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默一離開，克拉拉便立刻蹦了過來。她的身邊跟著一位年近三十的亞裔女子，對方身著繡有細緻暗紋的典雅月牙色旗袍，一頭烏黑長髮用木質髮簪鬆鬆地挽起。
「你剛剛在跟莫提默醫生聊天嗎？」克拉拉張望了一下，吐出舌頭，「醫生人很好，但他氣場太強大了，每次跟他講話我都好緊張！」
「我很少見到莫提默對於其他人如此感興趣。」亞裔女巫評論道，她的聲音溫柔，但話中的涵義令薩爾維娜不悅。
「也許是因為這裡沒有任何有趣的人。」薩爾維娜冷冷道。她剛剛已經把這輩子所有的禮貌都花在莫提默身上了，她不怎麼在乎眼前這個心思深沉的女巫自尊心會不會受傷。
出乎她意料的，亞裔女巫笑了起來，她深色的眼睛閃爍著笑意，微微頷首。「你好，我是夏蓮。很高興終於能見到真人，薩爾維娜。」
終於能見到真人。
薩爾維娜揚起眉毛，雖然這句話看似平凡，但女巫的語氣像是被自己的私人笑話逗樂了，就在此刻，她冷不防地意識到夏蓮是一個占卜女巫。
她向來對於占卜女巫沒有太多的好感，她們總是說一些不著邊際又模糊的謎語，然後又自以為參透天機的表現得高人一等。
「你是一個占卜女巫。」她直言。
「蓮是月影社裡最厲害的占卜女巫。」克拉拉一臉驕傲地介紹。如果克拉拉沒有誇大其詞，這代表夏蓮和莫提默一樣皆是核心圈的成員——她擁有一個她暫時還不能得罪的身份。
夏蓮朝她露出一個神祕的微笑，「如果你想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你知道要去哪裡找我。」
薩爾維娜不由自主地彎起唇角。好吧，也許她能暫時忍受一個有幽默感的占卜女巫，更何況他們總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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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帝恩斜斜地靠在樹幹上，一雙橄欖綠色的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人群，試圖分辨哪些人是來湊熱鬧的網紅，哪些才是真正擁有魔法之人。
他雖然擁有一條會在偵測到魔法時發熱的吊墜，並且會在出任務時配戴在胸口，但自從他和哈賽爾蒂綁定之後，他就拿下了項鍊，畢竟死亡女巫就是一個行走的魔法泉源，而他可不想無時無刻感受到火燒心的痛楚。
看來他現在只能依靠多年來訓練的直覺了。
雖然黑帝恩在口袋裡偷渡了一枚他平時慣戴的純鐵戒指，但又不是說他能擠在人群中拿戒指去偷碰所有人的皮膚，看誰會忽然被燙到發出尖叫……
等等，這好像也不是不行。
「想著下一個要幹掉誰呢，女巫獵人？」一個嫵媚的女聲從他的身後傳來。
黑帝恩著實嚇了一大跳，他雖然有聞到一絲黏膩的香草甜香，但只以為是路過的酒醉路人，而不是在滿是女巫的場子裡，莫名其妙被辨識出身分。
他在轉身的同時就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黑帝恩壓低身子，他待著的角落足夠陰暗偏僻，他如果不把動靜鬧大，有機會能順利解決一、兩個女巫而不被發現。
他緩慢地回身，看見一名陌生的紅髮女巫滿面春風地望向他。
看見她的第一個想法，黑帝恩的腦子裡只能迸出「美」這個字。烈焰一般蓬鬆的紅色捲髮、近乎金色的眼眸、毫無瑕疵的白色肌膚以及豐滿而線條優美的身材，無一不在叫囂著引起他的注意力。她像是一簇野火，明知靠近會被灼傷，但還是忍不住想上前觸碰。
黑帝恩克制不住自己地朝她靠近一步，只要一步……然後他的心裡驀地出現一股拉扯感，彷彿在阻止他——哈賽爾蒂。黑帝恩猛地回過神來，他及時止住腳步，後知後覺地嚇出一身冷汗。
這是巫術，很高階的一種。
眼前的女巫見他脫離被迷惑的狀態，不甘心地努了努嘴，「挺厲害的嘛！你是少數能抵擋我的魔法的女巫獵人。」
那是因為他的靈魂已經屬於別人了，無論他想不想要。
見對方不像想立刻動手的樣子，黑帝恩壓下心裡的驚蟄，換上慵懶的笑容，「你是怎麼看出我是女巫獵人的？」
「這麼說吧，我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獨特的洞察力。」女巫的星形耳墜搖晃著，閃得他眼睛疼，「而且我曾經也有一個魔使，雖然牠不是人類就是了。」
這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不過……這也代表對方知道他和死亡女巫的關係，「你看見我跟哈賽爾蒂走在一起了。」
「聰明！」她打了個響指。紅髮女巫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他想起了他的死亡女巫，但不知為何他對眼前這個輕浮的女巫卻更反感，明明她和玩世不恭的自己更相似。「我挺好奇的，跟薩爾維娜綁定是什麼感覺？」
像是一小塊刺入皮膚之下的碎冰渣，尖銳、寒冷且無法忽視。並不是非常痛苦，但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束縛的存在。
「沒什麼感覺。」他聳肩。
紅髮女巫嘖嘖兩聲，挑剔道：「你這樣不行啊！要想從我這得到資訊，你也得禮尚往來。」
黑帝恩誇張地嘆了一口氣，眼前的女巫知道太多他所不明白的事了，他感覺自己在跟魔鬼做交易。「那你想要什麼呢，甜心？」
「更準確的說，甜心，是你想要什麼？」女巫反問，顯然知道要怎麼玩這場遊戲。
說詞模糊拖沓不會讓現在的情況更好，於是黑帝恩心一橫，脫口而出：「我想知道要怎麼斷開和哈賽爾蒂之間的魔使連結。」雖然他才答應要在死亡女巫身邊臥底，但這畢竟只是權宜之策。他迫切地希望盡早解除他們之間這詛咒般的連結，雖然死亡女巫確實挺令人著迷，但這個束縛對他百害無一利，況且他還得計畫如何奪取鐵衛，不能浪費時間被陪女巫過家家耽擱。
待連結破解後，他會殺死哈賽爾蒂回去覆命，就算維克多會有些不滿，但看在他功過相抵的份上也不會對他做出太嚴厲的懲處，而除掉死亡女巫能讓他的名聲和軍階更近一步。
「可以，我知道要怎麼做。」紅髮女巫輕鬆道，像是在談論天氣。
「真的？」這下輪到黑帝恩感到訝異了，他原本以為這件事會更棘手一些，「要怎麼做？」
女巫朝他搖搖手指，「這你不用擔心，在你完成你那端的交易之後，我自然會幫你搞定麻煩。」
黑帝恩猜疑地瞇起眼睛，他不知道女巫是不是在大放厥詞，但從女巫種種表現看來，她的確具有相當的魔法能力，而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了。黑帝恩把玩著口袋裡的鐵戒，終於鬆口答應：「好吧，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哈賽爾蒂。」
黑帝恩揚起眉毛，「她剛剛才往那邊走，你現在去也許還能追上她。」
女巫朝他冷笑，「非常幽默。但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把她交給我。」她略微思索後補充了一句，「最好先用鐵鍊把她捆好，我可不想出了什麼意外，毀掉我剛做好的指甲。」
雖然這不關他的事，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要拿她做什麼？」
「這就不需要你那顆漂亮的腦袋來操心了，你只管把哈賽爾蒂交給我。」紅髮女巫審視著她的美甲。
「你會殺了她嗎？」黑帝恩盯著她的金色眼眸，保持著好奇的語氣。
「不，我只是很想跟她聊八卦。」女巫翻了個白眼，「廢話，我當然會殺了她。但不是立刻就是了，她還有利用價值。怎麼了？你捨不得？」
「你想多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交易。
但為什麼他莫名對這個想法感到抗拒？
見他的表情掙扎，女巫嘆了一口氣，「這是你的魔使保護本能在反抗。放心吧，這種事牙一咬就過去了，你也不用感到愧疚，反正她也想殺了你不是嗎？」
毋庸置疑的，一旦他失去利用價值或是連結不再存在，哈賽爾蒂會毫不手軟地除掉他，她甚至不會和他一樣停下來猶豫。
「怎麼樣？成交嗎？」紅髮女巫伸出一隻纖纖玉手，語氣太過篤定。她知道他沒有理由拒絕。
黑帝恩從善如流地握住對方的手，「成交。」
女巫咧嘴笑著，亮出一排潔白的貝齒，「手機給我。」
「怎麼，我的魅力太強大了嗎？」他壞笑著。
「你想多了，甜心。」紅髮女上下打量著他，接過他的手機，輸入她的名字和號碼，塑膠長指甲敲擊在螢幕上。他拿回來時瞥了眼對方留下的名字——「摩嘉娜，你的問題解決者」。
摩嘉娜，這名字聽起來相當邪惡，而且八成是個假名。
「黑帝恩！」克拉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連忙回身看向遠處正朝他走來的兩名女巫。
「記住了，別讓我等太久噢！」摩嘉娜在他耳畔說道。
等黑帝恩再回頭時，紅髮女巫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掌心揮之不去的黏膩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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