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昭遙 - 第六章-《靜語成傷》

若情深旨換冷淡，我該如何持這寸寸情火。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d1Ze9tQc
你說的話，語聲如刀，落在我心頭。
我終是知曉，萬軍易破，惟心難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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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清晨，柳翎與雲遙對坐窗前品茶，微風輕撫紙扇，案上香爐氤氳繚繞。

「若你不願……此婚，仍有退路可尋。」柳翎語氣輕柔，似是不經意的一句話，卻盡是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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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聞言，指尖一顫，輕輕放下茶盞：「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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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你是世家之子，又通詩禮政事。朴家不會讓你為權謀而委屈。若你願，我會助你向皇上進言，至少——讓他明白這婚事於你而言，並無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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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這話，說來又有何用？」雲遙望著窗外初綻的海棠，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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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翎凝視他：「若你心中，從未曾為他動過心，自然一切好說。」

這句話，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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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微怔，低下頭，掩飾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他不知自己是否曾動心，又或者，他只是太懼怕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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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另一頭，邊昭霆暗中遣人守在朴府周邊，只為能確保雲遙安全。

——雖知這般行徑無異擅越，卻仍難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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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雲遙外出返府途中，從側門入院時，忽感異樣。

他猛地轉身，便撞見一道黑影閃身躲入花木後。

雲遙眉頭一皺，快步逼近，竟從其衣角認出，那是昭霆近衛之服。

他沒再說什麼，只默默轉身離去，腳步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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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御主回府，剛踏進中庭，便察覺雲遙的態度似有變化。

往日雖疏離，卻從未冷淡如冰，問話不答、目光不對、交談皆避。

連袁小滿都忍不住偷瞄了幾眼，滿臉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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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冷意延續至數日後——

皇帝特召朴、邊兩家少主一同前往汴郡，為新修義渠水閘之事親臨驗收。

此乃為朴家聲望所設，也是皇帝藉機觀察兩人婚事推進之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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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途中，邊昭霆試著說話。

「昨夜風大，我叫人去查你院中窗戶，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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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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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行舟車勞頓，我讓人預備了些你慣用的藥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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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說了什麼，雲遙依舊無聲，只掀簾遠望。

沉默，是最無情的拒絕。

馬蹄聲踏在濕潤的土地上，淅瀝細雨尚未完全停歇，馬車內卻靜得只餘風聲細語。

邊昭霆坐於一側，目光落在對面那襲青紗衣袍上，無聲無息的輪廓。朴雲遙背脊挺直，微偏著臉望向窗外，自上車以來，未曾回望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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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搖晃，兩人僅隔一臂，卻彷彿天涯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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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霆望著那張熟悉的側顏，喉頭發緊，終是開口：「你……昨夜睡得還好嗎？」語氣輕緩，甚至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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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雲遙沒有回應，只像沒聽見似地，指尖輕敲著車窗邊沿，眼神落在遠方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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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霆垂下眼，心口像是被什麼慢慢撕扯開來。他記得雲遙曾不是這樣的。

明明不久前，他還會不自覺皺眉斥他「別太靠近」、還會深夜喃喃低喚哭著說「救我」。

可此刻，那人卻像築起一座無形的牆，連聲音都不願給他一絲。

那牆冷，且硬，昭霆伸手便覺滿掌冰霜。

他微垂著眼，指尖緊扣，悄然藏住那片泛紅的掌心。

為什麼……明明曾經靠得這麼近，如今卻遠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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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沉寂如雪，無言比言語更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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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那張沉靜的臉上，眼底有海浪翻湧，卻只低聲一語：

「……你若這般討厭我，當初不如別答應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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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落，車內氣息倏地凝住。朴雲遙原本面無表情的神情突然有了裂縫。

他眼睫微顫，猛地轉頭，情緒被引燃得毫無預警，像是胸臆中積壓的怒火終於失控傾洩。

「那個節骨眼下我以什麼理由抗旨拒婚？！」雲遙聲音拔高，語調近乎顫抖。

「能做到的人只有你！你是御主，是皇上倚重之人，你有本事、也有選擇權！」他語速快得近乎失序，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是只有氣，而是……累積太久的不甘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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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句話——幾乎是衝口而出：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寧願守寡，也不想成為你的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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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的瞬間，其實他自己也怔住了。

四周靜得像是時間被抽走，車輪聲遠了，風聲也緩了。

雲遙微張著唇，心底狠狠一震，像是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他下意識地別過臉，不敢直視邊昭霆的神情，卻又管不住地偷偷瞥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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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裡，那人依舊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只不過——那雙冷靜沉靜的眼，此刻居然泛起淚光。

邊昭霆的眼角，竟微微濕潤。

那不是激憤，而是隱忍太久後，一點點崩解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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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霆側過臉，藏起情緒，喉結上下滑動，像在努力吞下什麼巨大的苦楚。

他沒有回話，只低下頭，手中緊緊攥著藏於袖中的那枚護身玉——那是雲遙兒時送他的。說是驅邪辟煞用的，昭霆從未離身。

可如今，他只能在這種時候偷偷握住，像握住最後一點殘存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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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卻怎麼也吸不進。胸膛起伏微顫，像極了戰場上受了重傷，卻仍要強撐站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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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輕：

「……你放心，我會給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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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遙遠京城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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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睿侯靜坐榻上，細撫茶盞，語氣嘲弄：「當年你一敗塗地，叫你練功你偏藏著心思，如今還敢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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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日輸給他，讓本侯臉上無光，還記得嗎？」

秦睿侯輕笑，坐在椅上把玩著玉酒杯，語氣漫不經心，卻字字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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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跪地不語，拳頭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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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三歲那年，皇城少年武會，秦睿侯帶賀臨出戰，視為未來峰峰之將。

春末，武會如期舉行。

各家世家子弟雲集，觀戰席上高朋滿座，皇室使者與各路貴胄親臨——而那場最受矚目的對決，便是秦睿侯之養子賀臨，對上邊家少年邊昭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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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邊昭霆初顯鋒芒，一身素白武袍，眼神冷冽，握劍時已有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場。

而賀臨，則是那時最被看好的一人，秦睿侯親授劍法，平日橫掃京中同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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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上比武台，萬人目光落下，連皇室使者也將目光定在他們身上。

一聲鑼響，刀光劍影間，短短百招，勝負分明。

—

邊昭霆，一劍挑落賀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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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一片嘩然，觀戰者紛紛喝彩，有人高聲叫好。而此刻，那名白衣少年——朴雲遙，也正為勝者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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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躺在武台地上，張著嘴喘息，看著邊昭霆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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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語氣淡淡，無勝者的張揚，卻更令人羞辱：

「你劍法不錯。只是太急了，下次記得——劍，要為守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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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賀臨如墜冰窟。

那一刻，他知道——他輸了。

不只是輸了比武，更是輸了所有人眼中的光。

他恨，自己的出身。

他怨，他渴望養父的認同，卻讓他失了面子。

他厭，第一次見到邊昭霆，那少年冷淡，寡言，卻像天生被天下擁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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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跪地，雙拳緊握，額上青筋直跳：「我自會證明，誰才該被冠以‘廢物’二字！」

「邊昭霆不過憑一場戰功蒙寵，若我能刺他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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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朴雲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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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睿侯斜睨他一眼，冷哼：「你要證明？憑你一己之力？若誤了本侯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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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知道侯爺的計劃，絕意奪回尊嚴。

他不再說話猛地起身，低頭拱手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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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證明他再不是當年那個輸給邊昭霆的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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