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別序 - 11夜照蕭條紫薇城-2

　　「初轉法輪稱示轉，又稱阿含期，主要在修證二乘解脫之道。一是聲聞道，二是緣覺道。」鄯問指著右半的壁畫，「透過釋迦牟尼的講法頓悟者乃聲聞道。」細指轉向左邊壁畫，「無師自通者乃緣覺道。」

　　藤黃樗說道：「那就是轉兩輪？」

　　「應當錯不了。」鄯問握住輪幅轉動兩圈。

　　壁畫之後，看不見的機關轉動，一重牽扯一重，練咬嵌合，法輪陷入壁中一吋，壁畫顫動，整面連根拔起，練聲哐啷，一聲又一聲，牆面收進天頂，露出一幅全新的壁畫，一段經文佔滿牆面，筆走龍蛇，氣勢滂沱。

　　藤黃樗看著眼前的經文困惑不已，「連圖都沒有，怎麼猜？難不成看看有幾字轉幾輪？豈不是轉到手要發酸了？」

　　鄯問笑而不語，的確，尋常人等想得就是轉幾輪，然而此篇經文是一道陷阱。

　　藤黃樗念著經文：「一切智一切智自性空，道相智、一切相智道相智、一切相智自性空有。二十七字，轉二十七輪？」

　　鄯問搖頭，「不轉了，只管等。」

　　「啊？」藤黃樗一頭霧水，「不轉何以作答？」

　　「不轉就是解答。」

　　藤黃樗更疑惑了，「住持不是說過轉法輪代表佛法的傳播，不轉何以傳道？」

　　「這就是此機關的狡詐之處。」鄯問說道：「且聽二轉法輪的解釋，二轉法輪為教轉，又稱般若期。」她抬頭，目光落在經文上，「此句出自大般若波羅蜜多經，講述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四大皆空，還有一點是不易變。」

　　空性，如此虛無飄渺，藤黃樗深思還是不解其中奧秘，「可以當甚麼都沒有了？」

　　鄯問輕笑，「依字面所解倒也沒錯。」

　　藤黃樗懂了，「難怪不轉。」

　　兩人在經文面前等著，燭光明明幌幌，紅光與字遊戲，一筆一畫閃爍墨澤，將時辰慢慢宣染上紅艷的光彩，一點一滴吞滅光陰，蠶食心性。

　　壁畫紋絲不動，寂然無聲，鄯問的耐心快消磨殆盡，指著法輪控訴：「也太久了吧！」忍不住的人早就自我懷疑，鬼使神猜的試試其他輪數。測巧智也測人心，奸詐至極！

　　瞬時，熟悉的哐啷聲響起。

　　藤黃樗大徹大悟，「原來得以聲解機關！」

　　「早知如此，應當帶秦都管來才對。」秦浮湮一吼，哪裡還有她出手的餘地？

　　地動過後又是新的壁畫，壁畫上百人跪拜，接受灌頂之禮，滔滔洪流穿梭僧人其中。

　　鄯問說道：「三轉法輪稱證轉，又稱唯識期，主要是無生法忍修證，欸……怎麼說呢？雖然我也不曉得甚麼是無生法忍，但證轉還有一個意義是不退轉，到此境界，求佛的心願堅固，只進不退。」

　　藤黃樗詢問：「那退轉會如何？」

　　鄯問說道：「喪失已得修證，或退至二乘凡夫之地。」

　　「還是看不出來要轉幾輪。」

　　鄯問說道：「不急，且聽我細說。求佛分位階，分五十二位階，要到達不退轉的境界得過十住位，十住乃第十一階到二十階。」

　　藤黃樗恍然大悟，「十轉？」

　　「正是。」鄯問伸手，一口氣轉了十圈。

　　沒有熟悉的鐵鍊碰撞聲，牆面毫無動靜，「怪哉！」鄯問退後，對著藤黃樗說道：「樗你在附近看看有沒有詭異之處，我想想是否該轉另外的輪數。」

　　「是。」藤黃樗也沒離鄯問太遠，僅在幾尺之間探查。

　　而鄯問繼而盯著壁畫瞧，怎麼瞧都瞧不出所以然，「怎麼會錯呢？然不成又要等？這有甚麼好等的？」她不悅的朝著法輪碎念。

　　不久，「嘎拉——嘎拉——」

　　熟悉的聲音想起，鄯問萬般無奈，這機關挺有人性的，就是欺善怕惡，她喊回藤黃樗：「樗，機關動了……啊——」

　　驀然！腳底一空，地面不知何時消失了，黑溜溜的宛若深淵，吞食萬物，一個也不放過。

　　藤黃樗趕到時已來不及了，地面回復如初，先前收進天頂的北牆一面面落下，「咚！咚！咚！」

　　藤黃樗連退幾步，才幸免於難，同時法輪依先前的輪數退轉，一切回復如初。

　　「糟了！」地面下的情況不得而知，待一瞬都是危險，藤黃樗趕緊按著鄯問的解法轉動法輪，但法輪不知被何物鉗住，不為所動，「不妙！真的不妙！」他踢了一腳牆面，罵得卻是藤黃槿，「該死的藤黃槿！一語成讖，那張嘴比法器還靈光。」來洛陽城前夜，藤黃槿語重心長地說住持最近染上新的惡習——撇下藤黃隊獨闖暗室。

　　藤黃樗在上頭著急，鄯問亦是。

　　身子墜落，鄯問閉起雙眼，恐懼油然而生，她害怕再次落入祆教手中。以為會摔得滿地找牙，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睜眼，對上一雙困惑不已的黑眸，眉頭緊鎖，沉鬱如雨前嵐煙，愁雲無光，與鄯問印象中俊朗的他相差甚遠，她沒想到會在這裡不期而遇，他，是她一生都不想看見的人，但卻在看見他時，心中的恐懼煙消雲散。

　　這份安心令她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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