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刃滄行 - 第三十七章：餘火未息

杜尋悠悠轉醒時，只覺右肩如火灼，胸口悶痛難當，四肢沉重，仿若身陷鐵匣。

他想動，卻發現自己躺在草蓆之上，身蓋粗布，屋外風聲低鳴，耳邊傳來篝火劈啪聲。

「杜尋！」一聲哽咽在耳旁響起，下一刻，一道柔軟的身影撲入他懷中。

是香柔。

她衣衫微亂，眼眶通紅，死死抱住他，聲音顫抖：「你嚇死我了……你再不醒，我……」

杜尋喉頭一滯，伸手拍了拍她背，嗓音沙啞：「我還活著。」

他掙扎著坐起，卻牽動傷處，疼得眉頭緊皺。

香柔見狀，急忙扶住他，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邊，一臉擔憂。

而在一旁，澤明月倚在門邊，一言不發，目光複雜。她雙手抱劍，視線落在杜尋與香柔身上，唇角微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杜尋注意到她，心頭一陣說不出的愧疚，剛想開口，卻忽地想起那劍——貫肩穿骨、將他釘在古木之上的劍。

他瞳孔微縮，呼吸頓緊，腦中閃過破廟斷瓦、蕭忘塵血灑當場的畫面，身體一陣顫抖。

「杜尋？」香柔察覺不對，輕聲呼喚。

他沒回話，只是低下頭，額角沁出冷汗。

一旁，一位老和尚走入草屋，手中端著一碗藥湯，身穿灰布僧袍，面色慈和。

「阿彌陀佛，貧僧法慧，幾日前見施主於林中傷重昏迷，便將人帶來廟中療傷。」

他將藥放至矮几上，雙手合十：「此劫雖過，心魔猶在，需多靜養。」

杜尋抬頭看了他一眼，喉結微動：「謝……謝大師。」

法慧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而出。

屋內陷入片刻寂靜，只剩藥香與火聲交錯。

杜尋低聲道：「我當時……是真的想殺了他。可那一劍……我甚至連擋都擋不了。」

他垂下目光，語氣近乎呢喃：「若他真是天下第一，那我到底算什麼？」

香柔握緊他的手，輕聲道：「你是杜尋，你是我們心中的杜尋。」

杜尋聞言，卻只是苦笑。

澤明月緩步走近，終於開口：「你若真不知怎走下去，就先活著。剩下的，一步一步來。」

杜尋怔住，望著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情緒，彷彿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夜深後。

杜尋獨自一人步出草屋，肩傷未癒，仍強撐著走到屋後。

在那角落，斷劍靜靜地橫放於一塊石上，寒芒被月色映照，仿若靜候主人召喚。

他伸手，指尖輕觸劍柄。

劍，一觸即冷。

下一瞬，他腦中猛地浮現那黑衣人冷寂無情的雙眸，那一劍穿體的劇痛，蕭忘塵臨死前的眼神。

他手一抖，幾乎將斷劍跌落。

「我……還能再拿劍麼？」他喃喃。

他緊咬牙關，勉強將劍握起，但整條手臂都在發顫，額角汗珠連連滾落。

月光下，他握劍的影子瑟縮不穩，像極了一個再也不敢揮刀的廚子。

草叢微響，香柔遠遠站著，沒敢打擾，只垂手望他，眼中泛淚。

杜尋低頭望著手中之劍，遲遲無法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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