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 一如以往無數個夜晚, 王蓉又在聖母會小學的聖母堂裏祈禱.
聖母像依然佇立在羅馬式亭子中, 只是腳下的小水池沒有了, 現在是圍滿了純白色的白合花.
王蓉也是一身白長裙, 考究的剪裁, 卻更顯她身型的消瘦. 她低首跪在聖母面前, 雙手用力的合十著, 雙目緊閉.
"聖母在上, 第四所聖母會座堂會在今年初落成, 是在城中最貴的中心地段呢. 聖母會中學也會在年底動工, ...." 王蓉口中唸唸有詞, 向神祗稟告著她的功德.
從王蓉的唸唸叨叨中, 我們知道聖母會的慈善事業確是越來越具規模, 對大眾的服務, 已不限於本來的貧民區, 而是擴及全城, 從幼兒到老人都是聖母會的服務對象; 業務包括托兒, 教育, 安老, 醫療和法律服務. 在王蓉的帶領下, 聖母會成為小城中舉足輕重的慈善機構.
稟告完畢, 王蓉淨開眼睛, 仰首注視聖母, 眼中竟閃著淚光.
"聖母在上, 求聖母賜王蓉一個孩子! 不! 是一個兒子, 我要一個兒子! 一個我和白世坤的兒子! 聖母! 求求你快點實現我這個願望吧! 我知道, 祢一定會回應我的祈求的!"
王蓉雙目睜得老大，眼神中溢出一股近乎失常的狂熱與惶恐。她好像想哭, 卻又在笑. 這種哭笑之間拉扯的面容, 怪異得令人不寒而慄。
尤其是四十五歲的王蓉, 面上雖然一根皺紋也沒有, 面頰還包滿而緊緻, 可是僵硬的面部肌理完全跟不上她誇張起伏的情緒, 使她此刻的臉逞一種極不自然的扭曲狀態, 令人悚懼.
這是現代很多名女人的共通病徵, 過份沉迷醫美導致面目失去人味.
王蓉明白自己的問題, 因此她在鏡頭前的表情管理做得嚴謹. 受訪時, 王蓉會在說話間維持情緒的真空狀態, 因此不會有明顯的表情, 更不會大笑, 現在的她面對鏡頭, 只能作有限度的招牌式微笑, 才不致出現那種表情崩塌的怪異感.
王蓉過去十分不屑那些因為過度醫美而搞垮自己美貌的女明星; 現在她倒是明白了, 不是她們不明白醫美不能過份, 而是因為恐懼! 在害怕失去青春的心情下, 對醫美和整容的倚賴越陷越深.
現在的王蓉, 確實很害怕, 有生以來, 她未試過如此恐懼: 即使在刑俊墮樓, 面對千夫所指, 家庭崩裂的那個階段, 她也未如此害怕!
可如今—她真的怕了. 怕她一切的苦心經營只是浮沙上堆成的沙堡, 一陣沒來由的狂風, 就能把它吹倒, 吹去.
***
這要從王蓉嫁給白世坤後說起.
王蓉在與白世坤的那場婚禮中, 十分快樂, 她自覺登上了人生中最華麗的舞台, 她將會在精英階層中高歌猛進, 大放異彩.
可沒過多久, 王蓉就撞上鐵板.
白世坤與第一任妻子有三位兒子, 年齡比王蓉大, 早已成家立室, 連白世坤的長孫也比方正的年紀要大. 三子也是出類拔萃, 在社會上的不同領域有傑出的成就, 和他們的父親一樣, 成為「社會賢達」.
王蓉看到在婚禮上, 他們熱烈地鼓掌祝福.
可是她成為白夫人後的第一個冬至聚餐, 三位公子均以不同的理由缺席, 只有他們家庭中的部份成員代表出現, 且不足十人, 使整個冬至晚飯, 氣氛不安而尷尬.
當中有三位較重要的家庭成員, 有兩位是二子和三子的出身名門的妻子, 一位是白世坤的長孫—他代表父母出席. 他們對王蓉的態度, 是客氣地拒人千里.
白家向來重視傳統, 有大時大節必然要所有家族成員聚首一堂, 以往他們的團年和新年團拜的熱鬧喜慶, 甚至成了八卦雜誌的花邊新聞.
這分明是不把她這個白夫人放在眼內, 王蓉那裏受得了這些烏氣, 馬上跑到白老爺子面前婉轉申訴.
誰知, 老夫沒有護著少妻, 卻把她徇了一頓.
"我早告訴過你, 他們母親才剛走了, 月仙屍骨未寒, 你就要急著入門, 少祖少鈞和少華他們一定心中有刺, 反感你也是理所當然呀.
你執意如此, 我也如你所願, 現在你卻來怪我, 怪我的兒子們, 這像話嗎!" 這是白世坤對她的第一次責難.
結果是, 向來是掦眉女子的王蓉, 在這老爺子面前, 像個小媳婦似的, 低著頭默默承受, 面上無光.
王蓉不是不能忍隱, 只是萬料不到, 她和白老新婚燕爾, 且於他的年紀, 也是娶得"嬌妻", 所以才敢對老夫輕輕抱怨一下. 誰能想像白老對她的態度, 竟反轉得如此之快!
"蓉, 我雖喜歡你, 但少祖他們是我的兒子, 是鐡一般的事實, 你剛才的說話, 以後, 我不想再聽到!" 最後, 白老還十分嚴肅地警告王蓉, 便不再理她.
接著的農曆新年, 白老竟沒有讓王蓉參與他們的家族活動.
因為白家與白老已故妻子陳月仙的家族是世交, 白老的祖父和父親, 和陳家的兩代家長都是很好的朋友, 這才安排了白世坤和陳月仙的婚姻.
而且白老和他三個兒子, 與陳家的關係也很要好. 兩家過往每一個農曆年, 總是相約在一起互相祝賀.
如此情況, 惟有讓王蓉避席, 尤其不久前, 自己的三個兒子已對王蓉表示明顯不滿, 因此白老決斷地取捨.
此後兩年內, 白老沒再讓王蓉參與白家的家族活動.
白世坤和他的兒孫是在另一個世界, 而她卻不被允許走進這個世界. 王蓉自覺自己在白家的處境, 荒謬而可笑.
全世界都知道, 她王蓉是白世坤的第二任合法妻子, 由聖母會的幹事和教眾, 到媒體的編輯記者, 外面每一個人, 都尊稱她為「白夫人」.
可是在白家中, 她卻是個隱形人, 仿佛她仍是白世坤見不得光的情婦.
王蓉氣苦, 卻無能為力. 因為, 在過了那個孤獨的農歷年不久, 王蓉迎來第二次慘敗.
***
小城中一本以揭名人明星醜事著稱的三流八卦雜誌, 有天突然以一個穿著吊帶小背心加熱褲的美少女作為封面.
這本雜誌向來以灑鹽渲染、煽情炒作搏取銷量聞名. 用性感美女作為封面本不足為奇, 稀奇的是, 雜誌封面標題是「少女聖母王蓉, 街上賣肉賣笑」, 配著一幅性感美少女的照片.
從相中可見, 那看來是多年前一個極炎熱的夏天, 相中少女容貌俏麗; 面上, 胸脯上和背上都閃著青春光芒的汗珠, 少女笑容滿面, 在向街上途人派發傳單和贈品.
少女前面恰好有個中年大叔, 在拿著少女送給他的贈品同時, 色迷迷地盯著少女的胸脯, 因此他被攝入鏡頭, 與少女同框.
少女穿著緊窄貼身的吊帶小背心, 一條短得幾乎露出股際的彈性熱褲, 就這兩件衣物, 僅僅包裹著她剛發育成熟的身體的重要部份. 以至平坦的小腹, 光滑的嫩背, 纖長的一雙玉腿, 都坦露在悶熱窒息的氣溫下.
雜誌惟恐讀者諸君看不清楚. 還在封面上附上兩張少女重要部位的放大特寫; 一張清楚看到少女飽滿的胸前有兩點小巧曖昧的突起; 一張看到熱褲末端, 兩大腿根部那個敏感位置, 在彈性緊薄的布料下, 呼之欲出.
這幅照片同時在網絡廣為流傳, 大眾嘩然, 由網上到街頭項尾也爭相討論有關王蓉與這照片的話題.
王蓉的性感照, 使那個號稱小城有史以來最寒冷的春天翻起了澎湃的熱浪.
雜誌還找出證人來指認相中人正是王蓉, 因為他們是王蓉的中學同學, 他們指出王蓉家貧, 初中時就要賺外快幫補日常開支.
王蓉震驚, 多年來她在傳媒界苦心經營, 人脈遍佈, 而她在相片出街前竟完全收不到消息! 這是有人在比她更高的層面上操作. 層次可以比她更高同時對她充滿敵意的, 看來只有白家三位公子.
王蓉不能否認什麼. 她確是相中人.
那是她剛過了十六歲生日的炎夏, 她的暑期工是一家小型傳銷公司的宣傳大使. 宣傳大使都是少女, 都要穿著較性感的"制服"吸引途人.
只是, 當時的組長看出她是眾女中特別漂亮的, 就引誘她, 說只要她穿得比其他少女更"性感一些", 她就能獲得高五倍的酬勞, 還有豐厚奬金.
於是, 她點頭答應，然後忍著滿街男人的猥笑與淫目, 笑著向他們遞出贈品, 邀他們購買產品, 加入會員.
在那個有史以來最炎熱的夏天, 王蓉就這樣工作了一個月. 少女本能的羞澀讓王蓉感到難受, 可是她很快平伏了心情, 因為她所得的酬勞, 使王蓉過了人生中最富裕的暑假.
而且, 她就是穿成這樣, 在街上得星探的發掘, 加入了娛樂圈. 只是從一開始, 經理人就把她塑造成清純玉女形象, 別說那種少布衣服, 就是稍為大膽一點的性感服飾, 也沒有再穿了. 公司在傳媒界安排妥當, 王蓉又八面玲瓏, 在娛圈中竟一直維持玉女形象.
然後她紅了, 很快搭上方明, 他更不許王蓉在電影中有性感的演出, 又很快嫁了給他, 風光息影.
所以她從來不後悔那個夏天的決定. 這個經歷讓她認定, 機會真的可以從天掉下來的, 只看你有沒有足夠的付出與犧牲.
她沒有後悔過, 直至今天.
***
她措手不及, 拒絕回應媒體查詢, 甚至一個月內取消出席公開活動.
王蓉知道這未必是一個好的處理方法, 卻是惟一可行的. 因為她已不是當年情夫墮樓, 名譽掃地, 沒有東西可輸, 因此可以放手一搏的"小三王蓉". 她現在不僅是地上聖母, 更是白夫人, 她太多東西可以輸了, 因此她只能退縮.
***
只是, 這則熱聞, 很快又被另一則更勁爆的明星醜聞蓋過風頭. 畢竟這張照片, 只屬過去的不堪, 熱度及不上現在揭發中的醜事.
王蓉逃過一劫. 這當然是白老爺子發功後的結果.
啪!
白老把以王蓉照片為封面的雜誌重重摔在地上, 拍枱大罵, "想不到, 你當明星時裝清純，這些年扮神扮聖母！結果呢？原來骨子裡就是這種貨色，賤得令人噁心! 我的面都給你丟光了! 你這賤人!"
王蓉默不作聲, 這是她第二次給丈夫罵作賤人了. 現在的她欲哭無淚, 腦內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白老罵了多久, 只聽到這老人最後的警告, 語氣極盡鄙夷, "這次是我為了自己和白家的名聲, 要幫你這個賤人擺平, 你好自為之, 這種事, 絕不能有下次!"
王蓉當然沒敢向白世坤說那是他三個兒子搞鬼. 事實是在那次之後, 王蓉不敢再對白老說甚麼.
***
王蓉後來查探得知, 那家雜誌的幕後老闆, 與白老的三子白少華頗有交情.
她明白, 白少華的行動目的.
白老年邁, 已到要計劃安排家族資產及遺產分配的年紀. 他們三兄弟, 為了這鉅額財富, 平時暗鬥也不會少. 還突然冒出一個比他們還年輕的"後母", 怎能不恨之入骨?
若給王蓉得了白家子嗣, 絕對會為白老的財產分配平添變數.
這也是王蓉狂熱地渴望著懷孕的原因.
然而, 這又是一個更使王蓉難堪的死穴和痛處. 經歷兩次遭夫痛罵的王蓉, 她知道白老對自己的興趣, 正在快速消逝.
***
這不需要女人的直覺告訴王蓉, 而是白老已把嫌棄寫在面上.
這年來, 任聰明絕頂的王蓉如何扭盡六壬, 乞求白老對她雨露輕施, 男人卻總是推三阻四. 即使勉強為之, 在王蓉放下女人的自尊, 在床笫間施盡渾身解數的情況下, 老人還是興趣缺虞. 幾次在嬌妻激情表演時, 就睡了過去.
她知道白世坤是個七十五歲的老人, 但和婚前偷情的那個白世坤相比, 她堅信他不可能衰退得那麼快的. 王蓉現在竟十分懷念那個粗暴地把她弄疼痛的白世坤.
在這樣羞辱難堪的夜晚, 她只有默默爬下床去, 稍稍清理自己, 躲在浴室的一角內偷偷飲泣, 她甚至不敢哭出聲來. 她曾跪地哭求方明, 楚楚可憐地說服他犧牲自己的尊嚴去維護她, 可是她半點不敢對白老打同一張牌.
因為她看著鏡中淚流滿面的自己, 自知她的哭相配上僵硬的面容, 已不會使男人心痛, 只會滑稽得使人發笑.
為了得到白家子嗣, 王蓉無所不用其極. 不但在床闈間拋開了她一貫的驕傲. 婚後第一天, 她就請求白老給她嘗試人工受孕.
"你就給我試試嘛, 人家真的很想懷你的孩子呢..." 那是在婚後冬至前的一段短暫的蜜月期, 王蓉常偎在白世坤的懷裏撤嬌, 這樣甜甜的說.
白世坤也一直給她這個機會, 因為他也很想試試老來得子的樂趣. 可是, 王蓉已是個四十幾歲的女人, 又或因自身體質, 幾次人工受孕也不成功.
反反覆覆失敗的受孕手術把王蓉折騰得夠嗆. 身心不斷受創, 使她整個人比婚前老了很多, 這也是她不得不沉迷醫美的主因.
***
王蓉很明白, 白世坤一旦百年歸老, 她只是白家的外人; 若白老長命百歲, 她更要求得一子. 因為子女—是王蓉在注定的色衰愛馳後, 在這大家族中的惟一憑藉. 因為白老對地上聖母的冷漠, 已由床上蔓延到日常生活.
除了偶爾夫妻一起出席公開場合，在鏡頭前強作恩愛，私下裡白老對她從不給一點好臉色。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6UhsCeEF
面對王蓉長期人工受孕帶來的身心催殘，他非但毫無關心，反而冷嘲熱諷。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12NT2WtXd
他常抱怨她的臉越來越像僵屍，毫無生氣——這雖是事實，但從一個七十五歲的老男人口中說出來，格外刺耳又諷刺。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tm83s2kU
可是現在的王蓉，早已習慣麻木地承受這一切。她知道，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她就不能翻臉，不能放棄，甚至不能覺得委屈。
可是, 地上聖母還是盡力討好丈夫, 例如加快了聖母會在貧民區的建築群的搬遷重建計劃, 拼命向白世坤證明自己還很有價值.
***
這夜, 王蓉回到聖母會修女宿舍她的住處. 她坐在一張舒適的躺椅上, 大口大口吸著香煙.
她覺得, 這裏是她人生的起點, 因此她要在這裏細細回顧自己一生.
王蓉雖然出身貧困, 卻很驕傲, 因為她自知有過人的美貌與聰明, 更有一般女子難及的鬥心, 使她每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自亭亭玉立後, 男人總把她眾星拱月的追逐著. 可沒有多少人能使她看得上眼, 她對大部份男人不屑一顧, 因為她自知只要稍稍主動, 還沒有不能手到拿來的男人, 方明和刑俊就是她在眾星中千挑百選出來, 主動追求的對象.
王蓉曾自信沒有她剋服不了的逆境, 方明生意失敗, 她由無知少女到家庭主婦, 再轉型成為事業女強人. 刑俊的死使王蓉跌入谷底, 她卻能找住時機, 逆襲成功, 由事業女性, 轉營為民間正義女神.
短短幾年, 她又帶著聖母光環嫁入豪門. 環顧全城, 還沒有像她這樣傳奇的女子.
王蓉不覺得自己攀龍附鳳, 因為她一直也很努力地增值自己. 她不僅是大眾口中的地上聖母, 更是年度亞洲十大傑出女性, 城中首席女性社區企業家, 政府頒發她優秀市民勳章, 大學頒發她法學榮譽博士頭銜, 她對聖母會的管理經驗, 寫入大學管理課的教材. 她是傳媒公認的城中十大傳奇人物第一位.
王蓉是以這樣的身姿, 昂首嫁進白家大門的.
可是才不過幾年, 她意識到一個殘酷事實: 她拼命往自己身上鑲嵌的光環, 在真正的豪門大族面前, 屁也不值一個.
王蓉目光空洞, 望著天花板, 重重吐出一個煙圈.
她想起了那本雜誌的封面上, 那個十六歲的自己. 她扭曲地笑了一聲, 是的, 她不是什麼地上聖母, 律政女神, 也不是什麼傑出女性, 什麼奇女子.
王蓉又深深吸了一口煙, 這時她慢慢張開乾癟的咀唇, 慢慢吐出一個煙圈, 呆呆地看著它一直升呀升...飄升上天花板, 又看著它消散無蹤. 王蓉又近乎無意識地笑了.
我沒有什麼特別, 我只是一個出身社會底層, 為了一點小錢出賣身體與尊嚴的貧困女人.
我只是一個在底層的貧窮中, 不斷掙扎向上爬行的女人.
王蓉現在總算明白, 白老就是這樣看她的. 不只白老, 就連他的兒子, 他的名門媳婦, 以至他們的「同類」, 都是這樣看她的.
只是, 王蓉確比其他貧困女孩更有機心, 更努力, 也更有鬥志. 因此她比她們贏得更多, 但也自然輸得更慘. 如此而已.
王蓉自認自己是"越挫越勇, 永不服輸"的女人, 她前半生人的奮鬥, 就是這八個字的寫照.
因此, 在性感照醜聞爆出後, 她曾有段時間更積極地參與社交晚宴, 不斷爭取曝光. 她認定主動才有扭轉劣勢的機會, 過去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不是她主動出擊的結果嗎?
直至她又捱了白老一頓臭罵.
"你這蠢女人! 你不知道你現在是人們的笑柄吧. 你給我在家裏獃著就好! 別出去給我丟臉! 給白家丟臉! 你真是豬一樣蠢, 母豬也會生豬崽, 你卻蛋也不能下一隻!"
這次, 王蓉再忍不住, 嘩的一聲哭了出來.
"瞧你這鬼臉, 晦氣!" 白老這才收口, 罵了這一句後就走了, 不再理她.
這一次, 王蓉的自信與驕傲被徹底擊垮. 白老口中的人們, 是指「上流社會」的人們. 那是無論她如何有鬥志, 如何付出, 如何討好, 都不會接納她的一群人. 她自此絕跡於上流社交圈, 因為白老已把它劃為禁地, 連帶聖母會的業務, 也再沒有心情打理.
***
但至關重要的是, 她流產了.
三個月前, 在幾經磨難之下, 手術終於成功, 檢查顯示她成功受孕. 她當然歡天喜地, 衝到聖母像前又哭又拜, 感謝神恩.
她馬上把這好消息通知白老, 白老也很高興, 還特意回來跟她吃飯.
可是個多月前, 醫生發現胚胎逞畸型方向發展, 於是又做了流產手術.
這三個月, 她身心所經歷的, 簡直是由地獄飛到天堂, 墮回地獄又拆返人間的刺激和苦難.
因此, 現年四十六的王蓉, 一下子老了十年. 不是風韻猶存, 是枯槁而憔悴.
她放棄了用醫美挽救她的面貌. 因為她僅餘的鬥志, 在這一次懷孕的希望到絕望中消磨殆盡.
她知道白老嫌棄她, 厭惡她, 自她做了流產手術, 白世坤問也不問一句, 當然更不會來見她一面.
白老沒有跟她離婚, 她仍然是白夫人. 可是王蓉明白, 此後她在白家的每一天, 都是戰爭中沒有任何勝利可能的「垃圾時間」.
***
破曉了, 窗外的微藍浸入幽暗的房間, 擱在躺椅旁小櫃上的煙灰缸, 塞滿了扭曲著的煙庇股. 王蓉躺在椅上, 斜眼冷漠地注視了這煙灰缸好一會.
那幾十根煙尾擠在那小小的鐵缸裏, 在王蓉久久注視下, 它們彷彿有了生命般, 開始動起來, 互相纏疊著, 互相擠擁著, 像是拼命要從這狹小的煙灰缸裏爭先恐後地逃出來.
王蓉覺得, 這些煙屁股正是她這種人, 或是她這個階層的縮影. 所以, 她的眼神更冷漠了, 她向著這些醜陋又沒有價值的煙尾冷笑一聲, "嘿! 我王蓉, 跟你們是不同的."
說罷, 又深深吸了一口煙, 再把香煙擠壓在眾多的煙尾之內.
王蓉起身站到窗前, 在破曉的寧謐藍光中, 她的剪影是那麼清秀, 但所有這個倩影引發的美好想像都與倩影的主人無關.
只是, 她吸了一口氣, 把腰背挺得更直了. 看來這個飽受磨折的女人, 還未肯認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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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話完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0JBY4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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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為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作者僅探討女性命運與信仰關係，非針對任何真實人物， 敬請留意。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YU8pOk4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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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蓉傳：地上聖母人設養成的人生》 (B站名稱: 王蓉傳: 從失格女星到律政女神的人設逆襲)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ZCV7xrvp
第九話: 聖母傳奇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wt53mfrm
由景熙賢（Vampire L）原創撰寫. 本話創作完成日：2025年7月15日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gZMOwL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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