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叔世界 - 上卷・序章：殞鈴之夜

墨劍閣的燈火在九龍暗城的夜色中搖曳，像一盞倔強的孤星。窗外，霓虹微光滲過木格窗櫺，與閣內昏黃的油燈交織成一片混沌的暖色。志叔伏在案前，筆尖蘸墨，紙上字跡未乾，墨香混著鐵鏽味縈繞鼻尖。藍風鈴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她總愛在他寫作時輕踮腳尖，將一碗熱湯擱在案角，旗袍下襬掃過木椅，帶起一陣暗香。

「志叔，歇會兒吧。」她指尖輕點他肩頭，嗓音溫軟如十年前的初遇。他抬頭，老式眼鏡滑至鼻樑，鏡片後的目光倦怠卻含笑。藍風鈴長髮如墨瀑垂落，紅唇微揚，眉眼間盡是江南煙雨的柔婉。案角那碗湯仍冒著熱氣，湯麵浮著幾片紫蘇，是她從廢鐵墟邊的野地親手摘的。

他擱下狼毫筆，腕骨因長年握筆突起一節硬繭。「最後一段了。」紙上墨痕蜿蜒，寫的正是他們初遇那日——十年前的血月夜，他在殞劍巷救下被械匪圍困的她，唐裝袖口染了血，她卻笑著替他包紮，說書生提劍的樣子像極了戲台上的關公。

「你若餓了，先去巷口買碗魚丸湯。」他從懷中摸出幾枚銅幣，幣面印著虛空協議的齒輪徽記，邊緣已磨得發亮，「老福記的辣醬快見底了，順道捎一罐。」

她輕哼一聲，指尖勾過竹編木簍，簍身纏著褪色的紅繩——那是去年七夕他親手編的。「加辣不加蔥，魚丸要現撈的鯊魚肉，對吧？」木簍吱呀晃動，身影已飄然轉入門外暗巷。

殞劍巷的夜比墨劍閣冷得多。

電線低垂如蛛網，霓虹招牌閃爍著「福記魚丸」的殘缺字樣，藍光映得青石板泛出詭譎的幽綠。海腥混著機油味鑽入鼻腔，藍風鈴攏緊披肩，踩過積水的石縫。暗處傳來齒輪轉動的嗡鳴，幾具報廢的機械僕從蜷在牆角，眼眶空洞處結著蛛網。她加快腳步，鐵鏽味的風掠過後頸。

黑影從牆縫中滲出。

起初像一灘瀝青，黏稠、無聲，接著猛然膨脹成扭曲人形。藍風鈴踉蹌後退，木簍墜地，魚丸滾落汙水，竹條迸裂的脆響刺破死寂。那黑影伸出三指機械爪，關節處閃著數據光流的冷藍，一把扼住她咽喉。

「虛空協議向您問好。」合成音從黑影胸腔傳出，夾雜電波雜訊。她掙扎著去摸髮簪裡的暗器，卻發現四肢已被光流纏縛——那是一種介於實體與幻象之間的鎖鏈，穿透皮肉直鑽腦髓，刺痛如千萬根冰針攢刺。

「風鈴——！」

志叔的嘶吼撞碎夜色。他踉蹌衝出墨劍閣，眼鏡歪斜，唐裝下襬捲著墨漬，手中還緊攥著未乾的稿紙。殞劍巷空蕩如墳塚，只剩木簍殘片卡在石縫中，邊緣沾著一滴未乾的血，映著霓虹，猩紅刺目。遠處傳來鐵鏈拖曳聲，黑影裹著藍風鈴消失在樓宇夾縫間，她的一隻繡鞋落在汙水裡，鞋頭繡的並蒂蓮浸得發黑。

血月在此刻升起。

猩紅光暈從鋼筋水泥的縫隙間滲出，將九龍暗城染成一片鏽色。志叔跪在巷心，掌心死死攥住那截染血的竹片。暗處傳來虛空協議的廣播聲，機械女音冰冷迴盪：「認知重構進度17%……記憶抹除程序啟動……」他抬頭望向血月，一滴墨從眼角滑落，混著淚水砸在青石板上。

墨劍閣的油燈，終究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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