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不說話,蕭北辰一直在留心她臉色,沉默了好一會,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明禾,妳不生氣了好不好?我要怎麼做妳才不生氣?」
「……我不知道!」明禾鐵青著臉,半晌才咬牙迸出一句話:「蕭北辰,我們像小四、阿和、阿忠、阿義那樣一直當朋友不是很好麼,為什麼要和我說你的糊塗心思!」
糊塗心思?
蕭北辰眼神瞬間黯淡深沉起來:「我喜歡妳怎麼就是糊塗心思了?妳若無心,好好告訴我就是,可是憑什麼說我喜歡妳就是糊塗!」
嚇!還有脾氣了?誰給的膽子?
明禾不可置信地看著蕭北辰,她深吸一口氣保持冷靜問道:「好,那我若現在就告訴你我沒這個心思,你怎麼說?」
蕭北辰倔強道:「我還是要喜歡妳。」
沒救了啊這傢伙!
明禾想起了很久之前兩人一起被罰抄書時,蕭北辰每次抄完也不肯先離開,硬要等她一起的那種稚氣的任性。
她回想起這人始終如一的固執。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明禾無奈極了:「我有什麼好,你非要這樣?」
「妳樣樣都好,好得我每天都想看見妳,在妳身邊。」蕭北辰緊張得臉都漲紅,可是他看著眼前這個最在意的女孩兒,心頭一熱,就什麼也顧不上,於是脫口而出:「我不只想在妳身邊,我、我以後要娶妳為妻的……」
明禾眼底立刻現出複雜的情緒,那是慌亂、氣惱、糾結、不甘的揉合, 沉默了許久,再度開口時,她的話聲和表情一樣執著。
「你要娶我為妻的意思是不管我願不願意?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明禾咬牙:「謝明禾就是謝明禾,她要爬最高的樹、走最遠的路、讀很多的書、當懷慶府最會種地的人,她不想成為誰的妻,然後一輩子被困在誰的宅院裡。」
這就是明禾……蕭北辰看著她眼中冷冷的果決,他自己一顆心卻反而更為熾熱。
「我當然知道妳的想法,所以我也想讓妳知道我的想法。」他同樣堅定:「妳方才問我妳有什麼好,我為什麼非要心悅妳,明禾,妳就是好在妳方才說的這些話上。」
明禾滿臉警戒:「什麼意思?」
「妳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想做什麼,而且妳也一直都照著自己想要的去做。妳不想被誰困住,妳就不會被誰困住,我很喜歡妳這樣。」蕭北辰溫柔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俏人兒:「妳怎麼可能被困住?明禾,被困住的人是我,妳說妳要爬樹、讀書、種地……那我想要的就是妳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陪著妳一起,如此而已。」
明禾臉上僵了一下,久久才輕道:「就算你這麼說,我、我不知道……我、我現在很亂。」
她也理不清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橫衝直撞活了十一年多,她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不受拘束,要做什麼不做什麼一句話就能決定,連謝苗和趙華年也拿她沒轍。可是現在面對這矮她半個頭的蕭北辰——那麼熱切的眼神、那麼真摯的話語、那麼溫柔的聲音……她茫然了,生平第一次手足無措,她不知道用什麼面目去回應他的心意。
「害妳心亂是我不好,我嚇到妳了。」
「我才沒被你嚇到!」明禾逞強哼聲:「我只是……只是很煩很亂而已!」
很煩麼?
蕭北辰神情又黯淡下來:「對不起,我也不知是怎麼,妳一問起我話本子的事,講到簪花為聘,我就按捺不住把心裡話都說了。不過明禾,這話壓在我心裡很久,每天每天我都想告訴妳,只是忍耐著。方才雖然是一時衝動唐突,可是我不後悔說出來,因為那就是我的心意。」
「你當然不會後悔啊!」明禾恨得咬唇:「你說完了不知道多鬆快,你哪會想到我聽了之後怎麼辦!」
蕭北辰當然感受到她的慌亂困擾,可她畢竟沒有厲聲拒絕,也沒揍自己一頓,那會不會……蕭北辰心裡懷抱著一絲希冀。
「所以明禾妳覺得……妳怎麼想?」蕭北辰大著膽子進一步問:「如果妳也……我們能不能……」
「當然不能,」明禾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你說的這些話我能怎麼回你?私訂終生?高堂尚在,就算我一向任性而為,也還沒有狂妄到這樣不敬父母的地步——這點你也是啊。」
蕭北辰腦中猶如打了個焦雷,他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幼稚冒失——是啊,他自己的爹爹和大娘會如何看待這事姑且不論,明禾的婚事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師父師娘作主,所以他方才到底在做什麼?冒然提起自己愛意只是造成她困擾而已。
「是我錯了,」他神色頹然:「明禾,方才的話妳只當沒有聽過吧。」
「你說都說了,我聽也聽了,怎麼可能當沒聽到?」明禾一嘆:「只是我斷然不可能回應你的,原因我也已說得很清楚。」
「……是我不好。」
他黯然神傷垂下頭去,心知事情的確是自己莽撞搞砸的,沒得怨。
未料明禾接下來說的話更讓他心頭如遭捶擊。
「阿辰,我們是朋友,答應幫你種地的事我不會賴,不過既然知道你有這心思,那副釵子我斷然不能收了。」
明禾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疏離,可是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只能閉上雙眼,遊魂般順著她的話回應:「我明白的。」
ns216.73.216.3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