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裡行間 - 第一章《破曉（二）》

陽光像昨日一樣溫柔，街上的樹影也熟悉得恍如昨日複製的一樣。

風輕輕吹來，夾帶著麵包店剛出爐牛角包的香味。

我站在麵包店旁的陰影處，跟小麴約好的巴士站就在不遠處。

我望望腕錶，七時四十分。小麴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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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百無聊賴的環顧四周。

時值初秋，街道兩旁樹影婆娑。金黃和楓紅的落葉鋪滿行人道，美不勝收。

藍天高掛著幾朵白雲，愜意的朝遠方緩緩飄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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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走過無數行人。

一臉匆忙的上班族、揹著沉甸甸書包的中學生、準備去買菜的大嬸。

還有一對中學生情侶，身穿校服，手牽著手在人群中走過。兩人的同款螢光黃色書包上都扣著同樣的河童公仔吊飾，讓兩人的身影特別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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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戀愛啊，真好呢。

我何時會遇上初戀呢？幾多歲會送出我的初吻呢？

我的初吻會在夕陽下嗎？會有浪漫的花朵圍繞嗎？

初吻是草莓口味的嗎？也有人說是棉花糖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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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琉，早啊～」

小麴溫軟的聲線把我從白日夢裡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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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看到小麴的臉，我的心驀地一陣揪緊。

她的笑容一如往常那樣明亮，可就在那一瞬，我卻覺得鼻子酸酸的。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又像失而復得，令我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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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了甩頭，將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拋開。也許只是天氣太暖，或是昨晚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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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早咧，妳又遲到了啦。」我故作生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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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明明早就習慣了呀，別氣嘛。剛剛在想甚麼呀？」小麴自然的挽著我的手臂，跟我並肩朝著學校走去。我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一起走路上學了，久得我都沒法想起來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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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初吻是甚麼味道。」我誠實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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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麴失笑，「甚麼跟甚麼啦？初吻有味道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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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薄荷巧克力與香草戀人》裡面的人都這樣說呀，還草莓口味呢。」我說，開始覺得這個話題好像有點幼稚，或是顯得我太沒有戀愛經驗了！這不是很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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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琉，妳不是還沒有交過男朋友嗎？初吻會不會太快了點？」小麴說，「還是說……妳在期待今天會有甚麼邂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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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啦，我沒發現學校裡有帥哥呀。」我聳聳肩，「反正我也不著急啦。只是想想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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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撒謊。其實在無數個夜裡，我都在幻想著誰會是我的未來男朋友。這樣的想像對一個十六歲的女生來說正常不過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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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像小麴那麼受男生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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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瞄向小麴。烏黑亮麗的柔順直髮束成高馬尾，露出雪白的後頸。有櫻桃掛飾的髮圈跟她的氣質相當搭。勝雪的肌膚彷彿沒有任何瑕疵。明亮的大眼睛相當靈動，眼神就像會說話般。她還是個出身優秀的千金小姐，在常人眼中，她未來的人生早已安排好，鐵定會過得順遂、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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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長得漂亮、性格善良又親切、學習能力強還出身優秀，這乍看就是連神明都會嫉妒的超幸運開局。人生彷彿從一開始就注定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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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知道，小麴也有她自己的煩惱。她並不如她表面那麼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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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妳聽我說，妳知道我媽今早說甚麼嗎？」我轉個話題，「我媽今早竟然說我想要唸的是天文學系耶！離譜耶！」我說著，期望著小麴會跟我一樣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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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麴歪著頭，「靜琉妳是想唸天文學沒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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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啦，才沒可能，我數學那麼爛妳也不是不知道的呀？」我說，「我明明想唸語言學呀，怎麼連妳也記錯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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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麴雖然看起來像個人畜無害的天然呆，但她好歹也是年級第一名。我知道她記憶力異常的好，好得甚至讓人懷疑她有過目不忘能力的程度。而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我的事她最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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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可能記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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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是我記錯了吧？」小麴說，「可能是最近有人提過天文學，我才搞混了。靜琉明明最喜歡唸外語了，怎會想去唸天文學呢？想想也知道不合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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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呀！妳們都說我要唸天文，我都快以為自己人格分裂了。」我打趣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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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只是記錯了吧。雖然有點巧合得太過份了，但也好像沒甚麼深究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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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昨晚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夢哦。」小麴說，「我夢到了一個看不到臉孔的女人朝我逼近，追著我跑！超恐怖的，然後我拔腿就跑……跑著跑著妳也跟我一起跑，我們還跑到了一家茶餐廳，點了兩碗雲吞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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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甚麼雲吞麵啦？」我失笑，「這甚麼雜七雜八的夢境啦？妳只是嘴饞了是吧？今天午飯想去吃雲吞麵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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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醒來的時候滿身是汗，應該在夢中真的全力奔跑了。」小麴一副猶有餘悸的表情，「不過那兩碗雲吞麵超美味的，我們今天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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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嘛，妳根本只是想吃雲吞麵吧！」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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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靜琉妳呢？妳昨晚夢到甚麼了呢？」小麴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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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我努力的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甚麼。「我想不起來耶，可能根本沒有做夢？睡得超好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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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真好～我起床超累的，畢竟在夢中可是跑了好久！」小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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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小麴的話，空氣中卻彷彿傳來薰衣草夾雜著煙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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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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