錫身上撇開，低聲道：「要是可以，我當然也希望他是清白的，但是事態沒那麼樂觀。至少靈脈的事，你必須好好保密，替我留心觀察你的輔助魔法師。人或許是清白的，但難保他不會被其他人盯著。」

亞錫凝視著恩師，半晌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樸素厚重的門再次打開又關上，亞錫佇立在門外，沉默了一陣，下了什麼決心似地咬了咬牙，大步離去。

門內，確定亞錫的腳步聲離去後，耶露比閉上眼深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未免也太敏銳了。」

「都不知道是優點還是缺點了。」伊芙倚坐在耶露比的辦公桌上，喃喃抱怨道：「你們為什麼自作主張，把那傢伙引過來偷聽？」

「不然你又要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了對吧？」耶露比側過眸來望著伊芙，「何況，他有知道這一切的權利。對他那位可能被利用的好友來說，有個人時刻注意著也挺好的呀，同時還可以避免被對面的人抓住什麼把柄呢。」

伊芙咕噥道：「算盤打得真精。」

莉比燦笑著道：「不過我們都是無條件站在伊芙這邊的喔。」

「經過剛才的事，這句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說完，伊芙嘆了一大口氣，感覺精神虛脫。

……明明只是想在背後好好保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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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

拉比從書堆中仰起頭，疑惑地複述。

艾利歐克點點頭，「因為我怎麼都想不起來，所以來問你。」

在亞錫走後不久，艾利歐克放下被他施予「法則」的報告書，一個人在房間裡閒著沒事做，便決定出來晃晃。

雖然來到小禮拜堂旁邊的研究室只是偶然，不過正好他也有想問拉比的事。

拉比被修道院裡典藏的書籍淹沒，一盞魔石燈擱在地上，她就這樣倚牆而坐，也不知道到底讀了多久的書，抬起眼時還茫然地瞇了瞇眼。

「小姑娘嗎……？我不太清楚欸，就連我們那時候接生的小寶寶也不是女生。」

艾利歐克從鼻腔裡輕哼一聲：「是嗎。」

但他的異樣感並未散去，反而越發強烈。

思索間隙中，艾利歐克低下頭，撿起散落在地的筆記，大致掃了一眼後說：「這些都是你整理出來的嗎？」

「嗯，不過艾利歐克先生你手上的是作廢的。」拉比指著身側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堆，「這些才是修正後正確的版本。」

「你在這裡讀書多久了？」

「有幾天了吧？」拉比翻過一頁書。「這裡的書有好多，該學的東西也好多，根本無暇離開。」

艾利歐克在她身旁蹲下來，「你很用功呢。」

「……這個嘛，有一部份要歸功於艾利歐克先生。」拉比說，「在海利許的時候我就發現了，自己落下太多醫療術的東西，不好好補回來怎麼行。原本我在小組裡是負責魔法的位子，自從艾利歐克先生來了以後，我就沒事好做了。所以我至少要做好醫療的本分。」

艾利歐克沒答話，拉比才反應過來，解釋道：「我沒有其他意思，不是說你搶了我的工作……」

「沒事，我知道的。」艾利歐克淡聲道。

「那就好……」

拉比的眼睛似乎是覺得酸澀，用力眨了幾下。艾利歐克望著過度努力的她，開口自己岔開了話題：「你一直在這裡讀書的話，托克人呢？」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從幾天前踏入這個房間開始，就沒再出去了。」拉比突然露出今天才第一次見到艾利歐克的表情，「你醒來多久了？」

「……一天左右。」

「這樣啊，太好了，你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

「你也是。」

不過這反應也太慢了吧。

既然艾利歐克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他也不繼續打擾拉比念書，向她道別離開。

自己當時對「小姑娘」一詞的異樣感究竟從何而生，看來是無從得知了。希望就像耶露比說的一樣，哪一天就會突然想起來也說不定。

艾利歐克整理著思緒，在走廊拐角處碰見了亞錫。

「……啊。」

亞錫只是簡短地發出含糊的聲音。

艾利歐克蹙起眉。「『啊』？」

「沒事……沒什麼。」

楓紅眼眸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掉過頭往房間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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