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之下，唯我為尊 - 第十七章《雪槍問道》

雪林之中，兩道黑袍人影正在快速離開現場，腳步極輕，氣息壓至最低。

其中一人皺眉低語：「赫大人還沒回，我們要不要等他……？」

另一人語氣低沉：「他的目標不必我們插手。那女人的屍首找不到，說不定真讓她逃了。」

前者臉色一沉，壓低聲音：

「可是……我們接的令是『死要見屍』，沒見著屍首，怎麼回去交差？」

「赫大人若是問起……」

「……說她被大雪掩了屍，氣機也斷了。我們搜過、等過，也沒發現異常，就這樣。」

片刻沉默後，那名右側影衛忽然低笑一聲，語氣壓得極低：

「說真的……這女人長這模樣，還真是個尤物。」

另一人冷聲回道：「你該不會真想……？」

「怎麼不想？她反正活不成了，死前摸一把算不算多撿點？」

「你真夠下作……」

那人冷哼一聲，卻也沒再勸，眼底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語氣低低：

「可惜了，落到我們手上之前就死了，不然……倒也能讓她試試『影衛規矩』。」

他語氣雖平，眼中卻閃過一抹慌意。

兩人正欲再行，忽然神色微變——

身後空氣似乎……輕微波動了一下。

但回頭，什麼都沒有。

只有風雪簌簌落下，一如往常。

—

同一時刻，雪谷東南方向，一處斷崖下的石洞間，一道佇立身影緩緩抬起頭。

赫無宵。

他雙目如鷹，神識若針，目光似正掃視整個山谷某個方向。

他沒有動，卻明顯在尋找什麼人——

而那個人，顯然不是剛剛那些影衛。

—

周玄立於一株枯松之巔，目光落在兩個方向交匯點。

一邊，是撤離的影衛。

一邊，是仍在搜尋的赫無宵。

他伸了個懶腰，像才睡醒。

「喲，這次可有意思了。」他輕聲笑了笑，手指虛點虛空，靈息輕動。

「一個元嬰、兩個凝丹……」

他語氣像在點人頭：「這幾個，應該就是害我那個還沒收的新弟子變成這樣的元兇吧？」

語聲輕飄，話卻冰涼。

「先找到她，然後——再陪你們玩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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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山谷極冷，雪厚及膝，斷枝與破雪槍痕交錯分布。崖下坡地上，一抹銀甲之影半臥於地，銀白與雪色幾近融為一體。

她渾身覆滿傷痕，護甲碎裂，長槍依舊緊握，血跡早已冰凝，眉心卻仍緊鎖未解。

白蘇蘇。

—

周玄俯身，指尖點在她脈門，靈息入體。

體內氣息混亂如風雪倒灌，筋脈崩了七成，內府有斷、有炸、有潰。

——這不是單純重傷，是戰場上撐到最後一口氣才倒下的「殘命」。

—

「這股意志……比我預期的還狠啊。」

他輕點她斷脈三處，穩住氣旋，從懷中取出兩枚定氣丹與一粒止血化瘀丸，送入其口中，以靈力導入內府，鎮住內息。

白蘇蘇眉頭皺了皺，指節微動。

槍，依然緊握。

—

周玄望著她的手掌，眼神微動。

「真能撐到這種地步……」

「連命都咬著撐到這一步……若不救你，倒真枉費這份骨氣。」

—

他抬頭望向遠方，氣機掠過，目光凝住。

遠方雪林間，一縷壓迫感漸逼而來，氣息陰冷如雷雪壓頂。

那道元嬰氣息，已然逼近。

他嘴角緩緩露出一抹斜笑，語氣輕飄：「……來了。」

他低聲道：

「那就……讓為師，先來送妳一份見面禮吧。」

—

語畢，他俯身將她抱起，他袖間靈息一轉，順手將她身上氣機一絲不剩地抹去，這才轉身離去。

身形如風雪一閃而逝，徒留山林中斷痕未散、碎雪翻飛。

風雪繼續落下，只是那片空地上，再無一人。

—

數息之後。

風雪再動，一道黑影破空而至，踏雪無聲，直落入剛才那片谷地中央。

赫無宵，到了。

他俯身查看，只見地面有一道細微陷痕，兩道雪痕已被風雪掩去一半。

他眯起眼，抬手一揮，一縷靈息自掌心溢出，橫掃四周，重構氣機軌跡。

虛空中，一道微弱殘影浮現——

銀甲女子被人抱起，瞬息離場，氣息在數息之內「徹底斷絕」。

—

赫無宵的神色，第一次出現變化。

他沒有開口，卻站在原地良久未動，仿佛要從風雪中逼出遺失的線索。

半晌，他低聲冷語：

「氣息……被抹掉了？」

他周身氣壓微震，雪線外的松枝一片斷折，風雪之中，殺意如雷隱伏。

赫無宵緩緩轉身，向西北望去。

「……出手這麼乾淨……」

他低聲咬字，「到底是誰，敢攔我赫無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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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深林，一處寒谷之中。

兩名影衛正沿著一縷極淡的氣息，穿梭於樹影斷枝之間。他們身形如鬼魅，氣息極低，卻始終未能捕捉到那道殘留靈息的真正頭。

「前面有波動。」右側那人忽低聲說。

左側影衛一指點出，傳音符激活，靈息如蛇穿林：

「赫大人，我們追到一縷氣息殘痕，正在查。」

—

但他剛一開口——

「你們在找什麼？」

一個聲音懶懶地從風雪中傳來，像是剛睡醒的人，語氣裡透著幾分無聊與打趣。

兩人瞬間警覺，護體靈光炸開，左右對峙而立，目光迅速掃向四方。

無人。

只有風雪簌簌，枯枝微晃。

—

「誰！」

「裝神弄鬼！」

他們話音剛落，身後的雪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排腳印，自遠至近，直抵二人背後三尺。

但腳印盡頭……空無一人。

—

「你們膽子不小啊，連我徒弟都敢動。」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這回彷彿從天上飄下來的——

又或者，是從他們腦海中直接響起的。

右側影衛怒喝一聲：「裝神弄鬼，找死！」

他當即掠空而起，一道陰雷符爆閃而出，轟向林中一棵老松。

轟隆！

巨響中，樹炸雪崩。

然而——什麼也沒打中。

—

「你在跟誰出手？」

聲音就在他耳邊，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他瞳孔驟縮，猛然回頭——

背後空無一物。

只有雪。

—

左側影衛手心冷汗直冒，死死盯著前方，聲音顫了：「是結界？還是……幻術？」

「不全是。」那聲音緩緩應道，「更準確地說……是你們太弱了。」

下一息，兩人四周的空氣忽然像是凝固了。

靈息無法運轉，傳音符失效，連護體法光都黯淡了半分。

—

「你們剛剛說，可惜沒玩到我那徒弟？」

那聲音第三次響起，這回透著一絲冰寒與殺意，輕輕一問，像是對某種東西感到厭惡——

「真可惜啊……我剛好聽到了。」

—

右側影衛暴喝一聲，靈力強行爆開：「快走！我們分——」

噗！

他的聲音斷在半句。

半截人影，從肩口以下，乾淨俐落地滑落在雪地之中，殘血染紅一片白霜。

無聲無息，無人出劍——

他就這麼沒了。

—

左側影衛瞬間癱地，渾身劇震，眼中只剩下恐懼。他顫聲說道：

「是赫大人讓我們追的——我們只是奉命……不是我們的主意……」

風雪中，那聲音終於帶著一點回應的溫度。

是冷笑。

「你們倒是很會把責任推給別人啊。」

他還想再說什麼，卻忽然身形一震，眼中驚恐定格——

他看見自己胸口亮起了一點寒光。

那不是符，也不是術。

而是一根手指。

從虛空伸出，輕輕點在他心口。

—

砰。

他的身體炸開，像是一個被封住的氣囊被人抽走了氣，內府崩塌，氣血四散，整個人倒在雪地中，只剩下一層衣甲與血霧。

—

同一時間，數百丈外。

赫無宵正立於一處崖頂，神識如網，冷靜地掃視整座山谷。

忽地，他眉心一跳，目光一震，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氣息沒了？」

他袖袍一甩，掌中靈光炸開，一道赤金色的命印法盤浮現而起，兩點命息光點，在他眼前迅速熄滅。

兩名影衛——同時斷命。

赫無宵的面色，在瞬間陰沉如死水。

—

「誰？」

他一字一頓，聲音低到骨頭裡都像裹了寒霜。

「誰——動了我的人？」

轟！

他腳步一踏，整座崖頂竟被震裂寸許，雪浪翻飛而起。

他沒有再多話，沒有半點遲疑，化作一道黑影，氣息炸開如雷，直往那兩人氣息斷絕之處激射而去！

—

他沒想過，會有人敢這麼乾脆地動他赫無宵的影衛——

更沒想過，會有人悄無聲息地，當著他的神識，把人殺了。

這不是挑釁。

這是宣戰。

—

風雪呼嘯，靈息未散。

赫無宵化作一道黑影破空而至，重落入剛才影衛氣絕之地。

眼前雪地之中，兩具黑袍屍骸並列倒伏，一人殘肢碎裂，另一人胸口炸開，氣息早已斷絕。

他眯起眼，沉默數息。

這兩人雖非最強，卻是他最信任、行動最穩的影衛。

竟在他眼皮底下，毫無預兆地死了？

—

「你來晚了。」

一個聲音在風雪中響起。

懶散、平靜、帶著一點不耐煩的倦意。

赫無宵猛地抬頭。

數丈之外，風雪未散，一道身影負手而立，白衣銀髮，長身如劍。那人就這麼站在雪中，像在俯瞰整座世界。

他沒動，卻讓赫無宵心頭忽地一沉。

—

他放出神識——

下一瞬，赫無宵瞳孔驟縮。

——空的？

對方氣機內斂得仿佛不存在，他的神識竟無法探測分毫。

赫無宵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一絲……不安。

—

「是你殺了他們？」

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戒備。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側了側頭。

「要不你猜猜？」

語氣戲謔至極。

—

赫無宵眼角微跳。

他沒再廢話。

靈息暴湧，元嬰真力凝聚掌中，暴雷冰焰一瞬疊加，雙掌轟然推出！

「雷霆・斷命掌！」

寒氣裹雷，暴雪炸響，如破天巨浪般奔襲而出，攜赫無宵全身之力，直擊白衣身影！

—

然而下一瞬。

「咚！」

那狂暴的力量在即將命中周玄之際，像撞上了什麼。

一層無形屏障毫無徵兆地擋下了這一掌！

雪崩震地，卻連那人衣角都未撼動半分。

—

周玄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他抬頭，目光落在赫無宵身上，微微挑眉，似是有些意外。

「這就是你的全力嗎？」

他語氣懶散，眼神卻清明而認真，像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就這？」

—

赫無宵心神一震。

連對方一步都沒逼退？

那到底——是什麼層次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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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無宵雙掌一震，雷焰再起，怒聲一喝！

「裂雷破霜！」

氣爆如獄，冰雷雙極瘋狂交錯，他暴掠而上，一掌接一掌！

第二掌！

第三掌！

第四掌！

—

可白衣人，始終未動。

他連手都沒抬，甚至連頭都沒回，只靜靜站在原地。

風雪落在他肩上，未曾融化。

赫無宵的掌風一次次轟落，卻如同砸進深淵，連一點漣漪都激不起。

—

「你……！」

赫無宵終於收手，額間冷汗直流，喘息聲在雪地中格外刺耳。

他忽然感覺到了——那種來自絕對高位的碾壓感。

不是對手之間的差距。

而是——

生與死之間，不能跨越的界線。

—

「前輩……」他的聲音終於低了下來，姿態也沉了半分。

「是我不知高低……我認栽……」

他話說到一半，眼中浮起一絲希冀。

「不知……是否還能有回轉餘地……」

—

風雪中，那人終於轉過身。

周玄。

他神色依舊平靜，看著眼前這個剛才還雷霆震天的赫無宵，如今卻低眉垂手，氣息浮亂如破鼓。

—

「你說……有沒有回轉餘地？」

周玄眼神很淡，聲音卻低了半寸：

「那我問你。」

「她那時候，有沒有回轉餘地？」

赫無宵神色一僵，抿唇不語。

—

周玄沒有再問，只是輕輕伸出手，指了指雪下兩具影衛的殘骸：

「這些人，在你看來是工具，但在我看來……」

他語氣一頓，眼神收冷：

「是該被一起送進地獄的東西。」

—

赫無宵猛然抬頭，眼中閃過驚懼。

「不——！」

—

然而他話音未落。

虛空中，一道無形之力倏然落下。

無雷，無火，無劍，無光。

只有一個「念」。

—

赫無宵眼中最後所見，是那白衣人如山般站立於風雪之中，一動不動。

而他自己——

從體內開始崩毀，經脈寸斷，神識碎滅，化作一縷血霧，悄然飄散。

—

天地無聲。

只有風雪依舊，靜靜飄落，像是為什麼人落下了一場無聲的白絮葬禮。

—

雪林靜寂，周玄站在白蘇蘇藏身的雪凹旁，低頭望了她一眼。

下一刻，他伸手將她輕輕抱起，剛欲轉身——

忽地一頓。

他眉心輕皺，眼神裡浮起一絲極其真摯的……懶意。

—

「這麼遠……又得飛半天回去？」

他望向天邊後山方向，嘆了口氣。

「……不行，太麻煩了。」

說著，他就這麼抱著白蘇蘇轉了個圈，在旁邊一處平雪石上盤腿坐下，把人輕放於側。

—

他閉上眼，識海之中，一縷金芒緩緩浮現。

那是——

《創世唯一經．時空篇》。

—

他低聲呢喃：「這段經文上次還沒好好看過……現在，是時候了。」

—

隨著他心念轉動，天地之間有無形的氣機微微震盪，時間像是放慢了呼吸，空間像是悄然皺起一角。

—

不知過了多久。

風雪之中，那白衣男子緩緩睜開雙眼。

瞳孔深處，有一道微不可見的時光漩渦一閃即逝。

—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衣袍上的雪。

「……可以了。」

他一手抱起白蘇蘇，另一手輕輕一劃。

—

「啵」的一聲輕響。

眼前空氣忽然像被水波攪動，一道銀藍色的裂痕在虛空中緩緩展開，幽深而寂靜，連時間都仿佛在那一線內沉默了。

「他微皺眉，空間裂縫邊緣尚不穩定，微微顫動。『……勉強夠用了。』」

—

周玄抱著人，一步踏入。

「回家收徒去。」

銀光合上，風雪復歸平靜。

天地之中，僅剩遠方未散的靈息與那無聲閉合的裂縫，彷彿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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