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脖子借我掐一下 - 練習把手鬆開

　　其實林慕聖和林慕青小時候感情並不好，兩姊弟年齡差距大，林慕聖總是像個跟屁蟲一樣追著姊姊跑，可是在青春期的林慕青眼裡，弟弟只是一個一天到晚纏著她，把鼻涕糊在她身上，又不知悔改的麻煩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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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她要跟同學出去玩，弟弟總是鬧著要一起去，害她十次有九次都出不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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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吵鬧，又愛哭，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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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青覺得自己大概是天生就討厭小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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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段時間，她實在無法控制這種厭惡的情緒，每天都躲著弟弟，父母還因為這件事斥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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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青很委屈，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只因為他是她的弟弟，是她的親人，她就非喜歡不可呢？為什麼她一定要喜歡一個天天為她製造麻煩的人？為什麼爸爸媽媽不讓弟弟改變，反而叫她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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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為弟弟年紀比較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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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從那一刻開始，林慕青覺得自己在家裡，像一塊形狀不吻合的拼圖，其樂融融的家庭裡，只有她看什麼都不順眼，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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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林慕聖發現姊姊待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不再和他們說話，甚至習慣性地無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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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認為林慕青只是叛逆期，過段時間就好了，林慕聖卻莫名感覺到危機，雖然那時他才八、九歲左右，但小孩子的感受是很直接、敏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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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姊姊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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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知道，他還是很喜歡姊姊，還是很想要跟姊姊一起玩，還是很笨拙地朝姊姊靠近，想讓姊姊也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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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我一直覺得，她是我姊姊，她不應該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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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我那麼喜歡她，她為什麼要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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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跟我說話？為什麼連看都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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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聖面色頹然，自言自語般輕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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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昭昭很想認真聽，畢竟她最喜歡聽這種故事了，但她正在幫方宏包紮傷口，動作明顯不熟練，手忙腳亂的把繃帶纏上去，感覺纏過頭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回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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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也不知道，幫她報仇之後，她會不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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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好像……從來沒有讓她開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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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會討厭現在的我嗎？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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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聖仰起頭，神情恍惚地望著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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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昭昭聽見他說的話，綁繃帶的手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惘然，低著頭小聲問：「如果她還是討厭呢？還是會無視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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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聖緩緩閉上眼睛，開口的聲音是溫昭昭從未聽過的釋懷：「沒有怎麼辦，那就討厭吧，她能活著，能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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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那樣一點都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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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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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開心了，但是我不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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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很想要她喜歡我，一下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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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諾坐在不遠處的台階上，望著溫昭昭沉寂下來的背影，知道她依然在嚮往著她的母親，依然渴望、期待、執著於那份求而不得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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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發覺他們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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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的執著，一樣的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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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一個還是想扭，一個在等瓜自己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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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質都太過自我，劇痛難忍仍然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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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好像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了，反而讓自己陷入痛苦，卻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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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諾攤開雙手，試著放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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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也許有一天，他會明白蘇阿的選擇，他會走上同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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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需要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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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習把手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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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習把自我縮小一點，再縮小一點，才能堂而皇之的看見溫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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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嘗試不掌控她，而是把她當成一個世界，一點點的融入、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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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脫離他與生俱來的掌控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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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為了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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