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絲帶 - 第七章：黑榕底下

地板震動持續了十二秒。

樓下的大門自動打開，散發出霉濕與老木混合的腐氣，像是被封住二十多年的肺突然呼吸。

那道紅絲帶橫跨整條走廊，一直延伸到地下一層——學校禮堂遺址的入口。

林小柔第一個走了下去，腳踩在絲帶上時感覺到了明顯的溫度。不是冰冷，而是像人的體溫——剛好三十七度。

「這不是布料。」她說，「是某種活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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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禮堂已經被挖空，原本的木椅全部被燒毀，剩下焦黑的支架。中央立著一面灰塵覆蓋的大型講台，還掛著破碎的「畢業快樂」布條。

他們走入空間後，燈自動亮起——從沒接電，也沒人觸碰，卻燈火通明。

沈一辰站在講台前，抬頭看見天花板竟掛著九個紅絲帶結——每一個結下都綁著一個孩子的名字。

【沈一辰】

【林小柔】

【高宇風】

【張芷君】

【邱承義】

【吳彥民】

【蘇蕾】

【曹仲】

【胡玥】

第十個絲帶結，沒有名字。

但那絲帶結最紅、最緊，像是還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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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正中央，是一張照片。

那是紅絲帶女孩——林曦，站在舞台正中間，雙馬尾靜靜垂著，微笑。

她的身後，是空無一人的座位。

照片背後，寫著字：

「我也站在你們中間過，只是你們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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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凝視照片時，牆四周響起熟悉的錄音機聲音，但這次不是回放，是實況聲音——來自四面八方。

那是台下觀眾的掌聲、尖叫聲、喃喃私語、課桌椅摩擦聲，所有記憶中早該不存在的聲音，開始重新出現。

「她要讓典禮重演……」林小柔說，「但這次，她會站在最後一排，看我們上台。」

高宇風忽然轉頭：「不對……她不是站在最後。她要站在我們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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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突然動彈不得。紅絲帶從地板如水草竄起，纏住腳踝、手臂、脖子，像是擁抱、也像是勒斃。

講台上的螢幕突然亮起，開始播放一段模糊的錄像畫面：

九個孩子舉手說話，一個女孩坐在角落，對著鏡頭默默微笑。

然後，她站起來。

她對鏡頭說：「我會等你們說我名字的那一天。」

畫面停在她張開嘴的瞬間，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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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柔】

林小柔跪倒在禮堂中央，雙手緊抓著照片。

她從沒這麼接近林曦的臉。那張臉不像人，更像是一面鏡子，把她內心最深層的恐懼照得鉅細靡遺。

「你不是鬼……你不是惡靈……」

她喃喃，卻說不下去。

因為她明白了。

林曦從來不想害他們。她只是想被記得。

但這份「想被記得」的執念，如今變成了將他們一個個拉回來、定格在過去的詛咒。變成了吞噬現實、扭曲記憶的怪物。

她顫抖著望向牆上的紅絲帶結，看見自己的名字那一條，竟然開始緩緩鬆脫。

「她要代替我……」她低聲哭出來，「她要活在我裡面……我已經開始忘記自己是誰了……」

她望向沈一辰與高宇風，眼裡閃著惶恐。

「你們還記得我嗎……我真的叫林小柔嗎……如果我不是……那她是誰？」

牆邊一面鏡子自動傾倒，碎裂。倒影中，她看見兩個自己——

一個穿著現代服裝，眼神茫然；

一個穿著校服，綁著紅絲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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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被絲帶拖向禮堂中央。

地板裂開，一個空無一人的課桌座位升起，乾淨整齊，上面放著一份印有紅印的畢業證書。

收件人：第十人。

頒發人：黑榕鎮學校的全體九名畢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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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明白：

林曦不想讓自己畢業。她想讓所有人永遠留在畢業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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