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愛 - 第二章無人知曉的冬天

六年級的冬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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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趙凡依被診斷出重度憂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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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發病之前，她時常打我、罵我，甚至在我耳邊反覆低語：「妳不是生的，妳是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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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像針一樣刺進我的腦海，久而久之，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屬於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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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天夜裡，趙凡依和她的姐姐趙雪華爭吵了起來，爭吵升級成肢體衝突，家裡的物品砸了一地。鄰居聽見動靜，報了警，也叫來了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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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診斷後，決定將趙凡依送進身心病房治療。從那天開始，趙雪華成了我的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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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她對我還算溫和，至少沒有對我說過那些讓人心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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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份「溫和」，在我升上國一的時候，開始變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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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華的工作壓力越來越大，每天回家後都滿臉疲憊。而她發洩情緒的方式，就是在深夜兩三點，把我從床上叫起來，用藤條狠狠地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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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是沒人要的孩子，」她喘著氣，眼神陰鬱，語氣卻無比篤定，「妳媽不要妳了，妳爸也不要妳，沒有人愛妳，妳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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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她這麼說，我都會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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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知道—直哭沒有用，反駁更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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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總是想，如果當初爸爸媽媽沒有離婚，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所以他們才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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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沒有人回答，但它們就像冬天裡的一場暴雪，將我整個人埋進冰冷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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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流逝，我升上了國二，也遇見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女孩——姜白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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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一束光，在我還無法從過去走出的時候，突然闖進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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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無話不談，常常一起出去遊玩、唱歌，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我露出笑容。在那個充滿陰影的成長歲月裡，她幾乎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一直以為，我們會是最親密的朋友，會一直這樣陪伴彼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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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年的冬天，冷得異常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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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暖氣開得很足，但我卻莫名地覺得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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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稚妍拉著我走到樓梯間，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後，才壓低聲音開口：「欸……妳知道嗎？姜白苒常常在妳背後說妳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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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皺眉看著她：「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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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程稚妍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說了下去，「她說妳長得很漂亮，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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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更低了些：「她還跟別人開玩笑說，要不要找幾個壯漢去騷擾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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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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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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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程稚妍，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玩笑的痕跡，可她的表情卻格外嚴肅，甚至帶著幾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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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我強笑了一下，聲音卻止不住顫抖，「她不會這樣說的，我們不是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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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程稚妍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嘲諷，「那妳知道嗎？班上好幾個人都聽過她這樣說，甚至還有人在起鬨，說妳平常裝乖，萬一哪天真的出事了，也沒人會同情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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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覺得喉嚨發緊，像是有什麼堵在那裡，難受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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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異樣的目光、那些刻意的竊竊私語、那些我一直以為是錯覺的冷嘲熱諷……突然之間，全部都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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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是我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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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世界真的這麼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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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抓住樓梯的扶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努力壓抑著胸口翻湧而上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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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所謂的「朋友」，有時候比敵人更加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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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程稚妍、白皓軒，還有他最好的朋友賀子毅，都一直陪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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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我去散心，請我吃甜點，陪我聊天，努力讓我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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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時沒有他們……或許，我真的會從高處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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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回到高一的某個午後，陽光透過長廊的玻璃窗灑落，金色的光斑映照在潔白的地磚上。我和程稚妍並肩走在走廊上，聊著今天的課業和老師的趣事。這時，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姜白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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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筆挺的校服，腳步輕快，嘴角卻帶著一抹嘲弄的笑意，視線直勾勾地鎖定了我。當她走近時，忽然停下腳步，刻意加大音量，語氣誇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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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不是北淮高中的校花溫以芊嗎？！」她掃視了四周，刻意吸引周圍同學的目光，然後裝模作樣地捂住嘴，聲音帶著惡意的戲謔：「大家快來看看啊，這個女生，曾經勾搭過好多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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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後，還嫌不夠似的，皺起眉頭，露出一副嫌棄的模樣：「真的好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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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學生開始交頭接耳，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目光不時往我這邊掃來。我攥緊了拳頭，心底泛起一絲不適，但還沒來得及開口，站在我身旁的程稚妍已經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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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前一步，語氣冷冽：「姜白苒，信不信我撕爛妳的嘴？」她的眼神銳利，像是要將對方剝皮拆骨般，「與其在這裡造我們芊芊的謠，還不如說說妳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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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瞬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姜白苒的臉色僵了僵，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剛想反駁，卻突然聽見一道冷冽的聲音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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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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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身影靠在不遠處的牆邊，神色淡淡地看著這一幕。是白皓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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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語氣不急不緩，卻帶著幾分懶散的威脅：「如果讓我再看到妳離溫以芊這麼近，我就在學校廣播裡，親自告訴大家妳那些不三不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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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苒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對上白皓軒那雙冷漠的眼神後，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最終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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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倉皇的背影，我的心裡卻漸漸泛起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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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被人護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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