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百即零 - 第十五章貪婪欲加之饕

　　「江弦音……妳的欲望很奇怪。」

　　哈無沒有選擇靠近已經跪地不起的弦音，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她的身後，緩緩闡述。

　　「妳的『色慾』似乎比一般人少，這和妳對和韻展現出個性的幾乎對不上。妳是有意要降低她對妳的好感？」

　　「妳在觸碰和韻時並沒有升起什麼『色慾』，那妳為何還要一直去觸碰她呢？」

　　「妳和其他人說話時都算是正經的，卻在跟和韻互動時刻意的戲弄，妳應該知道她不喜歡吧？」

　　「是我答應讓妳住在和韻家的，要是妳再繼續這樣下去，我恐怕得負起責任把妳趕出去了。」

　　哈無靜靜地說著，不斷閃爍的眼球再次變了色。原本承歡獻媚的桃色瞳孔，此刻竟放出晦暗不明的淡淡黃光。

　　「八罪之五，貪婪欲加之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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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音又看見了那顆光球。

　　在自己的前方一公尺。

　　「……呵呵。」

　　弦音乾笑兩聲，環顧四周，彷彿又回到了那天下午。

　　那是弦音最後一次的「玩」。

　　十年前。

　　——不，不是十年前。

　　而是十六年前、十年前、三年前，還有一年前。

　　弦音的遊戲戛然而止了四次。

　　第一次結束，她無知；第三次結束，她錯愕；第四次結束，她麻木。

　　——只要第五場遊戲永遠都不開始，那也就永遠不會結束。

　　弦音晃了晃腦袋，突然感覺那曾經遙不可及的光球好像變得更近了，此刻竟彷彿唾手可得。

　　弦音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光球——

　　光球轟然炸開，彷彿萬丈光芒將弦音包裹，一道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在眼前浮現

　　在看清那幾人的面容後，弦音的表情愣住了，隨即綻出一抹燦爛的笑靨，張開雙臂，想得到自己那失而復得的……

　　「……！」

　　接著，一切分崩離析。

　　在弦音的面前，只剩下了一道無臉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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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哈無見過最長的夢。

　　哈無的異能可以挖掘人們內心的罪惡，並以夢境的方式呈現給他們。

　　罪惡是黑暗的，所以這些夢境一般都會是夢魘：在夢裡，人們痴狂地追逐著欲望的樣子，最終承擔後果——總之不是什麼美夢。

　　然而在她發動異能的一剎那，弦音便雙手一攤睡了過去，嘴角還帶著一絲微笑，彷彿正經歷著一樁無與倫比的幻想。

　　——可是，她的那些關於「貪婪」的記憶，分明都是痛苦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哈無正疑惑著，卻見地上的弦音的表情忽地一滯，接著猛地睜開了雙眼。

　　「醒了？」

　　哈無開口道，突然感覺弦音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對。

　　話音剛落，弦音便在哈無面前笨手笨腳地站了起來。她背對著哈無，一語不發，肩膀卻止不住地顫動；啪嗒、啪嗒，一滴滴淚珠自臉上滑落，與方才彷彿置身於美夢中的笑容判若兩人。

　　「為什麼？」

　　弦音轉過身，面無表情，肩膀也停止了顫抖，臉上卻掛著兩行血淚，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

　　「江弦音。」哈無平常那若無其事的表情消失了，此刻顯得分外嚴肅，「抱歉，我不知道。」

　　「那妳現在知道了！對！我就是這麼一個矛盾的人！可以了嗎！」

　　弦音聲嘶力竭地吼道，凌亂的髮絲正彰顯著她此刻的哀慟。

　　「既然妳讓我看見了他們，又為什麼要放我出來呢……」

　　——在渴望的一切即將入掌時，卻又被再度奪有。

　　第五場遊戲誕生於哈無製造的夢境中，卻又在頃刻間結束。

　　弦音啜泣著，骰子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今天先結束，之後有空再來訓練。」哈無嘗試將語氣放柔，然而還是一如往常地毫無音調可言，「但是，江弦音，我有話得跟妳說。」

　　「我知道妳在渴望著什麼，也知道妳在恐懼著什麼。但這不是妳這麼做的理由。」

　　「憑什麼？妳憑什麼這樣說？」弦音慘笑著，主動朝哈無走近了幾步，「我做的沒有錯，要防止悲劇發生，就只能保持距離。」

　　「那妳為什麼還要靠近？」哈無淡淡地說，「只是保持距離的話，妳只要遠離和韻就好了，沒必要做出那些事。」

　　「我連渴望的權利都沒有嗎！？」弦音大吼道，血絲充斥瞳孔，彷彿快要爆炸。

　　「妳選擇了折衷。既嘗試靠近和韻，又用令人厭惡的方式讓她討厭著妳。妳以為這樣就能達到妳所謂的『保持距離』，但這有好處嗎？」哈無一語中的，犀利地說。

　　「當然有……這樣的話，他們……和韻……就不會受傷了。」弦音彷彿被戳到了痛處，方才情緒的激動驟地煙消雲散，此刻竟支支吾吾了起來。

　　「確實，以妳的邏輯，只要跟和韻保持距離，她就不會因妳而受傷了。」哈無突然話鋒一轉，向前踏了一步，手中巨劍直指弦音咽喉，「但妳有沒有想過，妳這樣也是在直接的傷害和韻？」

　　「和韻喜歡妳這樣嗎？和韻享受妳這樣嗎？別以為她厭惡妳這件事是個優點，江弦音。」

　　「她會離開，江弦音。她不會待在妳的身邊讓妳『保持距離』，她會離開妳的身邊，或是請求我們其他人來把妳趕走。」

　　「是，她不會因為和妳親近而受傷，但妳有沒有想過……」

　　「——她會拋棄妳呢？」

　　「她不會！」

　　當弦音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披頭散髮、聲嘶力竭地大吼了出來：

　　「她會開始厭惡我、她會嘗試遠離我，但她不會拋棄我！我知道！她這麼善良、這麼仁慈、這麼……」

　　「這麼倒楣。是嗎？江弦音。就因為她是個好人，妳就打算把自己那份沉重的情感寄託在她的身上？」哈無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弦音的歇斯底里，「好好想想，江弦音。妳對和韻毫無感情可言，妳有的只是渴望，一份就算換一個人也能彌補的渴望。」

　　「……是又怎樣？沒有感情又怎樣？只是渴望又怎樣？我不是得到了嗎？這樣就足夠了。」弦音逐漸平靜了下來，對哈無笑了兩下，反駁道。

　　「江弦音，我沒興趣幫妳走出心結，但我對妳的行為很有意見。」

　　「和韻不是聖人，江弦音。」

　　「她或許善良、或許仁慈，但她依然果決，她不會對一個性騷擾犯手下留情。」

　　「是我讓妳住進她家的，我得負起責任。

　　「就算她能夠容忍妳的侮弄，我也不會讓妳繼續得寸進尺。」

　　「最後，她會拋棄妳。」

　　一錘定音。

　　語畢，哈無沒有再管依然故我的弦音，徑直離去。

　　弦音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發一語。良久，才轉身走向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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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和韻正端坐在沙發上滑著手機，見弦音提前回到家，疑惑地問了一句。

　　就在剛才，她收到了哈無傳來的訊息，一句很奇怪的訊息。

　　『要是妳真的不耐煩了，就把江弦音趕出去，我不攔。』

　　『？』

　　似乎是昨天哈無來做客時，自己對她的訴苦起了作用，原本說著「希望妳們和睦相處。」的哈無，現在竟主動告訴自己可以選擇把弦音趕走。

　　和韻有些不解，但還是回了一句「好」。

　　以至於弦音回到家的現在，她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把她趕走。

　　——反正院長會提供金錢補助，讓她出去租房子也沒差吧？

　　正遲疑著，只見弦音徑直走向了坐在沙發上的和韻，無比慎重地站在她的面前。

　　接著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緩緩地向和韻的臉頰移動。

　　和韻反射性的向後躲開，不滿地說，「弦音，妳要是再這樣故意弄我，我就要把妳趕出去了。」

　　弦音的手指停在半空，表情似乎有些錯愕。

　　「借過，我要去上班了。」和韻拍開弦音的手，站起身，不帶一絲猶豫地走出大門。

　　大門被「碰」的一聲關上，沉默瞬間籠罩整個客廳。弦音收起了手，默默轉身走回房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1FX2kQ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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