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晚安》 - Chapter 05｜她走過的路風還在

清晨五點四十三分。

天空還沒有亮透，街道上沒什麼人。風從高處滑下來，像是從哪一年飄過來的溫度。

簡暮沉坐在畫室的木椅上，抱著膝，額頭輕靠著紙本。

他翻開筆記本。扉頁那句話，還在。

「她說的話，我都記得。」

昨晚他沒有畫畫，也沒有聽錄音。

只是坐著，像在等一場夢慢慢退去。

貓「晚晚」在他腳邊轉了兩圈，像是知道他的心情有些安靜得太過了。

他伸手摸摸牠的背，然後將筆記本闔上。

他想，今天也許能試著說一些話。

＊

第七次會談。

宋眠安穿著一件灰白色的襯衫，頭髮綁得很鬆。眼底像藏了一點不明顯的倦意。

「今天想說話嗎？」

她的聲音沒有期待，也沒有壓力。

只是輕輕的問。

他點頭。

「想。」

她沒有表現太多。只是把錄音筆輕輕放在桌角。

他開始講。從畫室裡的貓講起，從某一張被重畫三次的草圖講起。

「那張椅子，一直畫不對。我想讓它斜一點……因為她，應該不是正著坐的那種人。」

他笑了下。不是在笑她，是笑自己。

「但也可能是我記得太多了。」

她看著他，眼神比平常柔。

「你不是記得太多，是從來沒有人讓你說。」

他沒有接話。

只是轉過頭，看向窗邊那株彼岸花。

「它今天，看起來比較紅。」

她也看了一眼。

「可能今天的光不一樣。」

他沉默一下，又說：

「或是我今天的心情不同。」

她沒再答，只是在筆記本上寫下這一句。

她寫得很慢。像怕筆觸太重會驚動了什麼東西。

＊

會談結束後，她沒立刻回家。

她繞過原本不會經過的小巷，順著一間老舊的書報亭轉進去。

風從那裡吹來。

那風的溫度，像極了某年秋天。她曾站在這條巷口，等一個人。

那人沒有來。

但風還記得。

她站了一會兒，低著頭，好像在聽風裡有沒有回音。

直到她察覺——有人站在不遠處。

簡暮沉。

他站在風裡，沒有說話。

也沒有靠近。

她沒有走過去。只是點了點頭。像是打招呼，也像是某種默許。

她轉身離開時，他開口了。聲音很輕，像是說給風聽的：

「那個風，好像……從妳那年吹來的。」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只是繼續往前走。

她走過的路，風還在。

他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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