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之棺 - Chapter 1-1 | 安息聖所

◇

8月4日 7: 46 pm

夜色籠罩的街道空無一人，唯有昏黃的煤氣燈，在古董店的櫥窗前映出孤寂的影子。

櫥窗外是種植薰衣草的小花圃，旁邊擺放著一塊寫有店名的立牌。

對外的門把上懸掛著黃銅鈴鐺，每當微風吹過，便會發出悅耳的聲音。

位於亞瑟迦（Askael）的夜鴞古董店歷史悠久，店面規模雖不大，卻陳列著琳瑯滿目的珍藏。

從缺頁泛黃的古書到保存相對完整的瓷器，各類文物應有盡有，每一件都是歲月的見證。

店內光線昏暗，幾盞老式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勉強將櫃檯一帶照亮。

光線在古董的表面投下一層薄暈，讓整間店充滿了神秘的氛圍。

九歲的賽琳娜坐在櫃檯後，雙手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的街道。

「哥哥……今天都沒人來，好無聊啊！」女孩不滿地撅起嘴，語氣裡帶著一絲撒嬌。

瓦沙克站在櫃檯不遠處，仔細地擦拭祖父鐘上的薔薇紋飾，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你無聊，要準備打烊了。」

賽琳娜踢著懸空的腳，抱怨道：「唔，我們還要待多久啊？我想和朋友出去玩。」

「至少……也要等到父親回來。」

少年的聲音溫和，夾帶著幾分未變聲的稚嫩。他大步走到店門口，拉開所有窗簾，俐落地把門上鎖。

環境瞬間變得更加昏暗，這種亮度非常適合點蠟燭冥想。

「那我等等可以去朋友家玩嗎？」賽琳娜道。

「不行。」瓦沙克堅定地搖搖頭，從櫥櫃取出幾支白蠟燭，「今晚是靜燭日，沒人會外出的。」

「齁，什麼靜燭日嘛……」

賽琳娜輕哼鼻子，剛要抱怨，忽然聽見喀嚓一聲，門外傳來短促響亮的鈴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

鈴──

穿著斗篷的客人立定在門前，雙手拎著一盞提燈放在腰間。兜帽遮住其大半容顏，加上光線不明的緣故，只能看見她塗著鮮紅口脂的唇。

瓦沙克的動作一頓，他分明記得自己已經鎖門了！

「您好，歡迎光臨夜鴞古董！」

雖然覺得這位客人的打扮有點怪異，瓦沙克仍舊迎上前去，客氣地招呼道：「抱歉，我們已經打烊了。」

客人沒有回答，緩緩扭動僵硬的頭顱，看起來異常不自然，像是很久不曾活動般，每一次轉動，骨節都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視線掃過店內每一個角落，似乎在尋找某樣東西。

「看來老傑克不在……」

女人沙啞的嗓音響起，就像持弓滑過中提琴的C3弦，抹了過量松香的音色帶著粗糙的顫音。

瓦沙克皺起眉頭，略作躬身，「女士，我父親今天不在店裡。如果您需要什麼，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忙。」

「……」女人無視了他的話，腳步穩穩向前邁出，將提燈輕放在櫃檯上。

她低下頭顱，嘴角微揚，朝櫃檯後的女孩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唇間無聲地開闔，變換出幾個不同的口型。

──找、到、你、了。

燈光照亮兜帽下蒼白的臉，深邃的輪廓在陰影的襯托下顯得越發陰森。

盯著那笑容，賽琳娜愣住了，一股莫名的惡寒從脊背蔓延開來。她驀地跳下扶手椅，踏著小小的步伐跑到瓦沙克身邊，雙手抱住他的右腿，怯生生喚道。

「哥哥……」

瓦沙克察覺到妹妹的害怕，不動聲色將其護在身後，抬眸注視著面前的女人。

這個女人的目的明顯不是古董，而是另有所圖！

比如說，他的妹妹，賽琳娜……

瓦沙克的心猛地一緊，他清楚賽琳娜與眾不同，儘管那個人從未透露過細節，但對她的保護與關注早已超出尋常。

無論是言語間的隱諱，還是外人談及賽琳娜時的警惕，那個人的反應都讓瓦沙克心生疑竇。

如今，這個陌生女人的出現，更讓這個猜測逐漸逼近危險的真相。

想到這裡，瓦沙克投以探究的目光，警惕地問道：「您是哪位？究竟來這裡有什麼事？」

「不用那麼戒備……」

女人微微一笑，語氣輕快了不少，用雙手脫下兜帽，露出一張精緻的臉蛋。然而，那雙帶著輕蔑的藍眼卻破壞了這份美感，「我是格莫瑞，你父親的舊識。」

「我父親的舊識？」瓦沙克蹙起眉梢，沒有立刻相信對方的說法，「但我從未聽他提起過。」

「哦，他當然不會主動提起我。」格莫瑞捋了捋斗篷上的皺褶，聲音中帶著一絲嘲弄，「畢竟你父親可不是喜歡分享秘密的人。」

她側過身，視線落在展示櫃裡的羊角號，嘖了一聲，「真是奇妙！上面的薔薇圖樣，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你可知道，它們出自哪裡？」

「……」瓦沙克望著她緊咬嘴唇，沒有回答。

「安息之地。」格莫瑞唇角微揚，繼續道：「那些薔薇曾見證王朝的興盛與墮落……」

安息之地……聽到這個名詞，瓦沙克心中一凜，不自覺繃緊身子，後背的舊傷彷彿又隱隱作痛起來。

那個人曾與某個組織緊密聯繫，其目的是為了獲得更多有關這個遺蹟的消息，但此類話題在家中一直被避而不談。

他太清楚那個人對安息之地的狂熱......

從古董店內的收藏便可窺見端倪，幾乎每件藏品都帶有薔薇標誌。

那是一種幾近癲狂的執著，足以為其付出一切代價！

若是賽琳娜的消息被洩露出去，瓦沙克完全能夠想像到自己會遭受怎樣的懲罰。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對格莫瑞說道：「貴重物品都有清單記錄，我們這裡沒有您說的那種文物……根據碳十四測定，店裡的文物製作時間大約只有兩百年左右……」

「扯謊就不必了。」格莫瑞隨意把玩著手指，輕吹了一口氣，「關於安息之地，我可是比你父親知道得還多。」

「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你當然不會知道。」格莫瑞彎了彎嘴角，語氣漠然，「有些祕密……可不能隨便讓別人知道！」

她的目光徐徐掠過那支羊角號，似乎在觸摸每一道曲線與紋理，仿若在膜拜什麼神聖之物，卻又隱隱透出一股不屑。

「可惜了……除了那支羊角號，這裡的物品大多是破碎的殘影。」

接二連三受到輕視，瓦沙克的耐心已經耗盡，他面露不快地道：「很抱歉，這位客人，我們店裡不賣贗品！」

格莫瑞嗤笑一聲，像在嘲笑少年的無知，眼珠轉了轉，看向他腳邊的女孩，「但有些東西，沒那麼容易受到時間侵蝕，比如……珍貴的鑰匙。」

女人的眼神深沉得可怕，賽琳娜抖了一下，緊緊抓住瓦沙克的衣角，往他的身後縮了縮。

「好了，不用這麼害怕，小女孩。」格莫瑞眼底閃過一抹玩味的笑，「只是要請你和你的哥哥幫個小忙。」

「什麼忙？」瓦沙克眉頭緊鎖，心裡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他握緊拳頭，大腦飛速運轉著。這個女人是來找文物，還是來找賽琳娜的？又或者，她真正的目的與兩者都無關，而是與父親的秘密有關？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打破了原本壓抑的氣氛。

瓦沙克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之前是在拖延時間！

他的瞳孔緊接著驟縮，眼睜睜看著十幾名武裝人員闖進店內。

「別試圖反抗！」

隨著格莫瑞的手勢，那些武裝人員同步向前，齊聲響起的腳步聲猶如雷鳴，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不然──你們應該不想知道後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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