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公式 - 棄棄

「……隨便你，但我不能肯定我一定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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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沒忍住，嘴角也跟著上揚：「反正我會的你肯定會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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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皺眉：「你會的為什麼要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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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靠著椅背，笑得像第一次嚐到西瓜瓤*的小貓，語氣懶懶地拖長：「當然是為了騷擾江臨老師阿~不然我努力了，成績卻沒上升，不就什麼都沒得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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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頭看向江臨，像是在等待一點什麼，又像真的只是隨意一瞥：「所以嘛~總是要有一點收穫的阿，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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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收穫？江臨覺得奇怪，但這句話，邏輯上也不算錯誤……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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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沒有接話，風靜靜吹過他們之間的距離，彼此的對話還懸在空中，遲遲不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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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停了，像是得不到想要的回應，所以沉默了。裴然翹著兩腳椅，思索著什麼，然後椅子四隻腳重新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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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靠近江臨，語氣輕快：「今天放學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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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低頭看了一下手機，沒有訊息傳來，應該是在加班，他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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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光又一次，斜斜地灑進校園的一隅，裴然和江臨並肩走在嘈雜的人群中，身旁的吵鬧將他們的氛圍襯托得更加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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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些尷尬，要說什麼呢？裴然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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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微笑，離江臨近了一些：「放學的路，有伴一起走就是不一樣，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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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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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抬頭看了看空中被晚霞染的橘紅的雲，微弱的風吹過臉龐，絲絲溫柔，他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找一個，不那麼突兀的答案：「嗯……好像比較不會注意腳下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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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低頭看了眼腳下的影子，這人，平常自己走的時候都這樣嗎？看著腳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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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略微尷尬的笑了笑：「對了，你家……在學校附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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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搖了搖頭，語氣一如往常：「沒，等等要搭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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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公車站，我們就要說掰掰了欸~難過。」裴然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卻不小心踢到沒補好的柏油路，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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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下意識伸手要扶，看到裴然並沒有跌倒又急忙收回了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裴然甩了甩踢到趾頭的那隻腳，一邊抱怨著：「幸好沒跌倒~這破路什麼時候才要修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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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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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愣了一下，然後彎起眼睛，月牙似的：「我總覺得這話挺熟悉，你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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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剛轉來，便把茶水不小心潑了江臨「學長」一身，江臨讓他「下次看路」，不過也不知道那身制服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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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用，你還不是走路不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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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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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下次？江臨皺了皺眉，話說，遇見裴然之後他似乎常常在皺眉，有意識的、無意識的，次數多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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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到啦~我還得走一段路，掰掰~」裴然抬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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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點了點頭，然後走向公車站牌。裴然看到江臨站定之後就邁著步伐離開，走的很快，這是他平常的速度，有伴一起走對他來說不一樣的地方是，他的速度慢下來了，也不那麼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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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沒再維持著那樣開朗的笑，他放下嘴角，默默的邁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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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剩我一個了呢」他看著腳下，影子也沒了，夕陽的光繞不過水泥砌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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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他在一棟公寓樓下站定，一隻毛色漂亮的三花貓跑了過來，蹭了蹭裴然的腳踝，喵喵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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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棄？肚子餓不餓？我有給你帶好吃的哦~」裴然蹲下身子，打開了書包上方的夾層，拿出貓條，撕了一道口子，名為「棄棄」的貓咪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覆在貓條上，閃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像是擁有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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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輕聲笑著，一點一點擠出肉泥，棄棄吃得飛快，舔的認真又急促，圓溜溜的眼睛透露著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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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抬手摸了摸棄棄的頭，順著毛：「慢慢吃嘛~沒有貓跟你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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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我以前總是很怕餓……不是因為肚子空，而是，那時候沒有人會記得我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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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泥已經被吃完了，棄棄饜足的翻了翻肚皮，在裴然腳邊蹭著，裴然揉了揉棄棄柔軟的肚皮，他笑了笑，卻沒笑進眼底：「但是棄棄跟我不一樣，你是最幸福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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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會記得，他會記得有隻小貓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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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撓了撓小貓的下巴，緩緩站起，突然眼前一片黑，他緩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輕聲開口道：「就這樣，我先回家囉~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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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家，也算是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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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打開門，開了燈照亮漆黑的室內，他把電視打開，逕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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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電視不是要看，只是，讓這個地方不那麼安靜，讓那份孤獨感能夠減弱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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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浴室沖了個涼水，光著上身走出來：「夏天果然還是洗冷水澡最爽了~」裴然一邊哼歌一邊走向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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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的燈光不算太亮，裴然打開了暖黃色的小燈，冰箱嗡的一聲被打開，冰箱不大，是最小的款式，因為便宜，任何方面來說都是。他拿出一包用保鮮袋分裝好的食材，內容物是幾根另外裝好的青江菜和兩小片雞胸肉，袋子上被標上了日期「5/16」，字跡工整，清瘦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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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開了火，等待水滾的期間，他仔細的洗了洗青江菜葉，瀝乾水分後放一旁備用，然後又熟練的切起了雞胸肉，動作不快也不急，手腳俐落，許是長久的孤獨所養成的習慣，因為從沒有人催促過他，他可以不急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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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也只是做給自己吃，沒有別人，不用太趕，照著自己的步調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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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滾後他將肉先丟下去煮，粉紅的雞胸肉在水的沸騰下逐漸泛白，青菜是最後下的，不用煮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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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特別的調味，只是煮好後他總會在雞胸肉上灑點胡椒鹽，是唯一一點經濟範圍內允許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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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自然不會特別好，水煮的東西能有什麼味道，不過這已經是他能力所能及的，給自己的最好的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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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小口的吃著，電視的聲音有些雜，明明是為了能熱鬧一點，卻更加反襯了這樣的孤獨，電視的聲音越明顯，這間屋子裡，好像就更加地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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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多久，按常理來說，早該習慣了，但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始終習慣不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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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歲，他腦海裡的記憶始於四歲的時候，他依稀記得自己也曾經有過一個完整的家，只是四歲那年的某一天，他就變成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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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要乖乖聽話哦~媽媽下午來接然然回家~」但他等了很久很久，從數著地上的花瓣，到堆起小小的雪人，他都沒等到，那個溫柔的說要接自己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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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的人臉模糊不清了，聲音也變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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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才知道，那個地方是育幼院，被帶到這裡的人都沒有家了，可是……自己明明、明明是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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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幼院的待遇並沒有很好，所以在那邊的人，是比任何同齡人都更早的，學會了什麼是「現實」，學會了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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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漸漸的沒那麼期待有人帶自己回家了，因為親口說要帶他回家的人，把他的手交給了育幼院的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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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甜的孩子有糖吃，這是裴然最早學會的一個道理，所以他習慣掛上笑容，去迎合所有人，裝作熱情的樣子，那時候，他真的以為這樣就不會被討厭，不會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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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就這麼天真的過了很久，直到國中，同樣的方式，卻無故受到排擠，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直持續到高一，國中的同班同學又帶頭排擠他，甚至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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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結束，裴然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轉學，他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會更好，但至少不會比現在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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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收拾了桌上的餐具，清洗後擦乾，放回了櫃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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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的會不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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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海中又浮現班上同學打鬧的身影，和原本他覺得不好接近的江臨：「還真是沒想到，他也是會笑的，不過，如果不是因為我出糗而笑的話，就更好了」像是跟著班上的人一起鬧喜劇的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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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伸了伸懶腰，把自己埋進小沙發裡，伸著腳打開電風扇的開關，閉上眼睛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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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又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呢？他開始期待了。

*瓤：ㄖㄤˊ

1.瓜、果內部可食的部分。如：「西瓜瓤」。

2.泛指物體內部包著的東西。如：「這封信只剩信封，沒有信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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