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嚎叫與怪物的夢 - 第一章─當傳說成真

第一章─當傳說成真

風光明媚的午後，春季的大草原上充滿花草特有的紅綠生氣，伴著午後陽光的加熱下，陣陣微風灌入鼻腔的感覺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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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馬車徐徐駛在道路上，這條路是這馬車半個月就會走過一次，道路平穩，外加沒有野獸，若是多走上半晌，還能見到下個村莊的孩子在哪處的草地上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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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和平的場景讓乘客打起了盹，除了還在駕車的車夫，說是駕車也不算準確，因為他手裡的不是韁繩，而是一本看來翻閱無數遍而起毛邊的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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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駁的書封還可讀出書名─《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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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夫認真地讀著書，不自覺壓低遮陽的帽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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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在心無旁騖時所做的事，旁人能從其中感受到熱情，可惜此時沒有人做觀眾，能看見帽簷下對作為車夫來說過於年輕的臉龐，以及聽見那本書所給他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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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處處受患難，卻不被壓碎；心裡困惑，卻沒有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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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輪滾滾駛著，直到陽光下的陰影移轉了大半邊，車夫總算闔上書本，遠遠望著些許點起晚燈的村莊，握起尚有餘溫的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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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顆最亮的星星已經出現了，在紅白揉藍的黃昏中高高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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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星星的車夫伸出手想試著抓起，彷彿真的抓住了就能證明《命運》裡的字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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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他當然什麼也沒抓住，他看著什麼也沒有的手掌心，想起前陣子在城裡聽到的消息，大教宗決定在王都建造能達穹頂的大教堂，據說那高度將可以在星星上鏤下自己的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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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車夫不由得羨慕起來，《命運》正是大教宗所寫的，其中內容寫有天堂、地獄；天使、惡魔；神父、怪物；王者、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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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已被命運註定好了，只有為善才有機會在上了天堂後成為《命運》裡的天使或來世的王者，這是車夫深信不疑的人生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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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克里希，一定會上天堂見到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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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夫少年克里希向著星星打出拳頭，卻又怕被乘客看見而尷尬，所以說的小聲打拳也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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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湊巧，克里希的爸爸到駕駛座來準備換班，看見了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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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克你在幹什麼? 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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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邊問邊打起懶腰，呼出長長一口氣，顯然睡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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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的僅剩殘光恰好隱藏了克里希漲紅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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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被爸爸問起，也可以說是曬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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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裝作冷靜的挪開位置讓爸爸坐下，出手攙扶的同時，不忘開口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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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晚上都有下雨，春天的晚上還是會冷，你記得要穿多點，睡覺前要泡熱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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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用那張蒼老的臉頰僵硬的擠出一個笑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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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克愈來愈把我當爺爺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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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已滿十七歲，而爸爸則是位數互換的七十歲，就外人來看說兩人是爺孫也不為過，就算駕車工作都給克里希來做，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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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乘客們知道爸爸在生一場病後，眼睛漸漸在晚上看不清，那麼一定會把還想駕車的他大罵一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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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們隱瞞了乘客，馬車仍是父子倆輪流駕駛，這時的克里希會陪著爸爸在駕駛座以防意外，而反過來看，讓兒子陪在自己身旁做著駕車這件事，也許是爸爸刻意的私心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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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不難聽出爸爸話裡的無奈，卻也沒安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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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忘記上次是誰搬個貨就閃到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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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以車夫的工作來說，爸爸逐漸幫不上忙了，這是事實他沒有好辯解的，於是很快轉過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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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過完這一趟就安排去王都的路線吧，希望那時候我還記得城內的路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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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訝異卻掩不了開心的回應:「怎麼突然說要去王都了? 以前我怎麼說你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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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克里希的頭上被放上一隻長滿老繭卻溫暖至心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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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到王都的時候，你的十八歲生日也快到了，成年禮就得在王都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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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克里希還興奮的想著能親眼見到那座正在動工的大教堂，聽完爸爸的話後，心裡多了份羞愧的暖意，小聲的說:「別花太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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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的成年禮只有一次，爸爸當然不會聽進他的話，甚至說著接下來的人生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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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我想賣了馬車，在王都附近給你買一塊地，有房子更好，你可以在城裡找工作見見大城市的世面，你不用擔心我，聽說因為大教宗的關係，只要入了教堂就沒有餓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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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話說得很滿，但沒有餓死的人不代表他們都有吃飽穿暖，克里希尤其不希望爸爸淪落和乞丐、流浪漢們一起排隊領救濟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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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腦筋急忙運轉，倉促分析說:「我們不是第一個有這樣想法的人，如果是我來說，要買房子的話，我會買靠近城市的小鎮裡，治安不會太差，一定會有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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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腦不願讓爸爸孤苦伶仃，讓說出的話少了幾份踏實，自己講的優點在與城市的相比下並不是優點，現在的克里希就像小孩裝成大人在發脾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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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到最後咬上了牙，心中只得重複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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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只能繼續做個車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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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孩子還不成熟的一面，爸爸撓了撓頭，用另一個想法替他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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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另外想過…… 買個村莊的農地，馬車換成牛，我們安定下來，種點東西賺點小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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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為人父的不希望自己孩子能成家立業、飛黃騰達，大城市顯然是最好的途徑，但違心的爸爸仍把這句話了出來，表情還露出期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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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眼見問題解決了由衷感到開心，爸爸臉上則是因把問題延後而露出一瞬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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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從車廂內竄出一名乘客小孩，跑到父子倆的身後，壓著兩人的肩膀向遠方眺去，不停嚷嚷著對新事物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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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倆相視一笑，這樣活潑的小乘客並不多見但也說不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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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的，預期中的小孩爸媽一邊向兩人賠罪一邊把小孩拉回車內，正當以為這小小騷動要平息下來時，小孩的手指指向遠方，天真無邪的大聲說出他所看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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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看! 那裡有好多人在燒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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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瞇眼仔細一看，那是村莊外的一處矮石牆邊，村民們圍繞著兩團火堆，有的在外圍拿著火把，有的忙裡忙外像在添加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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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發現火堆的赤紅火焰燒成十字架形之前，他還以為是村裡的祭祀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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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這場景的不是只有他一人，車裡隨後傳來一句軟弱帶哭腔的年輕女聲:「我的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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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客們包括克里希父子不約而同做出祈禱的手勢，最初發現的小孩更在父母強迫下多做了更多更繁複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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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運》裡有著這樣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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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於黃昏入夜之際誕生，太陽不願賜予溫暖，月亮不願賜予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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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從地獄而生，生來為惡的怪物，消滅於世的方法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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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希喃喃道出:「黃昏入夜之際，以十字架的火刑淨化...... 沒想到傳說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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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仍然徐徐駛向村莊，克里希的雙眼卻離不開火焰。他的內心悸動難耐彷彿被火焰燒灼著，腦中像被粗暴插進燒紅的鐵片，燒熔著他打從有記憶以來所認識的世界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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