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樣的怪物 - 1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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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敘丹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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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絲烏雲闖進皎潔的月。

夜幕下，道路一片漆黑，二三樓的平房似黑影林立兩側，高低交錯成單調的城市剪影，不聞半點人的氣息。

巨大的黑影之間，一台破舊的小客車緩速前行。車輪壓過碎石，在不平整的馬路上低聲作響。車子前座，一男一女身穿黑衣，頭戴半罩式面罩，僅露出鼻梁與眼。

男子駕車，盯著前方五台車距離處，一台外型堅實、車廂上印著巨大獅頭標誌的貨車，靜靜尾隨。

「……你靠得太近了。」女子低聲說。

聞言，男子無奈地搖搖頭，更是踩下油門，一下就將五台車的距離拉近成三台車。

「V。」女子轉向男子，眉眼一蹙。

男子──V眼角微微上揚，直視著前方說：「只是要攔個貨物，就說我一個人可以的。」

「攔什麼貨物？我們是要去搶反抗軍的武器。」

「你別這麼緊張。今晚外城有狀況，我確認過了，那台貨車上只有兩個人。」

「真的？」

V仍直視前方，點了點頭。

「什麼啊……我們也有這麼輕鬆的工作？」女子語氣不可置信，神情卻著實鬆了口氣。

「早說了我自己來就好。」V的話聲飄著責怪的興味。

女子朝V擺擺手，望向窗外說：「好好好，是我們愛跟著你，我們都是你的跟屁蟲。」

「我可沒那麼說，還有，你小聲一點。」V朝後視鏡瞥了眼，鏡中映出深黑的後座。

後座上，一個瘦小的人形蜷在毯子裡，僅首尾兩端分別露出一撮微捲的紅色短髮與一雙未成年的赤腳。

女子轉頭看向後座說：「Fox這孩子就硬要跟……」

「他也是我們的一員，大概睡車子比回去睡地板舒服吧，總之你們不拖累我就好。」V說。

「沒問題，今天也會盡力不拖累你的。」女子玩笑般地比劃OK，嘴角揚起輕鬆的笑。

頃刻間，天上的烏雲散開，盤狀的月兒重現夜幕，在車身灑下粼粼月光，照出V的模樣——

膚白似雪，一雙明眸炯炯，要說清秀也俊朗；銀白色的短髮齊至耳上，透出少許黑色髮根，半邊眉尾穿著閃亮的尖針，耳骨也戴滿了環，臉前的漆光面罩上浮雕著一個小小的「V」字，為冷酷添了幾分優雅；然而，與這一切美好都不相搭的是：他沒穿環的另半張臉是整片暗紅摻白的疤。

女子看著V的側臉，輕嘆一聲轉回頭，正想稍事休息，就瞥見一旁的V捲起了袖子，視線越過她顧盼四方。

「……你又想幹嘛？」女子內心警鈴作響。

V沒答，而是往右肩偏過頭，調整聯繫用的耳麥，接著一腳踹開車門，探頭向外。

車身一時劇烈搖晃，敞開的車門隨疾風哐啷而去，大把夜風跟著竄進車裡，帶來後方另一陣正朝他們隆隆駛來的摩托車聲。

「你來接手吧，我要走了。」V轉動方向盤說。

「欸，又來？！」女子措手不及，趕緊抓住方向盤，拔聲說：「貨車肯定發現我們了！」

「就叫你別緊張。」V輕鬆道。

女子把方向盤握得死緊，來回瞥著V與前路，又看了看後座說：「你會吵醒Fox的！」

V回頭看向後座的小身子，輕鬆一笑道：「這點動靜他早就習慣了，才沒那麼容易被吵醒。」說完，他一手抓住車頂，移身讓女子踩上油門。

這時，剛還只聞引擎聲的摩托車已駛近小客車的駕駛座旁，與他們並身前行。

「喂……喂喂喂！」女子手忙腳亂，慌亂中瞥了一眼摩托車手，驚訝道：「Tytan！你怎麼也來了？不是去運貨了嗎？」

急駛的車速下，只見摩托車手Tytan全副武裝，一身黑色連身服、防火手套、頭盔，他匆匆向女子比了個敬禮的手勢，便朝V伸出手。

「他是為了我來的啊。」V一個燦笑，探身出車。

兩車逐漸減速，貼近彼此。夜風將V的白髮吹得凌亂，在月光下映成一道金白色的幻影。接著，V大力抓住Tytan伸出的手，一躍登上摩托車後座，身手敏捷得真像道影子。

摩托車因突來的重力左右搖擺，Tytan趕緊將車駛離小客車邊，下個眨眼，摩托車與一黑一白的身影已經往建築間的小巷揚長而去，消失在女子的視野之中，道路頓時恢復寂靜。

女子忿忿道：「真受不了那傢伙……」

窸窸窣窣，車後座一陣動靜，紅髮男孩Fox掀開被子，縮著赤腳坐起身，揉著惺忪的眼問：「Breeze，V呢？」

「又跟Tytan去野了。」女子——Breeze邊說邊緩下了車速。

Fox擠身向前，興奮道：「V又要表演了嗎！」

「啐，你可別學那傢伙。」Breeze嘆道。

「可是V從沒失手過啊。」Fox眼裡盡是崇拜。

「是啦……」Breeze撇撇嘴，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只說：「你坐穩囉，我們得趕快跟上了。」說完，她打開定位追蹤器，將車子往摩托車的方向掉頭，也跟著轉進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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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路口上高架橋，開快一點。」

小巷子裡，V迎著夜風，在Tytan身後喊道。

Tytan點點頭，拉過V的手放在他腿上。V睨起眼，靠上Tytan肩膀耳語：「別動手動腳的。」

Tytan瞪大了眼搖頭，還沒開口，V就已經鬆開他的手，雙手騰空高喊：「快點！再開快點！」

看著V肆意的模樣，Tytan沒輒地嘆口氣，催上引擎就往高架橋駛去。

夜路上，風越吹越疾，月兒在墨黑的雲叢裡時隱時現，俯照著夜半無車的高架橋。

這是個低度開發的地區，人們大多從事白天的工作，不在夜晚耗費資源。貧富差距極大，百分之九十都是一樣貧窮的老百姓，全部集中在貧民窟，窟裡人滿為患，夜夜生火高歌。

因此，在這樣的夜晚，這個小組、以及他們搶奪的目標——一個是國際犯罪集團，一個是購買非法武器的反抗軍，才會出現在這個已經完全荒廢的無人區。

Tytan摩托車把手旁的追蹤器上顯示目標貨車的定位：與他們已經相隔一大段距離。

原先小客車與摩托車一路尾隨貨車，自Tytan接了V彎進小巷子後，轉了好幾個大彎又上了高架橋，現在幾乎與貨車行進的方向垂直了。若他們沒上高架橋，而是繼續在平地上開，再過不久就會直直撞上貨車。

「接下來呢？」Tytan瞥著追蹤器問，「等下還要再轉一個彎才會下去平地，但是會變得跟目標反方向。」

「我們沒有要下橋。」V定定道，一臉悠哉，又說：「不對，我們要下橋。」

Tytan回以質疑的眼神，接著判斷道：「我得先減速，不然等下過彎很危險。」

「不，」V這次從後頭握上了Tytan的手，不讓他放鬆手把，說：「我們要加速。」

「加速？」

油門一下被催起，Tytan急了：「再加速下去會在轉彎處衝出橋的！」

V點了點頭，「嗯，我們就要這樣下橋。」

「什麼？！」Tytan猛地回看V一眼。

V依然自在，上下打量Tytan一身裝備說：「我看你都準備好了啊。」他邊說邊加重握在Tytan手上的力道，為摩托車更催上油門。

隆隆車聲中，漆黑的夜裡唯一亮著的追蹤器畫面上，貨車的紅點與他們摩托車的藍點益發靠近；而他們眼前，高架橋的轉彎處已遠遠可見。

Tytan在疾速中透過後視鏡與V相望。他認識V這麼多年，自然是相信V的，但是騎摩托車衝下橋這種荒唐事他們還真沒做過。他於是牙一咬，問：

「你計畫怎麼做？真的成功下橋之後呢？」

「貨車上的兩人都在前座，我會解決他們。」

V悠悠道，從腰側掏出手槍，上膛，又瞥了眼追蹤定位說：「你要開快一點，不然不是我解決他們，是他們把我們撞個稀巴爛。」

Tytan當然明白，他們必須搶在貨車抵達兩車交會點之前就先從轉彎處「下橋」。現在追蹤器上顯示貨車的車速不快，但是只要一秒之差，他們就會被貨車直接撞上而喪命。

「你確定？」Tytan忍不住問，「這實在不是個好主意……你不會是要拉我一起上天堂吧？」

V笑出聲，「我們肯定是要下地獄的啊！」說完，他更靠向Tytan耳語：「委託人指定的，你得幫我這一次。」

Tytan回看V一眼，知道沒得商量而不得不催上油門。

夜風在耳邊呼嘯，似百鬼低吟，高架橋的轉彎處——他們準備要「下橋」的地方，以及橋下道路上亮著車頭燈的目標貨車，眨眼就已全都近在眼前。

V搭上Tytan的肩，半蹲起身說：「你送我下橋後就棄車，然後——」

隨著一字字被風吹散，摩托車車輪登上高架橋邊的圍欄，朝平地——目標貨車的車頭前——一躍而下。

V跳出後座，騰空於貨車之前，直直對上前座兩人的眼，伸直了手，將槍口瞄準額間。

「砰！砰！」

眨眼兩聲槍響，任務結束。

子彈打進兩人眉心，沒有鮮血迸發，也沒有死前絕叫，生命瞬間殞逝。摩托車砰地落地，因高速撞擊而失控打滑，衝向路間的分隔島，目標貨車也直直撞進路衝的平房，轟地爆發巨響，在漆黑的天幕炸出團團火光。

空曠的大路上，棄車落地後的Tytan及V兩人一前一後撲倒在地。Tytan忍著疼痛撐起身，拔下頭罩，怔怔看著起火的貨車；V則為了緩下衝擊的力道，在路上翻滾了好幾圈，最後攤平望向這場盛大的煙火。

「砰咚！嘰嘎──哐啷──」

平房隨著起火的貨車著了火，牆垣崩垮，從屋裡斷續傳出巨大的聲響，崩落的石塊直接砸在下方燃燒的貨車上，轉瞬就成一片火海。

「任務完成。」V透過耳麥說。

望著燃燒的火焰，Tytan不禁轉頭看V，流露「這慘況叫任務完成？」，既不解也驚訝的眼神。

「你沒發現？那貨車上有獅頭，是何家的標誌，大概是反抗軍連車也一起收購吧。何家的貨車都是最高級的，裡頭的武器不會有事。」V解釋道。

「呼，你早說啊。」Tytan仰頭一嘆，倒回地上。

V注視著團團火光，沒有回話。另一邊，與火光相反方向，V和Tytan的來時路，高架橋的轉彎處停著那台破舊的小客車。

Breeze雙手抱胸站在圍欄旁，一臉沒好氣的模樣，明顯是要斥責他們玩過火；Fox則赤腳跳上圍欄，朝他們大力揮動雙臂，一行人的耳機裡響起同一個清亮的歡呼聲：

「萬歲！任務，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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