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有魚 - 章三十凶器並非匕首

還是趙朗季體力好，把鈴蘭娘子翻來覆去直喊不行了水都要流乾了，累如死魚到半夜才肯罷休，趙有瑜最先受不住，管他什麼威不威武，奔波了一天，又累又睏，頭靠著謝應淮的肩打起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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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才遠山後露出一米魚肚白，謝應淮算著時間趙朗季與鈴蘭娘子也該醒了，他一整夜不敢動給趙有瑜當枕，此刻肩膀痠麻，只能勉強用另一隻手輕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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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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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睡眼惺忪睜開眼，這一整夜別說謝應淮沒動，她也累得愣是靠在他身上沒有動過，脖子既僵硬又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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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要靠岸了，妳先上橋，小心些，別傷著了。」他不留痕跡的動了動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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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用濃濃鼻音應著，像是冬眠初醒的小貓崽，還沒睡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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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實在擔心她，「穀雨估計在附近等著，妳上了橋就去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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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她半睜著眼嘟噥，忽然如小貓般慵懶地傾身湊近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鬍子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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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清香竄入鼻尖，謝應淮心跳一緊，繃著脖子，任由她替自己黏好鬍子，畫船緩緩靠近石橋，他目送著她翻身上去後，才撿起一旁的斗笠遮住自己容顏，又重回去當船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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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船裡一覺相擁酣甜的男女絲毫不知情有人悄悄來過又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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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朗季與鈴蘭娘子的姦情像是整個漳縣心照不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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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娘子今年也才三十四，保養得宜，跟個小娘子似的皮膚嬌嫩，桃花媚眼，柳腰盈握，走起路來更是像在皮鼓上跳著舞，婀娜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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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為鈴蘭閣的掌事娘子，那手腕也是了不得，否則也壟斷不了漳縣的胭脂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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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三刻，趙有瑜漱洗一番從房裡出來，陳平也帶著卷宗來了，謝應淮也簡單換了件靛藍色的紫金鑲線外衣，他的眼下有一抹風塵僕僕徹夜未眠的疲憊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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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這要是偷卷宗的事被發現可是大逆不道……貴人到時可要保小的……」陳平欲哭無淚，感覺手中的這份卷宗沉甸甸的，就像塊千金之重的鐵塊，不只發燙還重如鉛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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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都還不知道眼前的男女究竟是什麼身分，就把身家安全都給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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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接過卷宗，也不明言應允他，只盯著卷宗一目十行，趙有瑜湊到他身邊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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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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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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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約而同伸手指出卷宗裡的同一個地方，手指交疊，他的節骨分明而她白皙纖細，他們抬起頭，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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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湊過來，看到他們一同指出的位置，不明白的問：「刀傷？哪裡有古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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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指的同是卷宗上「刀傷」二字，仵作在桃花娘子的屍身上驗出一處刀傷，其一在背部是由左下至右上，長約三寸，凶器匕首後在草叢裡被尋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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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桃花娘子的致命死因是被人徒手擰斷脖子，死狀悽慘，當時現場只有因酒醉而昏厥的蘇丞言，蘇丞言渾身是血，距離凶器匕首也不過一步之遙，況桃花娘子似極力掙扎過，滿地花園血跡斑斑，那場面看得人驚悚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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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站起身，故作酒醉搖晃，「蘇侍郎當時酒醉，迷糊來到花園遇見桃花娘子，一時見色起意……」他伸手抓住趙有瑜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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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也配合他，佯裝桃花娘子當時可能的反應表現出驚慌失措，嬌嗔著，「大人，你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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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強硬摟過她不盈一握的柳腰，愈要對於其上下其手，而她驚懼不安，瞪起大大的烏眼，反抗著扭動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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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可……我要叫人了！」她在掙扎間，二人踉蹌，雙雙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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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倒下之際，謝應淮手掌心虛浮護住她的後腦勺，接著口裡依舊有條有理又道：「蘇侍郎求歡被拒，惱羞成怒，拿出匕首朝桃花娘子背後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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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匕首，破空而出，鋒尖銳利，厲風雷掣，震得一旁燭火搖晃生出波弧，而在他身下的趙有瑜寒光入眼，仿被一刀砍背，面露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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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謝應淮沉下眼，望著自己右上的匕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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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本看得他們二人的這一齣戲看得入迷癡醉，猛地驚醒，「哪、哪兒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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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點也沒看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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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侍郎是右利手，桃花娘子的刀傷是左下自右上而砍，這刀傷自然不對。」趙有瑜轉過身站起，娓娓解釋，這也是他們方才一同在卷宗上指出的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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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利手的蘇丞言是萬不可能造成桃花娘子這左下自右上的刀傷的，行凶之人應當是左利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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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先是替她理了理衣袖，一番行雲流水，後舉起匕首，嘴角擒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諷意，「凶器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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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湊過去，細細檢查這把匕首，可怎麼看，也只不過是一把普通在普通的匕首，她大膽揣測，「難道你覺得兇器並非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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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聯想起卷宗上仵作所述，凶器為單刃，呈現較平滑的弧形，她好像有所領悟，「莫非是柳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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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頷首，「不錯，凶器並非匕首，而是庖廚所用的柳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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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是說，蘇侍郎是被嫁禍的，兇手另有其人，王縣呈肯定知道兇手是誰，才加以包庇。」趙有瑜細細思索著，照這麼推理下去，兇手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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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目瞪口呆，見他們二人竟光憑刀傷走向就能斷定兇手是左利手，且凶器並非當日所獲的匕首，內心驚詫不已，不知他們二人究竟是何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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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道：「看來得會見一見蘇侍郎，看看他還能不能回想起當日之事……只是他如今在獄中，要見他恐怕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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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有一法子。」謝應淮朝門口揚聲，「知妳在偷聽，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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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人影幢幢，蔣佳迦憋紅了臉走進來，她早已在外偷聽許久，還當裡頭議事的大人們沒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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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自然是知道蔣佳迦在偷聽，她父親也在獄中，要想進獄中會蘇丞言，蔣佳迦或能幫忙，讓她自投羅網，這也是最快且最不讓人起疑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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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忙得妳幫，妳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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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太冒險了！」趙有瑜一下子便知謝應淮的意圖，她覺得不妥，當即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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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佳迦搓了搓手指，洩漏緊張惶恐，幾分猶豫之後，咬著下唇，抬起頭，語氣堅定，「只要能救我阿爹，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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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有瑜心有擔憂，還想說些什麼，被謝應淮給摀住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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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掌心一向溫熱，像是源源不斷給予力量，他望向她，目光中盡是認真與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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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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