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紫禁城的無線電波**
光緒五十七年(西元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深夜。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LL0POhIQ2
白日裡尚存的秋日燥熱,此刻已被深沉的寒意徹底驅散。紫禁城巨大的輪廓淹沒在濃重的夜色中,唯有養心殿東暖閣的窗戶,透出幾縷昏黃的光,在冰冷的青磚地上投下孤寂的長方形光影。殿內巨大的自鳴鐘發出沉穩的「噠、噠」聲,指針已悄然滑過晚上十點四十五分。空氣中瀰漫著陳舊木料、皇家御墨和一種無形的、沉甸甸的疲憊氣息。
光緒皇帝載湉穿著一件半舊的石青色綢面夾袍,沒有戴冠冕,花白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在燈光下泛著銀霜般的光澤。他背對著御案,久久佇立在懸掛於東牆那幅巨大的、標滿了各種符號與箭頭的《滿洲及東北亞形勢詳圖》前,凝視著。地圖上,代表著日本關東軍的密集紅色三角符號,如同毒瘡般盤踞在南滿鐵路沿線,尤其刺眼地集中在瀋陽(奉天)周邊。他的身形比十幾年前更加清瘦,背脊因長年的案牘勞形而微微彎曲,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黃燈光映照下,依舊銳利如鷹隼,彷彿能穿透紙張,直視那片黑土地下湧動的暗流。歲月在他眼角刻下了深刻的皺紋,那是自戊戌變法、定鼎維新、遼東烽火、凡爾賽龍吟乃至紫禁城工學院汽笛長鳴以來,無數個殫精竭慮、如履薄冰的日夜所留下的印記。每一道皺紋裡,都沉澱著帝國的風霜與他個人的憂思。
指尖無意識地在地圖上撫過,最終重重地點在「瀋陽」二字之上。那裡,是大清龍興之地,也是此刻風暴匯聚的中心。白天裡,外務部轉呈的日本駐華公使遞交的數份抗議照會,字裡行間充滿了蓄謀已久的蠻橫與挑釁,指控中國軍隊「破壞」南滿鐵路柳條湖段。這拙劣的藉口,與當年甲午戰爭、庚子事變乃至歐戰時如出一轍,散發著濃濃的、令人作嘔的帝國主義強盜邏輯的腐臭味。
「狼子野心,再清楚不過了!」光緒低沉的嘆息在寂靜的暖閣內迴盪,帶著一種洞悉陰謀卻又無法立即阻止的沉重。他太熟悉這種氣息了,每一次嗅到,都意味著血與火的考驗。帝國這艘巨艦,在維新變革的航道上前行數十年,雖筋骨漸強,卻從未真正擺脫驚濤駭浪的包圍。
就在這時,一陣與殿內沉悶氣氛格格不入的、尖銳而急促的「滴滴答答」聲,驟然打破了沉寂!聲音來自御案一角那台體積不小的、漆成軍綠色的無線電收報機!機身上鑲嵌著紫禁城工學院的徽標,幾盞真空管正隨著信號的湧入,明滅不定地閃爍著橘黃色的光芒。這正是當年工學院實驗室裡那跳躍著藍色電弧的「順風耳」,歷經十餘年改進,如今已是帝國最高層獲取緊急軍情的利器。
侍立在一旁、幾乎要打盹的領班太監王商猛地一驚,瞬間清醒,臉上殘存的睡意被驚恐取代。他深知,這台機器在深夜響起,絕無小事!他幾乎是撲到機器旁,熟練地戴上耳機,一手抓起鉛筆,另一隻手飛快地旋動調諧旋鈕。很快,他臉上的驚恐凝固,繼而變得一片慘白,握筆的手指因用力而劇烈顫抖,在記錄本上劃出歪斜的墨跡。
「皇上!急…急電!奉天…瀋陽急電!」王商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帶著哭腔,雙手捧著那張剛剛抄錄下、墨跡未乾的電文紙,踉蹌著跪倒在光緒身後,高舉過頂。
光緒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全然不像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他一把抓過那張薄薄的、卻重逾千鈞的電文紙。紙上,由密電碼翻譯而來的墨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瞳孔:
「**光緒五十七年九月十八日夜十時二十分左右。日本關東軍自導自演,炸毀南滿鐵路柳條湖段一小段路軌,反誣陷是我東北邊防軍所為!現其駐紮瀋陽的步兵第二十九聯隊,已全副武裝,悍然向我北大營外圍陣地發起猛烈進攻!槍炮聲震天!我部猝不及防,前哨陣地已有傷亡!情勢萬分危急!日軍蓄謀已久,此乃全面侵略我東北之信號!懇請朝廷速示方略!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 榮臻 叩發。**」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光緒的心上。最壞的預感,以最兇殘的方式變成了現實!「果然…來了!」光緒的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輕響,握著電文的手指因極度的憤怒和瞬間湧上的巨大壓力而骨節泛白,指節突起,幾乎要將紙張捏碎。一股冰寒徹骨的殺意,混合著對即將到來的民族災難的深切憂慮,瞬間席捲全身,讓他挺拔的身軀竟微微晃動了一下。但他強行穩住,那雙深陷的眼窩裡,震驚迅速被一種燃燒的、近乎冷酷的決絕所取代。
「傳旨!」光緒的聲音如同從冰窖中撈出,低沉、嘶啞,卻帶著斬斷鋼鐵般的穿透力,瞬間撕裂了暖閣的死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bQGTwWbJz
「一、立刻以我的名義,啟動最高級別的『龍驤』應急預案!紫禁城、內閣、樞密院(由原軍機處改組)、總參謀部,所有相關人員,無論身在何處,半小時內必須到崗!」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dAaL11Vm
「二、命令內閣總理大臣段祺瑞,立即前往總參謀部坐鎮!全權指揮應對東北突發軍情!授予他臨機專斷之權!命令陸軍大臣、海軍大臣、外務大臣、度支大臣,立即入宮,到養心殿議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DsDH6P2K6
「三、急電駐國際聯盟(國聯)全權代表施肇基!命令他立刻向國聯理事會提出最緊急控訴!揭露日軍暴行!要求國聯立即採取行動,制止侵略!同時,密電駐英國、美國、法國、德國、蘇聯各國公使,通報詳情,務必爭取國際輿論與道義支持!措辭要強硬,證據要翔實!」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sFTbpNwSM
「四、」光緒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鋒,掃過王商慘白的臉:「命令京畿衛戍司令部、直隸督軍公署、北洋艦隊司令部,所轄海陸軍各部,立刻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嚴密監控日本駐屯軍及在華艦隊動向!沒有明確旨意,不得先行開火!但若遭遇敵人挑釁攻擊,**准予堅決自衛反擊!務必使京畿重地,固若金湯!**」
一連串命令如同疾風驟雨,不帶絲毫停頓與猶豫,顯示出這位在驚濤駭浪中掌舵數十年的帝王,面對突發巨變時驚人的沉著與決斷力。每一個字都像釘子,狠狠楔入這危急的時刻。
「嗻!奴才…奴才立刻去辦!」王商連滾帶爬站起,顧不得儀態,跌跌撞撞衝出殿外。他那帶著驚惶與使命感的、嘶啞的傳令聲,迅速消失在紫禁城深沉的迴廊裡。
巨大的殿門被推開又合上,帶入一股深秋夜間的凜冽寒氣。暖閣內,瞬間只剩下光緒一人,以及那台依舊閃爍著不祥光芒的無線電收報機發出的單調「滴答」聲。他緩緩走回那幅巨大的東北地圖前,再次將目光投向「瀋陽」,投向「北大營」。遙遠的關東平原上,此刻正燃燒著侵略者的炮火,流淌著帝國將士的鮮血!凡爾賽的龍吟猶在耳畔,紫禁城工學院的汽笛聲尚未遠去,這群貪婪的惡鄰,竟又悍然舉起了屠刀!
光緒猛地一拳,重重砸在地圖上「瀋陽」的位置!堅硬的紫檀木框發出沉悶的巨響。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壓抑了數十年的、對這個東瀛島國深入骨髓的警惕與刻骨仇恨,以及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悲壯: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OhDFUOnqy
「東瀛倭寇!欺人太甚!甲午年的恥辱,我與四萬萬臣民,一日不敢忘記!今天你們竟敢再犯我龍興之地!我倒要看看,這立憲維新數十年練就的鐵拳,能否砸碎你們的蛇蠍之心!**寸土必爭!國格所在,雖千萬人阻擋,我也一往無前!**」
冰冷的誓言,在空曠的養心殿內迴盪,與窗外嗚咽的秋風交織,預示著一場席捲整個東亞的風暴,已從關東平原的黑土地上,驟然颳起!
**第二節:北大營的血色黎明**
幾乎就在紫禁城無線電波劇烈跳動的同一時刻,千里之外的關東平原,瀋陽城北。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HlDnG39GJ
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呼嘯著掠過遼闊的黑土地。天空如同被潑灑了濃墨,星月無光,只有北大營營區內幾盞稀疏的探照燈,射出慘白而無力的光柱,徒勞地在沉沉的夜幕中劃動,更襯得四周荒野一片死寂。營房輪廓在黑暗中顯得模糊而壓抑,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悲啼,更添幾分不祥。
北大營,這座始建於前清、如今作為東北邊防軍第七旅駐地的龐大兵營,此刻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卻被一股極度壓抑、緊繃到極致的氣氛死死扼住了咽喉。營區外圍的鐵絲網、戰壕和沙袋構成的簡易工事後,值夜的哨兵們緊握著手中的「元年式」步槍或「遼十三」式步槍(仿德式毛瑟),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他們緊貼著冰冷的掩體,耳朵豎起,捕捉著風中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每一張年輕的、被寒風吹得皸裂的臉龐上,都寫滿了緊張、警惕和一種強行壓抑的憤怒。白天裡旅部傳達的「嚴防日軍挑釁,避免衝突擴大」的死命令,像沉重的枷鎖套在每個人的心頭。他們知道咫尺之遙的日本兵營裡,那些矮小精悍、眼神兇戾的關東軍士兵,正如同餓狼般窺伺著他們,挑釁從未停止,摩擦日益升級。而今晚,空氣中瀰漫的那股異乎尋常的靜謐,更讓人感到窒息般的壓抑。
旅指揮部設在一座堅固的磚石結構二層小樓內。燈火通明,電話鈴聲、電台呼號聲、參謀人員急促的腳步聲和低沉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氣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鉛。牆壁上掛滿了軍用地圖,紅藍鉛筆標註的敵我態勢犬牙交錯。第七旅旅長王以哲少將,這位年近五十、以沉穩著稱的東北軍宿將,此刻卻像一頭焦躁的困獸,背著手在狹窄的指揮室內來回踱步。他身上的黃呢將官服略顯皺褶,領口敞開,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在昏黃的電燈光下閃著油光。桌上攤開的,是剛剛收到的、來自瀋陽城內日本領事館措辭蠻橫的「抗議」照會副本,以及來自北平陸軍部措辭模糊、反覆強調「克制」、「勿予日人口實」的密電。
「混賬!混賬至極!」王以哲猛地停下腳步,一拳狠狠砸在鋪著綠呢檯布的桌子上,震得茶杯蓋叮噹作響。他指著地圖上柳條湖的位置,對著身邊的參謀長趙鎮藩低吼,聲音因憤怒而嘶啞:「自導自演!絕對是自導自演!這幫倭寇,擺明了就是要找藉口動手!陸軍部的電報還在說什麼『查明真相』、『保持克制』?真相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再克制,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把刺刀捅進兄弟們的胸膛?!」 他的眼中佈滿血絲,那是對上級軟弱指令的極度不滿和對即將到來災難的無力感。
趙鎮藩參謀長臉色同樣鐵青,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充滿憂慮:「旅座,上峰嚴令,也是怕…怕給日本人全面開戰的藉口。畢竟…畢竟日本海陸軍實力…」
「怕?!」王以哲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悲憤的顫抖:「甲午年怕過!庚子年怕過!結果呢?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如今皇上勵精圖治,維新數十年,練新軍,興實業,好不容易在遼東、在青島、在凡爾賽掙回點臉面!難道今天,就在這奉天城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還要重蹈覆轍?!還要讓小鬼子把『東亞病夫』的牌子再給咱們掛上?!」 他的質問,如同重錘敲在每個在場軍官的心上,指揮室內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突然!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1hnPQEsqG
轟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5KzYX1Xen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如同平地驚雷,毫無預兆地從營區西南方向——柳條湖附近猛烈炸開!緊接著,是如同爆豆般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槍聲!「噠噠噠噠…」「叭!叭!叭!」步槍、輕機槍、甚至還有擲彈筒沉悶的發射聲!其中夾雜著日語野獸般的嚎叫衝鋒聲!
「打起來了!」「鬼子開火了!」指揮部內外瞬間炸開了鍋!參謀們撲向電話和電台,聲嘶力竭地呼叫著前沿陣地。
王以哲和趙鎮藩一個箭步衝到面向西南的瞭望窗前。透過高倍望遠鏡,只見柳條湖方向火光沖天,將半邊夜空映得一片血紅!曳光彈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夜空中瘋狂交織!隱約可見穿著土黃色軍服的日軍士兵,如同潮水般從鐵路路基兩側的預設陣地躍出,在機槍火力的掩護下,嚎叫著向北大營外圍的警戒陣地猛撲過來!而前沿陣地上,只有零星、慌亂的還擊槍聲,在日軍密集的火網下顯得如此微弱無力!
「旅座!旅座!」一個渾身是血、滿臉煙塵的少尉連長跌跌撞撞衝進指揮部,帶著哭腔嘶喊:「鬼子…鬼子衝上來了!人太多了!機槍…機槍像下雨!兄弟們…兄弟們根本來不及進入主陣地工事!前哨排…前哨排快打光了!李排長…李排長他…」他哽咽著說不下去,眼中是無盡的悲憤和絕望。
「混帳王八蛋!」王以哲目眥欲裂,一把抓起桌上的專線電話,對著話筒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咆哮:「接北平!接總參謀部!快!給我接段總理!快啊!」他握著聽筒的手青筋暴起,劇烈地顫抖著,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指揮室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氣凝固得令人窒息。
終於,聽筒那頭傳來一個沉穩卻也帶著一絲急迫的聲音:「我是段祺瑞!」
「總理!段總理!」王以哲的聲音因極度的激動和憤怒而變了調,帶著哭腔和吼聲:「日寇…日寇悍然進攻我北大營!柳條湖鐵路是他們自己炸的!現在…現在至少一個聯隊的鬼子正在猛攻我前沿陣地!火力極猛!我部猝不及防,傷亡慘重!前沿…前沿快頂不住了!請總理速示!是打還是撤?!請總理速示啊!!!」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得如同泣血,巨大的壓力和對部下傷亡的痛楚讓這位鐵漢幾乎崩潰。
聽筒那頭,陷入了短暫卻又無比漫長的沉默。只有電流的滋滋聲,如同死神的低語。這沉默的幾秒鐘,彷彿抽乾了王以哲全身的力氣,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難道…難道朝廷真的…真的要我們不抵抗?像甲午年一樣,引頸就戮?
就在王以哲的心沉入谷底的瞬間,段祺瑞那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般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與雷霆之怒,猛然從聽筒中炸響,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指揮部: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UTGSxsdT8
「王以哲!你給老子聽清楚!光緒帝早有明諭:『**寸土必爭!**』『**釁自彼開,忍無可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S9LoIsoTN
段祺瑞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Ump6jqDli
「命令你第七旅全體將士,並東北邊防軍各部,依據《戊戌防禦預案》東北分案,**就地堅決抵抗!**」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IXZTcDF1k
「無需再請示!無需再猶豫!」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MwUlpHGBi
「給老子打!狠狠地打!用你們手裡的槍炮告訴那些東洋矮子——」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W5n0oomjv
「**這東北,是大清的土地!這奉天,是大清的奉天!**」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4UtD3C6kH
「**勿使甲午、庚子之恥重演!勿負皇上維新圖強之厚望!勿負四萬萬同胞之重託!**」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wtLJwRLYP
「援軍已在路上!死戰不退!聽到沒有?!」
「聽到了!!!」王以哲對著話筒,用盡畢生力氣嘶吼出來!這一聲吼,彷彿吼出了積壓數十年的屈辱與怒火!他猛地挺直腰板,眼中再無半分迷茫與絕望,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戰意與決死的瘋狂!他「啪」地一聲掛斷電話,轉身,充血的目光如利劍般掃過指揮部內所有軍官,聲音如同虎嘯,震得屋樑上的灰塵簌簌落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Po4ibcfQ
「傳令兵!」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kiDCWy5yu
「有!」幾名年輕的傳令兵挺胸怒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YfpzSNam4
「傳老子命令!」王以哲的聲音炸雷般響起: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xI4aFaevj
「全旅!一級戰鬥警報!取消一切『克制』指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nF2M115y6
「所有部隊,立刻進入預設陣地!機槍上膛!火炮標定!」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toSEzAq4m
「前沿丟失陣地之部隊,就地組織反擊!給老子把丟掉的地盤奪回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qTpFeO5Kt
「預備隊!給老子頂上去!堵住缺口!」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gYWRkWfVZ
「告訴所有弟兄們!」王以哲的聲音陡然帶上一種悲壯的嘶啞,卻又充滿了無畏的力量:「皇上和朝廷看著咱們!段總理有令:**寸土必爭!釁自彼開,忍無可忍!死戰不退!**」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HNkeorr7S
「**人在陣地在!讓小鬼子用血來償還!**」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x5me3Xqot
「執行命令!」
「是!」震天的怒吼響徹指揮部!所有參謀、軍官、傳令兵,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機器,瞬間迸發出驚人的能量!電話鈴聲、電台呼號聲、奔跑的腳步聲、聲嘶力竭的傳令聲交織成一片戰鬥的交響!壓抑了太久的怒火,終於在段祺瑞那「就地堅決抵抗」的死命令下,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傳遍死寂的北大營!剎那間,整個營地活了過來!不,是沸騰了!爆炸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ItM7uEqGK
嗚——!嗚——!嗚——!淒厲刺耳的戰鬥警報聲撕裂夜空!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cG9WQQcaR
「進入陣地!快!」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enLcacRCO
「機槍!重機槍上東南角!」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qAkrN1nT
「炮連!標定柳條湖方向!急速射準備!」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tgoeVee0F
「兄弟們!跟鬼子拼了!」
無數道身影從營房中蜂擁而出!士兵們來不及完全扣好衣釦,一邊奔跑一邊將子彈帶斜挎上身,手忙腳亂地將手榴彈塞進腰間,臉上是驚魂甫定後的猙獰與被點燃的、同仇敵愾的怒火!他們如同決堤的洪水,湧向戰壕、湧向沙袋掩體、湧向預設的機槍火力點!黑暗中,步槍上膛的「咔嚓」聲、機槍拉動槍機的「嘩啦」聲、炮彈搬運的沉重碰撞聲響成一片,匯聚成一種令人血脈僨張的、鋼鐵與意志的怒吼!
幾乎就在第七旅士兵們衝向陣地的同時,日軍第二波更為猛烈的衝鋒已然抵近!土黃色的浪潮在探照燈和炮火映照下清晰可見,明晃晃的刺刀閃爍著死亡的寒光,日軍「萬歲」的嚎叫聲如同地獄惡鬼的嘶鳴!
「打!」前沿陣地上,一位滿臉血污的連長用盡全身力氣嘶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uP3UILRGO
噠噠噠噠——!!!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f8JLZfrKZ
沉寂了片刻的北大營陣地上,數十挺輕重機槍同時噴吐出熾烈的火舌!如同數十條狂暴的火龍,瞬間撕裂了黑暗!密集的子彈如同瓢潑大雨,狠狠砸向日軍衝鋒隊形!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名日軍士兵如同被鐮刀割倒的麥子,哼都沒哼一聲便栽倒在地!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7j5y3FxwC
轟!轟!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m2VncUyH
隱藏在營區後方的迫擊炮陣地也開火了!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精準地落在日軍後續梯隊和機槍火力點上,炸起沖天的火光和泥土!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izmOPU4BG
「殺!」「殺鬼子!」帝國士兵們壓抑了太久的怒火和屈辱,在此刻化作了震天的喊殺聲和狂暴的射擊!步槍、手槍、手榴彈…一切武器都在怒吼!前沿陣地瞬間變成了吞噬生命的修羅場!
日軍顯然沒料到會遭遇如此猛烈、如此有組織的反擊!他們習慣了中國軍隊的退讓和「不抵抗」。這突如其來的鋼鐵風暴,瞬間將他們的衝鋒勢頭打得一滯!兇狠的嚎叫變成了驚愕的慘叫和慌亂的尋找掩體。沖天的火光映照下,北大營殘破的圍牆上,一面巨大的、沾滿硝煙與血跡的黃底青龍旗,在槍林彈雨中獵獵飛揚,如同不屈的戰魂,傲然挺立在血色黎明之前!
**第三節:順承王府的決斷**
北平,順承王府。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wRm8EWaHq
這裡是立憲清國內閣總理大臣兼陸海軍大元帥段祺瑞的官邸與戰時指揮中樞。與紫禁城的古老肅穆不同,這座前清王府經過改造,融合了中式庭院與西式辦公樓的風格。此刻,王府深處戒備森嚴的「虎韜堂」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巨大的紅木會議桌旁,陸軍大臣、海軍大臣、外務大臣、度支大臣等核心閣員悉數在座,個個面色凝重,眉頭緊鎖。牆壁上巨大的東北及華北軍用地圖前,參謀軍官們手持標尺和紅藍鉛筆,緊張地標註著剛剛從瀋陽前線傳回的最新態勢。幾部軍用電話和無線電台佔據了房間一角,接線員和報務員壓低聲音的通話聲、急促的電鍵敲擊聲此起彼伏,如同戰場的脈搏在此跳動。
段祺瑞端坐主位。這位從戊戌年便追隨光緒、歷經維新變革、遼東戰火、凡爾賽博弈的北洋梟雄,如今已年過六旬。他身著筆挺的墨綠色元帥常服,肩章上的金色帥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胸前掛滿了象徵著帝國功勳的勳章。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更深的溝壑,兩鬢也已斑白,然而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隼,閃爍著鋼鐵般的意志和一種久經沙場、掌控全局的沉穩。他雙手按在鋪著厚厚綠呢的桌面上,指節因用力而顯得有些蒼白,靜靜地聽著參謀長匯報來自北大營的慘烈戰況。
「……王以哲第七旅正依令死守北大營核心陣地,日軍攻勢雖猛,但遭我軍突然堅決反擊,傷亡慘重,攻勢受挫!然而日軍後續部隊正源源不斷增援,並調動重炮轟擊我營區!長春、營口、安東等地亦同時報告遭受日軍攻擊!關東軍司令部已發布所謂『自衛』聲明,其本土增援艦隊正緊急駛向大連、旅順!」參謀長的聲音急促而清晰。
「段公!」陸軍大臣猛地站起,聲音因焦急而顫抖:「北大營雖暫穩,然敵眾我寡,火力懸殊!王旅孤軍奮戰,恐難久持!必須立刻調動關內精銳北上馳援!山海關駐軍、京津衛戍部隊,當星夜開拔!遲則…遲則奉天危矣!東北危矣!」他的話代表了在場多數軍方要員的心聲。
度支大臣緊接著發言,語氣沉重:「段公,軍情如火,調兵遣將刻不容緩!然大軍開拔,糧秣彈藥、車船調度、沿途補給,耗資如流水!去年黃河水患,江南歉收,國庫已捉襟見肘…這筆龐大的戰費,如何籌措?是否…是否需加徵特別戰時捐稅?或向英美銀行團緊急磋商借款?」財政的壓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壓下。
外務大臣則憂慮更深:「段公,諸公!日寇此舉,乃是撕毀一切國際公約之赤裸裸侵略!我已急電國聯,控訴暴行。然國聯向來效率低下,英法態度曖昧!美國雖表關切,卻尚未有實質動作。此刻我若大舉調兵入關,日人必誣我『擴大衝突』,恐影響國際視聽,反陷我於不利!是否…是否應以政治交涉為主,軍事行動為輔,先穩住局面?」外交的掣肘同樣令人窒息。
各種聲音在虎韜堂內交織碰撞,爭論的焦點集中在「打」與「談」、「速援」與「穩妥」、「財政」與「軍需」的尖銳矛盾上。空氣中瀰漫著焦慮、爭執和對未知戰局的巨大擔憂。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聚焦在一直沉默不語的段祺瑞身上。這位總理大臣兼大元帥的決斷,將決定帝國在東北這場突如其來的劫難中,是戰是和,是進是退。
段祺瑞依舊保持著雙手按桌的姿勢,眼皮微垂,彷彿在閉目養神。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到,他那按在桌面上的手指,正以極小的幅度、極高的頻率輕輕敲擊著,顯示出內心洶湧的波瀾。養心殿裡光緒皇帝那「寸土必爭」的切齒之言猶在耳畔;凡爾賽顧維鈞為山東權益據理力爭的雄辯身影歷歷在目;紫禁城工學院那象徵著自強希望的汽笛長鳴尚未遠去……這數十年維新,練新軍、造槍炮、築鐵路、興實業,所為何來?難道就是為了在倭寇的刺刀前再次退讓?
不!絕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ZQuTRdyJQ
段祺瑞猛地睜開雙眼!那雙老眼之中,再無半分猶豫與權衡,只剩下如同淬火精鋼般的冰冷決絕與滔天戰意!他緩緩抬起手,會議室內瞬間鴉雀無聲。
「諸公所言,皆有道理。」段祺瑞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鐵摩擦般的質感,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然而,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日寇此舉,乃欲重演甲午故事,吞我東北,亡我中華!此乃國戰!非一城一地之得失!退一步,則萬劫不復!」
他霍然站起,身形雖已不再挺拔,卻散發出山嶽般的壓迫感,目光如電掃過全場: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WJ69woUyK
「陸軍部聽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OOTGmtB6R
「在!」陸軍大臣肅然挺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ZPlNhOVuU
「一、命令駐紮山海關的獨立第九旅,立即登車,全速開赴錦州,建立前進基地,策應奉天!」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NUUEaPxcC
「二、命令京津衛戍之第一師、第三師(北洋新軍核心),立即完成戰備集結,輜重先行!待命車皮備妥,即刻沿北寧鐵路北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GqR0i5O4a
「三、密電山西閻錫山、山東韓復榘(假設人物),命令其轄下精銳部隊,向直隸邊境機動,隨時聽候調遣,拱衛京畿側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gTLsectP
「四、」段祺瑞的聲音陡然加重:「電令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榮臻,及吉林、黑龍江駐軍主官:**嚴令各部,依託城鎮要隘,各自為戰,堅決抵抗!務必遲滯日軍推進,為關內援軍爭取時間!**凡有畏敵避戰、棄守陣地者,無論職銜,軍法從事!絕不姑息!」
「是!」陸軍大臣大聲領命。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EpMUKHuQu
「海軍部!」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DHRdhk8p5
「在!」海軍大臣應聲。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aOMHPmsbQ
「命令北洋艦隊主力,立即駛離威海、青島母港,於渤海灣、黃海北部海域展開戰備巡航!嚴密監視日本聯合艦隊動向,尤其注意其運兵船隊!若發現日艦有攻擊我沿海或攔截我運輸船隊之企圖,**准予先敵開火!**務保海上通道暢通!」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wYrywXaat
「是!」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CHnJQEuux
「度支部!」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Tl7ambO8J
「在!」度支大臣連忙應聲。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2PJUrwKHf
「立即動用『戊戌特別戰備金』(假設維新後設立之戰時基金)!開放中央銀行戰時緊急信貸額度!優先保障北上援軍之開拔費、彈藥補充、糧秣採購及傷員救治!同時,」段祺瑞目光銳利:「著即與匯豐、花旗等洋行接觸,以關稅及鐵路收益為擔保,秘密磋商短期戰時借款!務必保證前線將士無後顧之憂!錢的事,想盡一切辦法!砸鍋賣鐵,也要頂住!」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I89pvmkq4
「是!下官…下官竭盡全力!」度支大臣咬牙應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i8s96XxqW
「外務部!」段祺瑞最後看向外務大臣。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zS29xixnJ
「在!」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fsbhJHPK4
「繼續全力運作國聯及歐美各國!控訴!揭露!求援!要讓全世界都看清日本之無恥暴行!同時,」段祺瑞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秘密接觸蘇俄駐華代表(假設此時中蘇有接觸)。告知:日本侵我東北,其志非小,北進威脅蘇俄遠東,亦在其計劃之中!唇亡齒寒之理,望其明察!縱不能直接助我,牽制日本北線兵力,亦是大利!」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TfG4JERWM
「是!下官明白!」外務大臣重重點頭。
一連串命令下達完畢,段祺瑞深吸一口氣,環視眾臣,聲音沉凝如鐵:「諸位!此戰,關乎國運!關乎我維新數十年之成敗!關乎四萬萬同胞之生死尊嚴!皇上在宮中,正看著我等!自戊戌變法、練兵遼東、青島爭鋒、凡爾賽揚眉以來,我大清何曾畏戰?又何曾屈服於強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1tK6xLbvi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悲壯與沖天豪氣: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VDmLUYNn
「今日之戰,非為我段某人,乃為皇上之江山,為四萬萬華夏子孫之未來!」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c1ryoXMPM
「傳令三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0vxw2tLQl
「**光緒帝諭:寸土必爭!釁自彼開,忍無可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e0tmuhT7D
「**本帥令:奮勇殺敵!驅逐倭寇!收復河山!**」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C4koSyMCS
「**大清帝國,萬勝!**」
「萬勝!」「萬勝!」「萬勝!」虎韜堂內,所有將領、閣員、參謀,無不熱血沸騰,齊聲怒吼!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敵愾的昂揚鬥志!命令如同決堤的洪水,通過有線電報、無線電波、專人快馬,從這座古老的王府,飛速傳向帝國的神經末梢!戰爭的機器,在段祺瑞這聲「就地堅決抵抗」和全面動員的號令下,轟然啟動!
段祺瑞緩緩坐回椅中,疲憊地閉上雙眼,但緊握的拳頭卻未曾鬆開。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更慘烈、更艱難的戰鬥還在後面。但他更知道,這一次,帝國絕不會再跪下!凡爾賽的龍吟,將在東北的黑土地上,化為復仇的驚雷!
**第四節:養心殿的定海針**
紫禁城,養心殿東暖閣。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cGTorMPN8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窗紙上透出朦朧的青灰色。殿內燈火依舊通明,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煙草味(重臣們吸菸)、汗味和一種熬夜後的焦躁氣息。巨大的東北地圖上,參謀軍官根據不斷傳回的最新戰報,用紅藍鉛筆迅速標註著:代表日軍進攻箭頭的紅色粗線,正從瀋陽、長春、營口等多個方向兇猛地向外擴張;代表我方防禦的藍色線條則顯得支離破碎,僅在北大營、瀋陽城區等少數幾個點上形成較為堅固的支撐,旁邊密密麻麻標註著「激戰」、「傷亡慘重」、「急需增援」等字樣。代表關內援軍的藍色箭頭,則剛從山海關、天津等地艱難地畫出,指向錦州方向。
陸軍大臣剛剛匯報完段祺瑞在順承王府下達的一系列緊急軍令和部隊調動情況。度支大臣則緊皺著眉頭,詳細稟報了動用戰備金、開放緊急信貸以及籌措戰費面臨的巨大困難和可能採取的(加稅、借款)等非常手段。外務大臣則帶來了國聯初步反應遲緩、英美僅表「嚴重關切」、蘇俄態度曖昧等令人沮喪的外交訊息。
閣內的氣氛,在最初的同仇敵愾之後,隨著前線不斷傳來的壞消息和巨大的現實壓力,再次變得沉重而壓抑。巨大的戰爭消耗、懸殊的實力對比、險惡的國際環境,如同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幾位鬚髮皆白的老臣,眼中已難掩憂慮甚至悲觀之色。沉默,如同粘稠的膠水,瀰漫在空氣中。
光緒皇帝一直端坐在御案之後,靜靜地聽著。他面前攤開著幾份剛剛譯出的北大營前線發回的詳細戰報,字裡行間充斥著「陣地反覆爭奪」、「營房大半焚燬」、「某連官兵殉國」、「彈藥告急」等觸目驚心的詞句。他沒有打斷大臣們的匯報,只是偶爾端起手邊早已涼透的參茶,淺啜一口。那雙深邃的眼眸,在跳動的燭火映照下,顯得格外沉靜,彷彿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將所有的驚濤駭浪都吸納其中。只有細心觀察,才能發現他握著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微微泛白,以及那看似平靜的眼波深處,翻湧著怎樣驚心動魄的風暴——那是對將士犧牲的錐心之痛,對倭寇暴行的切齒之恨,以及對這危如累卵局面的深沉憂慮。
當最後一位大臣匯報完畢,暖閣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等待著他的最終裁決。是默認段祺瑞的全面抵抗方略?還是在巨大的壓力下轉向尋求外交解決甚至…妥協?
光緒緩緩放下茶杯。瓷器與紫檀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在這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晰。他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眼前這些帝國重臣焦慮、疲憊甚至帶著一絲惶惑的臉龐。他的聲音終於響起,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撫平了所有的躁動與不安,如同定海神針,穩穩地扎進了這洶湧的漩渦中心:
「諸位愛卿所擔憂的,我都明白。」他的語速平緩,字字清晰:「錢糧的困難,確實像泰山壓頂;強敵的兇猛氣焰,的確如虎狼環伺;友邦的袖手旁觀,更是雪上加霜。這確實是國家危急存亡的關頭。」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無比深邃,彷彿穿透了眼前的困境,投向更遙遠的歷史長河: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hfB5E0bgc
「然而,我問諸位愛卿,自道光二十年鴉片戰爭起,我大清面對列強的欺凌,割地賠款、喪權辱國,何止十次、百次?退讓,可曾換來太平盛世?妥協,可曾贏得半分尊重?甲午戰敗,馬關條約之恥,割讓台澎,賠款兩億兩白銀!庚子年八國聯軍入侵,帝后西逃,四億五千萬兩的庚子賠款,更是曠古未有的奇恥大辱!那時候,我大清沒有錢嗎?沒有軍隊嗎?沒有廣闊的土地和眾多的人民嗎?不是!所缺少的,唯獨是**一戰到底的決心,和拚死一搏的血性!**」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帶著一種沉痛的叩問和熾熱的力量: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aTllo73Px
「戊戌變法至今,三十三年了!我與諸位愛卿,與四萬萬臣民,嘔心瀝血,披荊斬棘,為的是什麼?練新軍,造槍炮,不是為了耀武揚威,而是為了有尊嚴地立於世界民族之林!開設議會,制定憲法,不是為了做表面文章,而是為了凝聚全國之力,共同抵禦外侮!修築鐵路,興辦實業,建造艦船,研究無線電(他目光掃過角落那台無線電收報機),不是為了錦上添花,而是為了此刻!為了這國難當頭之際,我中華兒女,有鋼鐵之軀可以抵禦敵人,有鋒利的槍炮可以殺敵報國,有血脈相連的堅定意志可以同仇敵愾!」
光緒猛地站起身,瘦削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氣勢。他大步走到那幅巨大的東北地圖前,手指如同利劍,狠狠戳在「瀋陽」、「北大營」的位置: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FWak29lt
「段芝泉(段祺瑞字)做得對!『寸土必爭』、『釁自彼開,忍無可忍』,這十二個字,是我的心聲,也是國家的鐵律!不是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為了國家的尊嚴!為了這立憲維新數十年所鑄就的民族精神!今天若在東瀛倭寇的屠刀下退縮半步,則戊戌變法以來所有變法圖強的努力,所有遼東將士、青島海軍、凡爾賽使節用血淚爭回來的尊嚴,都將付諸東流!我華夏,將永遠淪為列強砧板上的魚肉!四萬萬同胞,將再無抬頭挺胸之日!」
他的目光如電,掃過每一位大臣: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P12Fp8mAa
「錢糧困難?命令度支部,拿出國庫最後一兩白銀!加徵特別戰時捐稅?可以!但必須明令:此項捐款專款專用,賬目公開,戰後立即停止!向洋行借款?也可以!但需嚴格控制抵押物,絕不允許他們染指我們的鐵路礦產主權!告訴全國人民,此戰關乎國家存亡,凡我臣民,有力出力,有錢出錢!傾家蕩產也要救國,就在今日!」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MhqXgA3Rk
「強敵兇悍?命令陸軍部、總參謀部,統籌全局,節節抗擊!以空間換取時間!務必延緩日軍推進,等待關內大軍集結!告訴榮臻、王以哲,告訴所有東北前線將士:你們每一分鐘的堅守,每一滴熱血的流淌,都是在為帝國贏得反擊的時間!我與朝廷,與四萬萬同胞,是你們最堅強的後盾!陣亡將士,從優撫卹,入祀忠烈祠,永享祭祀!」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iWGcef1g
「友邦冷漠?」光緒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國聯?靠不住的!英美?利益使然!然而,公理自在人心!外務部的控訴揭露,一刻也不能停止!要將日寇的暴行,詳盡無遺地公佈於世!更要讓全世界看到,我立憲的中國,不再是甲午、庚子時的中國!我軍民的浴血奮戰,不是為了一家一姓的江山,而是為了民族的生存,正義的伸張!這種血戰衛國的精神,必能喚醒世間良知!縱然一時沒有外援,我們也要血戰到底!等到我們扭轉乾坤之日,自有公論!」
光緒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聲音轉為一種深沉的、帶著悲憫卻又無比堅定的力量: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MTFASFQTk
「我深知,戰端一開,生靈塗炭,將士犧牲,百姓受苦。這是我能力不足所致,也是我錐心刺骨的痛苦。然而,豺狼闖入家門,利刃架在脖子上,已經退無可退!忍辱偷生,終究是死路一條;奮起一搏,才有生存的希望!此戰,非我一人之戰,乃四萬萬華夏兒女的衛國聖戰!犧牲,無可避免!然而,我在這裡立下誓言,也告誡諸位愛卿:**此戰過後,凡是為國捐軀的將士,我將親臨致祭!凡是流離失所的百姓,朝廷必傾力撫卹安置!凡是在戰時貪污、畏戰、禍國殃民者,無論官職高低,我必誅滅其九族,以謝天下!**」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那面巨大的、在北大營硝煙中獵獵飛揚的黃底青龍旗(地圖旁懸掛的小型龍旗)上,一字一句,如同洪鐘大呂,在養心殿內莊嚴迴盪: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8iRKUpgXT
「傳我的旨意!」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7UeQrA7Iy
「一、全力支持段總理一切軍政部署!凡是戰時所需,戶部(度支部)、工部、郵傳部等衙門,務必傾力配合,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推諉!違者,以貽誤軍機罪論處!」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2DMvH8n5G
「二、命令資政院明日緊急召集特別會議!向全國民眾如實通報戰況!號召舉國上下團結一致,共赴國難!發行『救國公債』,募集『國防特別捐』!動員全國之力,支援前線!」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VhiHoYD5i
「三、通告全國軍民:**倭寇無端侵略我國疆土,殺害我同胞,此仇不共戴天!朝廷決意,舉全國之力,抗擊到底!**希望我前線將士,奮勇殺敵!希望我後方同胞,戮力同心!凡是有助於抗戰、捐助軍餉、提供勞力者,都是國家的功臣!凡是通敵、資敵、擾亂後方者,殺無赦!」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yNhj7oNRK
「四、」光緒的聲音陡然拔至最高,帶著一種帝王的威嚴與神聖的宣示: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NpuU80Gi
「**我將昭告列祖列宗與天下臣民:此戰,大清帝國,上下一心,抗敵禦侮,不獲全勝,誓不罷休!**」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mmCvWY5JR
「**寸血寸土,誓死衛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7VbF1Ndsu
「**龍旗所指,即為中華!**」
「臣等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重臣無不熱血沸騰,心頭陰霾一掃而空!他們齊齊跪倒在地,發自內心的山呼聲震動殿宇!皇帝這番擲地有聲、將個人與國家命運完全綁定於抗戰的誓言,如同一劑強心針,徹底驅散了猶豫和悲觀,將整個帝國的核心意志,牢牢凝聚在「抗戰到底」的旗幟之下!
光緒微微頷首,疲憊卻又無比堅定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圖上那戰火紛飛的東北。帝國的航船,已駛入最為兇險的風暴眼。但這一次,掌舵者心志如鐵,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將與這艘巨艦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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