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響感覺自己的身體正飛快地往前移動,睜開眼,那個發著藍白色光芒的熾熱星體就在眼前,而他正朝著它快速接近。
正當天響準備閉上眼迎接撞擊時,卻發現自己微妙地錯開它的軌道,恰好從它的身旁快速掠過,擦肩而過的驚人熱度彷彿連靈魂都會被灼傷。
緊接而來的是那顆暗淡許多的星體,即使同樣是藍白色的光芒,但明顯不如剛才的星體那般耀眼奪目,天響筆直地朝著它前進,漸漸感受到它的光度與溫度。
作為白矮星的它其實已經無法由恆星內部產生能量來抵抗重力,只能被重力不斷壓垮,在虛空之中不斷逸散能量,一點一點地迎來自己的終結。
但即使如此,曾經比主星更亮的它所殘留下來的光與熱其實都還是相當驚人,只不過因為有顆更加明亮的星體就在旁邊才使得它的光芒相形失色。
一邊觀察著這顆離自己愈來愈近的緻密白矮星,轉眼它已來到眼前,在撞上去的瞬間,天響閉上雙眼。
迎面而來的不是撞擊地面的痛楚,而是拂過耳際的冷風,鼻梢湧入一股消毒藥水的氣味,天響睜開眼發現,此時的他們正身處一間單人病房中,除了病床上躺著一個人以外沒有其他人。
──成功了!
明知道就算開口她也聽不見,但為了怕打擾到她,天響拼命忍耐著想將心中喜悅喊出來的衝動。
天響拉著璇光的手朝著病床走去,然而璇光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緊抿著的嘴唇正微微地顫抖。
也許是對於見到未來的自己感到害怕,天響覺得自己在面對同樣的狀況時說不定也會如此──眼前這個人明明就是自己,但卻經歷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這樣的他還是自己嗎?或者已經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明明應該再熟悉不過的人卻忽然變得不了解,就算說那是未來的自己,他也只會感到不知所措。
天響覺得混亂、害怕、困惑都是理所當然的反應,於是他站在原地陪著璇光一起消化這些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璇光握著天響的那隻手突然加了力道,接著她邁開步伐慢慢地朝著自己走去。為了避免妨礙璇光的勇氣,天響小心地跟在她的身後,一起來到病床前。
躺在床上的璇光,個子更高一些,留著一頭烏黑長髮,幼時的稚氣已經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精緻的嬌美五官,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仍遮掩不了璇光的美貌。
從小開始,無論誰見到璇光都認為她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以後的她果如其然地成長為婷婷玉立的美人,唯一也是最大的不幸就是,這十年來璇光一直處於沉睡之中,沒能享受她應該擁有的青春歲月。
「這就是我……」璇光緩緩朝著病床上的自己伸出手,眼神迷茫得像是身處夢中一樣。「長大後的我……」
不知道璇光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站在這裡,天響只能在一旁用眼神守護著兩人。
「好像我,但又好不像我。看起來好奇怪。」璇光的手摸不到自己,她轉頭看向天響害羞地笑著。
「小璇長大以後就會變成像這樣的大美女。」天響說。
「大美女嗎……但是卻一直在睡覺,即使醒來以後外表變得成熟,內心也還是個小女孩,與這個樣子的我相比,沒有半點成長。」璇光又再次將視線投向長大後的自己,語氣淡漠地說。
「沒問題的,妳看,即使昏睡不醒,小璇的爸媽也仍然把妳照顧得很好,幫妳換乾淨整齊的衣服而且還把妳的頭髮梳得又直又漂亮,他們一定是希望妳隨時醒來都會是最美的狀態。」天響說。「所以,只要醒來的話,小璇的爸媽一定會陪著妳一起長大,將失去的時間彌補回來!還有我也是!」
「是呢……明明一動也不動,但身體卻很健康,像個公主一樣被弄得漂漂亮亮,為了讓我長成這樣的大美人,爸爸媽媽一定很辛苦吧?」璇光說。
雖然璇光的話乍聽之下是在附和他,但天響覺得她的語氣似乎更像是在自嘲。
「小璇?妳還好嗎?」天響困惑地蹲下來看著璇光。
「我沒事。」璇光的臉上浮現虛弱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說沒事,但璇光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不要緊的,我們一定能找到讓妳回去的方法,到時候妳就會醒過來,可以跟爸爸媽媽開心地一起生活,不會失去任何時光!」天響緊緊握住璇光的手。
「我……他們很愛我,但我好像什麼也沒辦法為他們做到,只能像這樣躺在床上,被他們細心地照料呵護著,什麼也做不了。」璇光忽然開始說起其他話題。
「不會的!我們先前不是才跟小璇的爸爸媽媽聊過嗎?他們現在過得很好,妳就是他們生活的重心,他們一心想讓妳在醒來的時候能見到與那時候一模一樣的家。」天響說。「而且小璇現在不也正在努力讓自己醒來嗎?」
「嗯……但是,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爸爸媽媽擅自想像出來的假象?他們是不是期望我醒來之後依然是那個優秀乖巧的女兒?」璇光說。
「咦?」天響覺得自己似乎突然變得不太明白璇光究竟在說什麼。「小璇不就是小璇嗎?醒來以後還是妳呀?」
「也許這個我,比起我更像我。」璇光抬眼看向天響,她的手則指著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哀悽。「會不會像這樣永遠沉睡,讓希望留在盒子裡,對大家都更好?」
「什、什麼意思?」天響感到更加困惑了。
「天天,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有些人乍看之下好像發著光,但其實那只是錯覺,那些光芒沒有燃料,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璇光此時的笑容由哀悽變得虛幻,整個人縹緲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如泡沫般消失。「就好像我一樣。」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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