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公寓,輕輕帶上門。走廊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發酸。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仰起頭,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將所有翻騰的情緒死死嚥下。沒有聲音,只有緊握的拳頭。他守護的女孩,終究只屬於那個和她共享了二十多年“姐弟”玩笑、並將玩笑變成生命烙印的人。而他這個後來者,連用那個稱呼去靠近她的資格,都在那聲情急的“姐”和堅定的“我信你”之後,被徹底剝奪了。他扯出一個無聲的、苦澀至極的笑,轉身,一步一步,走進了自己無望的、永恆的寂靜裡。那個關於“姐姐”的提議,此刻顯得如此蒼白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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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雯那句“我信你”的餘溫尚未散去,程朗隔著電話傳來的、近乎虛脫的呼吸聲彷彿還貼在耳邊。她靠在沙發上,疲憊地閉上眼,試圖消化這短短時間內翻天覆地的情緒變化。信任的重建伴隨著巨大的精神消耗,像一場慘勝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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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陽悄然離去留下的寂靜,此刻反而成了一種暫時的緩衝。樂雯需要一點時間,一點空間,來撫平心口的褶皺,重新連線與程朗之間那根剛剛修復、卻依然敏感脆弱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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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運似乎鐵了心要考驗這份剛剛回溫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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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螢幕再次亮起,這一次,不是程朗,也不是程朗母親,而是無數條來自不同朋友、同事甚至久未聯絡之人的資訊提示,像密集的冰雹砸落,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資訊內容大同小異,充滿了震驚、關切和隱晦的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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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雯,快看最新一期的《星週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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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樂雯你“弟弟”還好嗎?那上面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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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和夏苗……還有這種事?太勁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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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雯的心臟驟然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顫抖著手指點開朋友發來的電子版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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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亮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具衝擊力的雜誌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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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主圖是程朗和夏苗在新加坡某高階餐廳外的抓拍。照片角度刁鑽,夏苗正側身靠近程朗,一隻手似乎“不經意”地搭在他手臂上,仰頭對他笑著,眼神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曖昧。程朗的表情被陰影遮住一半,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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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引爆眼球的,是旁邊巨大的、加粗的猩紅色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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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千金新歡酷似舊愛!夏苗情陷‘替身’?常程朗:是巧合還是宿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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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下方,是兩張並排放置的對比照片。左邊是程朗近期的工作照,英俊沉穩。右邊則是一個陌生男人,眉眼輪廓竟與程朗有六七分相似!照片下標註著:夏苗前夫,林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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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雯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手指僵硬地滑動螢幕,點開內文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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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極盡渲染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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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扒夏苗短暫的婚姻史,稱其前夫林宇軒是“校園初戀”,“刻骨銘心”,後因“性格不合”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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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調常程朗與林宇軒外貌的驚人相似度(尤其是某些特定角度),暗示程朗是夏苗按照前夫模板尋找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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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知情人士”爆料,稱夏苗在大學時就對程朗“情有獨鍾”,但當時程朗沒選擇她。如今夏苗作為程朗公司的“金主”,近水樓臺,舊情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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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細列舉程朗與夏苗在新加坡的“親密接觸”時間線(包括那晚在酒店房間待到凌晨的事件,但完全隱去了王總騷擾的關鍵,只描述為“深夜密會”),並配上多張角度曖昧的偷拍圖,其中一張在某個藝術展酒會上,夏苗似乎“不勝酒力”,身體微微傾向程朗,程朗扶住她手臂的畫面被定格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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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致命的是,報道指出,如此大規模的爆料和持續發酵,《星週刊》並未收到來自夏氏集團或夏苗本人任何要求撤稿或澄清的律師函!這被視為夏苗對緋聞的“默許”甚至“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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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的一聲,樂雯的腦子徹底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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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的解釋言猶在耳——夏苗是爲了躲避騷擾才去他房間,他在客廳守了一夜!她剛剛才選擇了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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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這些鋪天蓋地的報道、這些精心挑選的“鐵證”、這些關於“替身”的誅心暗示……像無數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剛剛重建的信任地基劇烈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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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夏苗為什麼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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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疑問像毒蛇一樣鑽進樂雯的腦海。以夏苗的身份地位,夏氏集團的公關力量,壓下這種對她本人聲譽也並非全然正面的緋聞,輕而易舉!更何況還牽扯到她不願提及的前夫!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根本不想阻止!她甚至……樂雯想起那些報道里描述的“不避嫌的身體接觸”,想起夏苗在程朗面前那明媚的笑容……她是在享受這場由她主導的曖昧遊戲?她在利用輿論,步步緊逼,將程朗推向風口浪尖,也……推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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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呢?他在照片裡扶住了夏苗!他們被拍到了那麼多次“親密”瞬間!他是否……真的毫無察覺?或者,面對夏苗這樣耀眼又主動的豪門千金,面對她刻意的靠近和輿論的推波助瀾,他那份“絕無心思”的保證,真的能毫不動搖嗎?那個“替身”的標籤,像一根刺,深深扎進樂雯心裏。程朗知道夏苗前夫和他長得像嗎?他對此……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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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恐慌和猜疑再次像潮水般將她淹沒,比上一次更加洶涌,更加冰冷。她剛剛才從絕望的深淵爬上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這新的、更猛烈的風暴狠狠推了下去!信任的壁壘上,剛剛修補好的裂縫瞬間被撕扯得更大,甚至開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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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抓起手機,想立刻打給程朗質問!手指卻在撥號鍵上方劇烈顫抖,無法按下。質問什麼?質問他為什麼長得像夏苗前夫?質問他為什麼扶了夏苗?質問他為什麼夏苗不阻止報道?每一個問題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愚蠢。她剛剛才說過“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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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是程朗!螢幕上他的名字急促地跳動著,彷彿也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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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雯看著那個名字,眼淚毫無預兆地大顆滾落。她想接,想聽他解釋,想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可心底深處那個被“替身論”和夏苗默許緋聞所滋生的、巨大的恐懼黑洞,正瘋狂吞噬著她剛剛凝聚起來的勇氣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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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終,顫抖著手指,按下了……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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