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相織》 - 第三章《謝幕之前的光芒》6/3新增

那年，任世穎與任世顯八歲。

那時的家，還是一家五口團圓的模樣。

母親崔清雅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坐在餐桌前為孩子們佈菜；父親任宰權也還沒那麼忙碌，偶爾能抽出時間，參與孩子們的日常與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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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學校宣布即將舉辦一年一度的才藝表演，每個班級需準備一齣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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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穎和世顯所在的班級，最終選定了家喻戶曉的《白雪公主》。

老師原本打算讓學生自由報名角色，沒想到一提到「白雪公主」和「王子」，整間教室瞬間炸開了鍋。

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通通爭先恐後地吵著要當主角，場面混亂得讓老師只得苦笑宣布：「好吧，既然大家都想演，那就抽籤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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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全班屏息以待，輪流上前抽籤。

輪到世穎時，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紙條，下一秒眼睛一亮，興奮地高舉雙手：「是白雪公主！」她臉上寫滿雀躍，立刻轉頭問弟弟：「你抽到什麼？」

世顯低頭看了一眼籤條，神情頓時僵住。

他沉著臉，嘴角微抽，語氣沉悶：「……壞皇后。」

就在兩人對話的同時，教室角落一名外貌普通、性格低調的男同學捧著籤條呆站在原地。

片刻後，他眼睛慢慢睜大，嘴角逐漸上揚，彷彿中了樂透，紅著臉輕聲自言自語：「太好了太好了……」他悄悄地偷瞄了世穎一眼，眼神閃爍著中獎般的興奮與憧憬。

對他來說，抽中王子已經是莫大幸運，而王子將攜手謝幕的白雪公主，竟是任世穎——那讓人怦然心動的女孩。

相對的，世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神死死盯著那個王子同學，眼神彷彿要將他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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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確定後，緊接著進入排練階段。

老師帶著大家製作道具、縫製戲服、佈置舞台。

當世穎第一次站上練習舞台開口念出台詞時，教室陷入短暫的寂靜——她的語調自然、神情生動、肢體流暢，彷彿真的是童話世界中走出的白雪公主。

老師驚訝不已：「這孩子……天生會演戲。」

世顯站在一旁，一邊不情不願地練習，一邊忍不住偷看姊姊。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他從未發現姊姊竟藏著這麼驚人的表演天賦。

那一刻，他心中悄悄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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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回到家，映入眼簾的是那座坐落於漢南洞山腰的現代別墅。

整棟宅邸由極簡線條與玻璃構築而成，大面落地窗將庭院的綠意與漢江風景盡收眼底。

午後陽光灑落在橡木地板上，空氣中飄著洗過窗簾的潔淨味道。

一進門，世穎便撲上沙發，緊抱著正倚著文件的父親任宰權，撒嬌說：「爸爸～拜託你去看我演戲嘛～」

任宰權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是那天公司有重要會議……」

清雅聞聲輕輕一笑，轉身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語氣從容卻堅定：「把週五下午的會議延後。」

宰權一愣：「這樣不太好吧？公司那邊……」

清雅收起手機，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孩子的表演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沒了。陪他們，比什麼都重要。」

宰權沉默了半晌，終於無奈笑了笑，輕聲道：「……好吧，妳說了算。」語氣裡雖帶些不甘，更多是寵溺。

清雅轉頭對孩子們說：「那就全家一起去看吧，世宰、世賦也要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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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當天，學校洋溢著節日般的熱鬧氣氛。老師們忙著安排座位與化妝，家長陸續到場。

崔清雅帶著十四歲的世宰與十一歲的世賦抵達禮堂門口。

一見她現身，校長與幾位老師親自迎上前，笑容可掬地寒暄：「崔女士，感謝任家多年來的支持與捐助，孩子們才能有這樣優質的學習環境。」

清雅微微一笑，語氣溫和有禮：「孩子在這裡很快樂，也多虧各位老師的細心照顧。」

簡短應酬後，世宰領著家人找到預留的中央座位。

他低頭確認位置編號，回頭對母親招手：「媽、弟，這邊。」

清雅剛坐下，便撥通電話催促：「你在哪裡？表演快開始了，位置我留好了，盡量快點過來。」

彼時，任宰權正坐在轎車後座，街景如流水般從窗外掠過。

他看了看錶，語氣帶著一絲焦急，低聲說：「公司剛處理完，我馬上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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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台一片熱鬧。

紅色布簾後，小小演員們正興奮地偷望觀眾席，等待燈光熄滅的那一刻。

終於，燈光暗下，聚光燈亮起，表演正式開始。

任宰權氣喘吁吁地抵達現場，看到世宰揮手招呼，連忙穿過人群落座。

他剛坐定，舞台上白雪公主款款登場——那正是他的女兒，任世穎。

世穎身穿華麗戲服，黑髮披肩，銀色雙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如同童話中走出的精靈。

觀眾席爆出低聲驚呼：「也太像白雪公主了吧？」「這孩子真漂亮！」

世賦瞪大眼，拉著哥哥袖子大叫：「是妹妹！」

她的每個動作、神情都充滿情感，宛如與角色合而為一。

台下觀眾屏息凝神，完全沉浸在她所創造的童話世界裡。

接著，壞皇后登場。

世顯臉色陰沉，宛如冬日暴雪前的天空。

他穿著黑紫色長袍、頭戴皇冠、貼上誇張假睫毛，氣場十足。

飾演國王的同學望著他，不自覺聲音發顫：「這是你的新媽媽……希望大家能和睦相處。」

世穎挑眉回道：「……女兒見過皇后。」

觀眾竊竊私語：「壞皇后好像真的不喜歡白雪公主耶……」

事實上，世顯根本不想演這角色，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他站在鏡子前，念出台詞：「魔鏡啊魔鏡，誰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語氣生硬，宛如自我質疑：「我到底為什麼在這裡？」

台下的世賦笑得縮成一團，催促：「快拍快拍啦！」

世宰嘴角勾笑，默默拿起手機連拍，心想：這段黑歷史，以後一定要好好保存下來。

崔清雅望著台上兩個孩子，眼神柔和；任宰權則在瞬間明白，自己差點錯過了什麼——還好，他趕上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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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白雪公主跌跌撞撞奔逃，裙襬飄動，神情驚恐。

獵人緊追不捨，氣氛緊繃。

就在觀眾以為她即將喪命時，獵人忽然停下，眼中閃過掙扎，最終放下武器。

燈光緩緩暗下，現場陷入寂靜，彷彿時光靜止。

白雪公主來到森林中的小矮人家，推門而入，燈光暖黃，空氣中有淡淡的木香。

她坐下，顫抖著吃了幾口飯，然後躺上小床，眼神柔和下來。

觀眾席中，任宰權凝視著舞台，心中激盪。

他不敢眨眼，生怕錯過女兒臉上每一絲情緒的流轉。

那不是童話裡的白雪公主，那是他的女兒——任世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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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宰權從未想過，在一場童話劇中，世穎竟能表現得如此真實、如此動人。

全場出奇地安靜，連燈光都緩緩熄滅，像是不忍驚擾這份靜謐與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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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這片寂靜中，觀眾席的某個角落，一段悸動悄然萌芽。

那是十一歲的黃恩泰，隨父母一同前來觀賞這場表演。

他聽見父母低聲讚歎：「那個小女孩真漂亮，演得好自然……」

但恩泰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那個笑容宛如晨光的女孩身上。

他的心跳，忽地加速起來。

「她……好漂亮……」他在心裡輕聲念著。

就在那一瞬間，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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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而來的，是壞皇后送上毒蘋果的橋段。

世顯披著黑紫色斗篷登場，臉上濃重的舞台妝，眉眼艷麗中帶著詭異，與白雪公主的純真形成強烈對比。

觀眾席傳來低聲驚呼：「哇，他也太漂亮了吧……演王子應該也沒問題吧？」

世顯聽見這句，臉色一沉，心中暗叫不妙：不是吧，等等還有親王子的戲……我真的不想把蘋果遞出去啊。

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嘴對嘴」的畫面，他整個人開始恍神，手中緊握著紅蘋果，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白雪公主伸手想接蘋果，卻發現它似乎被定住了似的。

她小聲提醒：「世顯……你手放開啦……我沒辦法吃蘋果耶……」

世顯一愣，這才驚覺自己握得太緊，連忙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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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穎輕咬一口蘋果，隨即優雅地倒地，長睫微顫，姿態自然，節奏掌握得恰到好處，讓人完全忘了這只是一場演出。

世顯下意識伸手想扶她，卻在半空中猛地停住。

他咬緊牙關，逼自己維持壞皇后那高傲冷冽的神情，然後轉身離去。

「哇哈哈哈……我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了……」他喊道。

但聲音空洞無力，像是連台詞都懶得背完，滿臉寫著「我為什麼要活著」。

台下瞬間爆出一陣笑聲，緊繃的氛圍一夕間化作輕鬆歡樂。

世賦笑到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抱著肚子躲進清雅懷裡，一邊拍腿一邊低聲說：「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

世宰轉過頭拼命憋笑，肩膀狂抖，連拿手機的手指都微微發抖，鏡頭晃得幾乎拍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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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王子的登場。

全場霎時鴉雀無聲，觀眾屏息期待。

然而，當那位顯得有些「平凡」的王子踏上舞台，場內心聲幾乎一致：「欸？不是應該讓壞皇后來演王子嗎？」

王子緩緩走向倒地的白雪公主，依劇情準備俯身吻她。

但剛靠近，他忽然感到一股冷意襲身。

他悄悄抬眼，紅布簾後，一雙眼正冷冷盯著他——

世顯，一手抱臂，一手緩緩做出劃脖子的手勢，眼神寒如霜雪：「敢親？你試試看。」

王子冷汗直冒，嘴角硬擠出一抹「專業」微笑，連忙將吻戲改成虛空對嘴，整個人像逃過死劫般僵硬地完成動作。

他的表情彷彿在說：命保住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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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劇情順利收尾。

同學們還即興加演了白雪公主與王子的婚禮。

世穎穿著那件由大家親手縫製的婚紗，針腳粗糙、線頭外露，歪歪斜斜，卻格外真摯可愛。

她與王子牽手站在舞台中央，掌聲雷動，氣氛溫馨動人。

宰權微微皺眉，心頭莫名升起一個念頭：

「這不過是場才藝表演，為什麼我有種……女兒真的要出嫁的感覺？」

世顯則沉著臉，盯著穿婚紗的姊姊，目光複雜難明，如同捲起的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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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舞台上方的燈光突然閃爍，如同快壞掉的訊號燈，現場瞬間靜默。

事後老師整理場地時才發現——幾盞剛換不久的玻璃燈泡，竟然全都無故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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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席的黃恩泰低著頭，臉紅得不像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彷彿藏著說不出的秘密。

他父母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這場童話劇，也許只是一次才藝表演，但對某些人而言，卻成了一段無法忘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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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眼角泛淚，輕聲說：「演得真好，真是我們的孩子。」

宰權語氣驕傲：「我們家出了一位小演員。」

世賦雙手高舉，大聲嚷嚷：「妹妹太帥了！欸哥你快傳剛才那段給我，我要存起來！」

宰權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靜靜望著舞台中央那對牽著手的孩子，嘴角微微揚起。

那一刻，彷彿成了他多年奔波與疲憊的最好獎賞。

燈光漸暗，掌聲久久不息——那是孩子們人生舞台上的第一場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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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中，黑色轎車平穩滑過夜色街道，車窗外的燈影倒退而去，映出車內一片溫暖柔光。

司機專注駕駛，後座兄妹熱鬧得像在過節。

世賦忽然轉頭問：「妹妹，妳怎麼說哭就哭啊？也太強了吧！」

世穎聳肩笑道：「我就一直想著你上次偷吃我那盒 Pierre Hermé 的抹茶柚子蛋糕，那可是我唯一喜歡的甜點……氣到想哭，剛剛好哭出來。」

世宰皺眉：「你又偷吃別人的東西？」

世賦震驚望她：「妳居然趁機告狀！」

一旁的世顯忍不住偷笑。

世賦立刻反擊：「你扮壞皇后的樣子，我跟世宰拍了超～多張喔～」

世顯臉微紅，語氣冷淡：「刪掉。」

世賦嘻嘻笑著：「才不要，這是我要收藏一輩子的黑歷史！」

世宰一邊笑一邊把即將打起來的兩人隔開，順手摸了摸世穎的頭：「妳今天真的演得很好。」

世穎靦腆低頭，眼中藏不住燦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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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看著後座那群略顯吵鬧卻滿載喜悅的孩子們，輕握宰權的手，十指交扣，低聲問：「還好吧？推掉會議過來看，沒有後悔吧？」

宰權緊握她的手，眼神溫柔堅定，笑說：「怎麼會後悔？只要妳願意，我什麼都願意放下。」

他偏頭看著她，語氣裡滿是寵溺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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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夜色中穩穩前行。

對話漸漸歸於平靜，窗外路燈一盞盞閃過，如同在替某段心事輕輕按下暫停鍵。

無人再說話，卻在彼此的沉默中，多了一份名為「靠近」的溫柔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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