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有魚 - 章四看她那嚶嚶的噁心模樣

待回府，已是陰雲蔽月，雪停一陣，門口還堆著來不及清掃的雪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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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老奴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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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進門，老管家張叔立刻迎上來，充滿摺子的臉上全是淚水，顫抖著手摸遍謝應淮全身，「幸好沒有少胳膊少腿，否則老奴就是九泉之下也無法給家主交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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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口中的家主自是謝應淮的父親謝磐，早已逝去十二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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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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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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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老淚縱痕拍著謝應淮的後背，全然沒瞧見謝應淮那忍隱的痛楚之色，還是穀雨看不下去連忙上前握住張叔的手，「張叔，你瞧瞧，我手都斷了，老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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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公子也遭罪了……」張叔用袖子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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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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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忽地指著地上東西立即皺眉，「這麼不吉利的東西，還不快快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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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這才見到地上堆著沒掛起縞素，與雪色容融為一體了，難怪難以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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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終於逮到機會告上一狀，「這都是沉魚小娘子幹得好事！說什麼侯爺回不來了，早做準備的好！非要將縞素給全備好了！如今侯爺回來了！老奴這就去把這晦氣的東西給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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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謝應淮倒是想起來府上的確有這麼一個人，是太后去年中秋賞下來的樂姬，說是陽都侯府冷清，賞了樂姬好有個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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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一個魚字，不免讓謝應淮想起了那神秘的小魚娘子，瞧著小魚娘子也不像是音律精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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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這沉魚小娘子是太后賞賜下來的人，要不我悄聲無息給處理了？免得她在侯府內作妖。」穀雨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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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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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人人到，沉魚一身飄逸白衣不知道從哪跑來，哭得梨花帶淚直往謝應淮的懷裡撲，清明一個閃身擋住了沉魚的投懷送抱，用刀柄拍了沉魚不盈一握的柳腰，沉魚當即感到腰際酸軟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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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奴日夜替侯爺抄寫心經向佛祖祈求，好在佛祖聽見了奴的心聲，終於盼到侯爺平安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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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嗤笑，一聽就知道這是沉魚早已準備好的台詞，連縞素都準備好了，還扯抄寫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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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沉魚無視了穀雨的恥笑，柔柔弱弱向謝應淮伸手想讓他攙扶自己起來，她的纖纖素手善彈琴，故而柔軟無骨，如同白玉豆腐般，貝指粉紅晶瑩，很是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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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俯視她，淡問：「心經抄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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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眨著眼擠出泫然淚花，「還差半本就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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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神色淡莫掠過她，「那就再抄個五十遍，沒抄完之前不准出來，好向佛祖報備本侯爺平安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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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還坐在地上，屁股蹭蹭地寒涼，她的手也舉著僵了，也不見謝應淮憐香惜玉，竟還要自己再抄個五十遍，委屈的哭道：「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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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看她那嚶嚶的噁心模樣可氣人。」穀雨呸了一聲，與清明一同快步跟在謝應淮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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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一個還會來第二個，看在她是蠢貨的份上，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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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久違踏入自己的侯府，確實如同太后所說的那般冷清，偌大的侯府，只有他一人，難以想像他不在府內的日子，張叔與一干奴僕是如何張羅這無趣枯燥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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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收到八百里加急謝應淮要歸京的消息後，早已在四面出廊的府內各處都燒上炭火，也點亮了燈籠與燭火，沉魚被罰抄經書，這會兒得好幾夜都只能在房內不得出了，少了沉魚的鬧騰，陽都侯府內又是一片靜謐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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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又飄落，是不肯放過今年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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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想著謝應淮身上有傷不得吹風，便將窗扇給關上了，屋內燃著一盆炭火，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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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去而復返的張叔在屋門外喚道，清明去應了門，從張叔那接過一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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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穀雨好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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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說是下午時有個姑娘拿來的，說是要給侯爺的。」包裹有些輕，清明一時也摸不透裡面是什麼，在謝應淮的示意下打開來，赫見是一玉罐傷藥粉與一帖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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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臉色一變，「侯爺受傷之事京中應當無人知曉才是，這人竟然送傷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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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這難道是太后派人送來試探的？」清明也擰眉，頓時覺得手中之物有千斤萬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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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軟墊上休憩的謝應淮伸手接過那玉罐傷藥，有些眼熟，打開藥蓋湊近鼻尖細聞後，他緩緩道：「是小魚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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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淡淡的茉莉花味，的確是小魚娘子在軍帳替他上藥時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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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娘子是太后派來的？」穀雨大膽猜測，隨即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那肯定不是，否則小魚娘子沒必要救咱們。只是小魚娘子竟也到了京城，難道是跟著我們一起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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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指不定在暗處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穀雨如此一想便感到渾身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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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也覺得這小魚娘子身分絕不簡單，言道：「侯爺，敵在暗，我在明。這傷藥還是丟了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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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是平時這等來路不明的傷藥送到手中，謝應淮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他把玩著手中的傷藥瓶，低眉淺笑，「去把藥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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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艱難脫去衣衫，裸露出精壯的半身，此刻他身上的纏帶七零八落沾滿血跡，傷口崩裂，紫黑烏青一片，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膚，有利刃割裂，也有長槍窟窿，滿目瘡痍，裡外肉翻白著，鮮血凝結又掀起，刀刀致命要害，如蜈蚣爬滿，可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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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不忍的別開眼，拿著傷藥粉的手實在下不去，想過謝應淮身受重傷，卻萬沒想到嚴重如此，早前竟還拖著這樣的身體前去皇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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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恰好端著煎好的湯藥進來，清明將傷藥粉強塞到他手中，「還是你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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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沒好氣瞪了清明一眼，硬著頭皮道：「侯爺，你忍著點。」他小心翼翼將藥粉給倒在謝應淮背上的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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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他在小心翼翼，武夫出身，力度難以控制，惹得謝應淮緊閉雙眼，咬緊牙根，額上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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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謝應淮疼痛難耐，穀雨手抖個不停，他一緊張就話嘮，「別說，小魚娘子是真有些本事在的，瞧侯爺這差了幾分就入了心臟的刀痕，沒點華陀的本事，神仙也難救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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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將這一場磨人的換藥結束了，謝應淮已經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趴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卸下冠髮，一襲漆黑散落在枕間，猶如一朵易折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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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都言陽都侯是玉面顏閻羅手，說的就是他雖容貌丰神，手段卻兇殘，手上沾滿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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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崇光帝同為二十七歲[浮花1] ，十五歲喪父，十六歲喪母，偌大的侯爺府只他一人，天地萬物再無血濃於水的親人，若不狠戾些，早已被啃食無骨了。

[浮花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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