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痕跡探查所 - 03 2009年與夢境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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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了千禧年不滿十年的舊時代社會，白瑞安第一次見到了人們口中的舊時代人類。

基本上跟他們的外貌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與2100年相比最大的差別，大概就是在這個年代，他看不見任何的靈魂痕跡，更別說是什麼靈魂碎片了，這讓他很難以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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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關係，因為在2100年總愛躲著他走的段世言，在這裡倒是很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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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今天手機怎麼都沒訊號⋯⋯從剛剛就傳不了簡訊，電話也打不通⋯⋯」身穿高中制服的段世言坐在他身旁的階梯上，一臉無奈地把玩著手上的掀蓋手機。

白瑞安感到很新奇。

不曉得為什麼，眼前這位2009年的段世言雖然跟2100年所見到的他容貌相同，但是眉眼間的神情卻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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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比較神采奕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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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白瑞安！你幫我看一下啦。」

「好好好，我來看我來看～」

「你今天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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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難道原本2009年的我比較冷漠？白瑞安想，反正這也只是一場夢，那還不如多看一下面前這個對他情感豐富的段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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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其實是第一次見到實體的掀蓋式手機，聽說這樣的手機在2000年代很盛行，既不能上網也不能打遊戲，只能傳簡訊跟打電話，這樣的手機帶在身上有什麼樂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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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白瑞安接過手機後觀察相當仔細的模樣，段世言的眼神滿是溫柔。明明上次還說過再弄壞就不想幫忙修了，看來還是凹不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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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笑什麼？」白瑞安抬頭，發現段世言看向他時嘴角上揚的明顯，眼神也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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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段世言，簡直跟2100年的那位大不相同。雖然各有各的好，或許是因為他突然懷念起那個會對他冷臉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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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放學後要去吃冰棒嗎？」段世言朝白瑞安邊問邊搧風，他似乎很怕熱，不斷地拉開制服的領口在搧著風，汗水順著白皙的脖頸流至敞開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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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忍不住撇開了視線，總感覺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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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的話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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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白瑞安只是隨便按了幾下掀蓋式手機上的按鍵，發現視窗右上角的訊號突然又回來了兩格，直覺告訴他這樣應該就算是修好了。

「諾，給你。」

「修好了？這麼快！哇，白瑞安你真的是電子產品小天使欸，怎麼到你手上什麼東西都能修好啊？」白瑞安沒想過只是修好個手機也能得到對方這麼多稱讚，段世言收下了從他手上遞過去的手機後，一臉欣喜地看著他不斷嚷嚷著說，甚至還主動開心的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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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你幫我修好手機，等下的冰棒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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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抱倒是讓白瑞安的身體一秒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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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現在還會害羞？」段世言微笑著說，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眼神寵溺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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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夢——

原來我對段世言是這樣的想法？

甚至還讓我夢到了高中生的他，這⋯⋯應該不算犯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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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白瑞安內心動搖的不得了。但是理性又告訴他，反正這肯定是夢，要不然怎麼會突然見到2009年的他們，倒不如好好享受此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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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這麼想，回抱住了段世言，感受到對方的身體瞬間往後縮了縮還抖了下，但馬上又笑著把頭靠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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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班導好像在問大家要不要下週末一起去祭拜班長。」

「班長？」

看著對方臉上的神情，似乎是真的忘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段世言無語的看著他，雖然知道本來白瑞安這個人，就只對他有興趣的事情才會好好記住，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但還是得說這句話才行，要不然真的會良心不安。

「你好過分，雖然妤心她平常很安靜，但人家好歹也當了我們兩年的班長。」

「啊，我想起來了。」白瑞安說，其實他什麼也沒想起來。

「說是一年忌來著⋯⋯時間真的過好快啊⋯⋯」

「嗯。」

「一起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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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回家的路上，段世言不斷地被路人牽著的小狗給吸引，一直興奮的說著好可愛，鼓起勇氣詢問了小狗的主人是否可以摸一下，得到了同意後成功抱在了手裡，被小狗蹭了蹭時會露出世界上最可愛的笑容，但卻不爭氣的打著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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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也太可愛了吧⋯⋯2009年的段世言怎麼可以這麼萌。白瑞安在內心想，但嘴上說的話還是得跟2009年的他看齊才行，語氣似乎得更冷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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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過敏的話就別玩了。」

「這麼可愛的生物怎麼會讓我過敏，不是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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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瘋狂對黑髮少年搖著尾巴的小狗以及這兩位男高中生的對話，小狗主人也忍不住笑了，似乎是覺得他們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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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段世言低下頭去紅著臉，白瑞安在狗主人還有狗狗離去前，開心的跟他們揮著手道再見，雖然中間用手肘推了好幾下對方，要他趕緊跟狗狗道別，但段世言的臉卻快滴血似的嫣紅，始終不敢抬起頭來直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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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冰？」白瑞安邊笑邊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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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段世言是這麼容易害羞的嗎？原來他害羞起來會這麼可愛？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狗狗，到時候夢醒後給他帶隻狗好了，或許這樣2100年的段世言就比較不會排斥自己了也說不定。要不然那人成天避著自己，就連走在他身旁也會用嫌棄的臉看過來，實在是有點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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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臉幸福舔著冰棒的段世言，側臉又比印象中的他還要稚嫩了點，白瑞安少年在內心默默地許下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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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夢似乎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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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到白瑞安從來沒有想過要醒來，因為實在是過於幸福了。

這是他在2100年從未感受過的幸福，明明只是普通平凡到不行的瑣碎日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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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讓自己如此的眷戀呢？

難不成這場美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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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夢超乎想像的漫長，白瑞安看著段世言從高中畢業一路進了大學，然後出了社會，再到現在，兩人已經同居超過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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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會開始同居也是段世言主動問他，那時還是大學生的他因為沒什麼錢在都市租房，看著對金錢似乎沒什麼困擾的白瑞安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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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不疑有他馬上就答應了，反正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不便之處，只要可以多跟段世言相處在一起，對他來說都是賺到。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得先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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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跟女友一起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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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剛上大學沒多久，段世言就被同系的學姊給看上了，聽說是被對方告白後就馬上在一起了，白瑞安甚至還是從身邊的同學那聽來的，說是段世言跟學姊在一起了，他才知道原來還發生了這麼件事。雖然有點受傷，但畢竟對段世言而言，自己只不過是他的好兄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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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小暖學姊啊，我們已經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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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白瑞安下一秒差點幸福的快叫出聲來，怕會把眼前的段世言給嚇到，嘴角還是努力掩飾了下那逐漸上揚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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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你們不也才交往不過半年而已嘛？怎麼就分了？」

「她說我根本不愛她什麼的，我也不太懂那是什麼意思，反正——就成這樣了。」

「今晚帶你去喝酒？」

段世言開心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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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的時光飛逝，快到幾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從學生轉變為大人的過程總是比想像中的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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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已是段世言三十歲的生日了。

外頭的雨下得很大，換季前的夏末總是陰晴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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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帶雨傘出門吧？」白瑞安擔心的問，邊開車邊打開了車上的語音系統與他通話。

「帶了，你在路上了？」

不曉得為什麼，白瑞安總覺得段世言的語氣跟平常有點不太一樣，似乎比較像是2100年的那個段世言。

「你在公司大廳等我就好，別淋著雨了。」

段世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應了句好，在掛斷電話前，他又補了句，「下雨天別開太急，慢慢來就好。」

「知道了。」

看著面前因為碰到了通勤時間，外頭又下著大雨而塞滿車潮的道路，白瑞安感到有點心煩。今晚他為了段世言的生日安排了很多活動，不曉得等下餐廳的預約時間會不會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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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真的超過時間的話要去哪裡慶祝會比較好，白瑞安甚至已經開始在思考替代方案，這是他的習慣，只要感到什麼行不通便會趕緊尋找其他替代方法，有好有壞。

如果臨時預約不到新餐廳，直接回家慶祝生日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正好可以秀一波近期增長不少的廚藝，要做什麼料理比較好呢⋯⋯段世言那傢伙好像很喜歡焗烤類的食物，再做一次奶油鮮蝦焗烤燉飯給他吃嗎？看他上次在客廳吃的一臉幸福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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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捧場了吧，吃不下可以不用硬吃。」白瑞安記得那時好像是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畢竟自己的廚藝到底是好是壞也只有段世言一人才知道了。

「唔、好吃，不吃完多浪費。」段世言嘴裡塞滿食物的樣子有點像小倉鼠，白瑞安看著忍不住浮過了這樣的想法。

「那你分我一點？」白瑞安說。

「不要。」

「⋯⋯你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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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對食物會護食這點也是超乎他的想像，雖然很可愛，但這應該也只會在這個時代的段世言身上發生了吧，畢竟2100年的段世言完全沒有會這麼做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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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夢，如果可以永遠不醒來的話該有多好。

——當腦中閃過了這般想法，白瑞安深知，他已經動情了。明明淺意識在告訴他自己，絕不可以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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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從這段回憶中回過神來，車子已經駛到段世言就職的公司附近了，但不論他怎麼撥打電話，卻都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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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那傢伙又把手機給弄丟了吧？

沒關係，等等見到他先意思意思的唸他個幾句後，再帶他去買隻新手機就行了。順便也可以當作是另一份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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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胸口卻湧上了異常不安的情緒。

白瑞安有時會如此，因為他那準確的第六感總會於日常中擅自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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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咿喔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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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下雨的車窗折射進來的紅色燈光異常刺眼，外頭的救護車似乎正從一旁的車道呼嘯而過，不斷地發出了令他不安的警示聲。

「怎麼回事⋯⋯」白瑞安緊皺起眉頭，拉下了車窗，總是會被那道警示聲給吸引過去。

從以前就是如此，白瑞安的第六感總是異常的準確。

段世言甚至一度以為，或許他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超能力也說不定，講到連他都快相信了，但在這年代他可沒有什麼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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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窗外的騷動聲卻令白瑞安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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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怎麼有人躺在那裡！」

「天啊！為什麼會流這麼多血！？」

「是被車撞了？肇事逃逸嗎？有人先叫救護車了嗎？怎麼好好的一位年輕人會變成那樣子啊⋯⋯」

「剛剛有人叫過救護車了，應該快來了！」

「說到這個有人瞧見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像⋯⋯沒人看到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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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聞聲望去，發現附近有一處街角正在吸引著路過的人紛紛前往，隨著吵雜聲逐漸擴大逼近，他卻眼尖地發現有隻手機躺在了柏油路上，手機的螢幕亮起似乎還在不斷的震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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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這傢伙為什麼還不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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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著撥打中的電話號碼，不安的情緒逐漸加重。

白瑞安下了個決定，他先將車子暫時停靠在了路邊，不論如何，都想要親眼確認一下才行，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樣，因為段世言也很常忙到忘記接電話，一點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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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身體自作主張地做出這樣的舉動，只是想要安心罷了。

——眼見為憑，一直都是白瑞安的生存原則，不論是2100年抑或是於現在身處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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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理智上不斷說服著自己，卻不管外頭下著的滂沱大雨，他全身已經被淋濕了，卻還是執著的奔向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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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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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撥開了聚集的人群才終於擠到了前方，然而卻看見了一位身穿西裝的黑髮男子倒在了血泊中，地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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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彷彿被人揪緊，無法喘息，他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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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夜空降下的雨勢實在過大，眼前很快又被雨水給模糊，令他看不太清楚倒在地上的男人那完整的面孔，於是只好又更往前走近了點，完全不顧身旁試圖想要攔住他往前走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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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得確認一下才行⋯⋯」嘴上只是不斷低低重複著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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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白瑞安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跨出一步。他只好再次拿起了手機，撥出了那通電話號碼，按下通話鍵的指尖卻止不住的顫抖著，然而，當他看見躺在柏油路上的那隻手機畫面再次亮起，熟悉的鈴聲也隨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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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於耳邊聽見了一道黯然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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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這虛幻的夢境所構成的幸福破碎的聲響，還是，名為日常的泡沫終究被消滅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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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於那濺上血液的破碎螢幕中，看見了上頭的文字正顯示著：「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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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發瘋似的奔向了他，不斷加重的喘息，此刻卻感到失重的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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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地上的男人於陰影下的臉龐，無法控制地步步走向了他，彎下身去撥掉了擋在對方眼前那沾滿了鮮血的黑色髮絲，不論怎麼看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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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緩慢地抱起了他，生怕一用力會傷到他，顫抖的雙手此刻已沾滿了鮮血，甚至連身上的衣料也同樣被沾上了黏稠的暗紅色液體。他不太清楚究竟出血點在哪裡，也看不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造成這般嚴重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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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以現在這狀態的出血量來看，段世言應該是撐不到送往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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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言！世言！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是瑞安，白瑞安！」白瑞安瘋狂的對著他喊著，不論他如何喊，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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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的話拜託你睜開眼一下⋯⋯看看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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摻雜著血水以及不斷被大雨沖刷的柏油路，倒在那攤血泊中的男人還正不斷往外流淌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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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白瑞安如何叫喚，他始終沒有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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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回句話也好⋯⋯看看我⋯⋯拜託你了⋯⋯求求你了⋯⋯」白瑞安甚至一廂情願的以為，這或許只是段世言的惡作劇罷了。畢竟這年代的他很愛開玩笑，只要肯睜開雙眼，不論是這麼惡劣的玩笑都絕對不會生氣的，只要能再次睜開眼來看看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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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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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朝他的方向奔來了好幾位醫護人員，正迅速地拿著擔架來到了身旁，彷彿像在提醒他這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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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是這位傷患的家屬嗎？能告訴我一下他的名字嗎？」

「段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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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看著眼前滿身是血的男人被醫護人員抬上了擔架，他也跟著一同坐上了救護車，茫然地低頭看著身上被他的鮮血沾染上的白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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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手機卻響起了某個日程通知。

恍惚中，他還是看清了那則文字：「預約晚上八點，世言最喜歡的西餐廳。」

握著手機的指尖泛白，只是死命地緊抓著這一切，痛苦地閉上了眼，希望可以趕快從這場惡夢中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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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論他怎麼祈禱，還是迎來了他最不想要面對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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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記不起究竟實際過了有多久，等待段世言被搶救的時間似乎比他做的這場夢還要更加漫長許多，然而他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一句終結他幸福幻想的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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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站在病房內，看著面前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被緩慢地蓋上了白布。彷彿胸口也跟著被掏空了，失去了一切掙扎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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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患，段世言，1991年8月23日生，經過搶救後仍傷重不治，紀錄，OHCA到院前死亡。」

一位負責輸入患者資料的醫護人員似乎是意識到了，竟忍不住驚呼出聲，「前輩，那個⋯⋯8月23日不就是今天嗎？」

「噓，妳講小聲點別讓家屬聽見了多難過。」另一位同樣站在病床前的醫護人員低聲說，視線卻不禁望向了站在病床不遠處的男人，這實在是太殘忍了，終究還是不忍心的撇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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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夢。這樣的夢根本不是什麼幸福的美夢。

反正只是一場夢。就當作是做了場漫長的噩夢罷了。

——就算白瑞安如此暗示自己卻仍然無法從這般可怕的夢境中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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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終還是站在這該死寂靜的病房，躺在那張病床白布下的男人再也不會睜開雙眼，今天甚至還是段世言的生日。就算是命運的捉弄也不該是這般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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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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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白瑞安突然想起了在這年代的各種段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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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害羞而撇過臉去鬧彆扭的他，在路上看到小狗會露出世界上最可愛的笑容的他，總愛躲在校園一角低頭看漫畫的他，在錄取了第一志願的大學時比誰都還要替自己高興的他，喜歡吃可頌麵包不喜歡喝無糖咖啡的他，會在冬日早晨出門前替自己圍好圍巾的他，笑著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的他，哭著說不想去上班的他，喝醉酒後不小心吻住自己而跟他道歉的段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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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這裡的段世言，很多時候，都令他不禁與2100年的段世言所重疊了。

畢竟這一切的他，既生動又明媚。白瑞安突然頓悟了，這是一場永遠都無法甦醒的夢魘，將會跟著他一起消失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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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怎麼可能⋯⋯在開什麼玩笑⋯⋯」白瑞安痛苦地抱住了頭，將臉埋進了雙膝間只是不停地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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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護人員終於離開了病房後，白瑞安才起身走近了病床旁，緩緩地拉下了那張蓋住臉的白布，望著那副毫無血色的臉龐，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面孔，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了無生氣的段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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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跟死了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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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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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床單中滑落下那蒼白無力的手，然而當白瑞安向前伸手牽住他的手在觸碰到那冰冷的溫度時，才終於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一場夢，或許是真實存在過，卻不存在於他腦海中過去的記憶——因為他從未記得生活在這裡，這個年代的白瑞安是他，也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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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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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夢境如此真實，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的事情，是完全無法想像的切身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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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終於意識到這點時，一切卻都已無法挽回了。

他甚至根本還搞不清楚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既突兀卻真實的畫面在自己的眼前血淋淋地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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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言、段世言，就算你喜歡欺負我，在生日這天也不應該這樣吧？嗯？該醒來了，快點⋯⋯快點醒來啊⋯⋯」

白瑞安低下頭全身止不住的顫抖，無助的啜泣聲不斷地迴盪在這整個病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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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搭啪搭。

一滴、兩滴、三滴。

淚水紛紛打在了男人的臉上，然而他的雙眼卻再也無法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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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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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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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段世言可以活下來，不論會發生什麼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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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希望，你可以活下來。」段世言，拜託你了，再睜開眼看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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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落，突然，一陣刺眼的強光在眼前的畫面如煙花般迅速炸開，白瑞安下意識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然而，猛地有一道系統聲硬生生地闖進了意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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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道既冰冷又無生命的機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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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安先生，代號任務002，因嚴重違反世界通訊準則，將送至大會受審處置，不接受任何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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