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丹！發什麼呆！那批克雷頓礦石再不裝車，天黑前到不了中繼站，你就準備在外頭跟沙狼跳舞吧！」
粗獷的吼聲將亞丹從思緒中拉回現實。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灰塵，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鐵蹄」貨運公司的老闆，一個名叫巴克的絡腮鬍大漢。巴克正靠在一輛經過重度改裝、佈滿刮痕的裝甲運輸車旁，不耐煩地敲著車門。
「來了，巴克老闆。」亞丹應了一聲，將最後一箱沉重的礦石推進車廂，金屬箱與車底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裡是「鏽鐵城」，如其名，整座城市彷彿是用廢鐵和巨石拼湊而成，空氣中永遠飄散著金屬粉塵和機油的味道。作為邊境上最重要的礦業城市之一，這裡的生活單調、艱苦，卻也必不可少。
亞丹關上厚重的車廂門，鎖扣發出沉悶的「喀鏘」聲。他看著自己映在車身上模糊的身影，一個穿著磨損的帆布工裝、身材精瘦的年輕人。二十四歲，沒有魔導適性。在學院的魔導適性檢測中，檢測水晶在他面前沒有一絲一毫的光芒，那份冰冷的死寂，宣判了他與這個時代主流力量的絕緣。
「小子，又在想那些有的沒的？」巴克走到他身邊，遞過來一個水壺。「喝點水。沒魔導適性不代表你就是個廢物。你看，這車，這槍，哪個需要你念咒語才能動？」
巴克拍了拍掛在亞丹腰間的「斥候III型」魔導手槍，這是城市正規軍淘汰下來的制式裝備，雖然老舊，但勝在穩定可靠，不需要使用者注入魔力，全靠預先充能的魔導能量匣供能。
亞丹接過水壺，猛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稍微驅散了些心頭的煩躁。「我沒想什麼，老闆。只是在想，今晚的風沙會不會很大。」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磁暴，會干擾通訊，但風不大。」巴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數據終端，螢幕上顯示著複雜的天氣圖和路線規劃。「你一個人去中繼站，交接完貨物就立刻回來，別在外頭過夜。記住，遇到魔物，打不過就跑，貨可以不要，命得留著。」
「我明白。」亞丹點點頭。
巴克看著他，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甘心。你父親是鎮上傳說級別的送貨員，也是個優秀的戰士。你想像他一樣，我懂。但時代變了，亞丹。現在，能把貨物安全送到目的地，養活自己，就是最大的本事。」
「我懂的，老闆。」亞丹輕聲說。
「去吧。」巴克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亞丹跳上駕駛座，熟練地啟動了運輸車。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車載的魔導雷達開始旋轉，在螢幕上投射出周圍的地形圖。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方向盤，駛出了貨運公司的車庫，匯入了鏽鐵城塵土飛揚的街道。
運輸車駛出城市厚重的閘門，荒蕪的戈壁立刻展現在眼前。與城市裡那種壓抑的秩序感不同，城外的世界廣闊、自由，卻也充滿了致命的危險。遠處，可以看到一些原生魔物的身影在岩石間穿梭，它們的輪廓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
亞丹打開了車載電台，裡面傳來傭兵公會的公共頻道，播報著各個區域的魔物活動情況。
「……呼叫所有單位，3號公路北段發現『撕裂者』蹤跡，數量約五到七隻，請過往車輛注意規避……」
「……東南礦區發出求救信號，疑似遭遇小型魔物群，已有傭兵小隊前往支援……」
這些消息對亞丹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他關掉電台，世界頓時清靜下來，只剩下引擎的轟鳴和輪胎碾過砂石的聲音。
他並不是不甘心，只是偶爾會感到迷茫。在這個魔法與科技交織的世界裡，他似乎被兩者同時拋棄了。他無法像那些擁有魔導適性的同學一樣，進入魔導學院，學習華麗而強大的魔法，成為受人尊敬的魔導士或傭兵。他也無法成為研發那些高科技武器的工程師。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駕駛著這台鋼鐵猛獸，在荒野中穿行。
突然，雷達螢幕上出現了幾個快速移動的紅點，正從側面朝他高速逼近。
「沙狼！」亞丹心頭一緊，立刻踩下油門，運輸車發出怒吼，速度猛然提升。
他透過側面的防彈玻璃窗向外望去，只見三頭土黃色的沙狼正四足狂奔，它們的體型比普通的狼大上兩圈，嘴角滴著涎水，眼中閃爍著飢餓的凶光。
「該死，偏偏是這種時候。」亞丹咒罵了一句。沙狼雖然只是低階魔物，但它們速度快，極具攻擊性，而且通常是群體行動。
他迅速切換到武器操控界面，啟動了車頂的自衛機槍。
「目標鎖定。」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開火！」
「噠噠噠噠！」
火舌從車頂噴湧而出，子彈在荒野中拉出數道火線，精準地射向奔跑中的沙狼。其中一頭沙狼被擊中，哀嚎一聲翻滾在地，另外兩頭卻靈巧地散開，躲避著彈雨，繼續逼近。
一頭沙狼猛地躍起，鋒利的爪子狠狠地抓在車廂的裝甲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亞丹猛地一打方向盤，車身劇烈地甩動，試圖將那頭沙狼甩下去。但那畜生抓得極緊，甚至開始用牙齒撕咬裝甲板。
「沒辦法了。」亞丹眼神一凝，解開安全帶，從座位下抽出了一把霰彈槍。他切換到自動駕駛模式，打開駕駛座的頂窗，探出半個身子。
狂風夾雜著沙礫迎面撲來，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那頭沙狼就在他身後不遠處，正瘋狂地破壞著車體。
亞丹深吸一口氣，穩住身形，舉起了霰彈槍。
「去死吧，雜碎！」
「砰！」
巨大的轟鳴聲中，霰彈槍噴出扇形的火光，無數鋼珠狠狠地轟擊在沙狼的頭部。那頭沙狼的腦袋瞬間炸開，紅的白的濺滿了車廂，龐大的身軀無力地從車上滑落。
解決了一頭，還有最後一頭。那頭沙狼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激怒了，發出淒厲的長嚎，速度更快了幾分。
亞丹重新坐回駕駛座，剛準備操控機槍，雷達上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新的信號，一個綠色的點，正以驚人的速度從後方靠近。
「是……傭兵？」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耀眼的藍色光束便從後方一閃而過，精準地命中了最後那頭沙狼。沙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身體就在藍光中被凍成了一座冰雕，隨後在高速的慣性下碎裂成無數冰晶。
亞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一輛線條流暢的魔導機車從他旁邊呼嘯而過，車上的人影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作戰服，背後印著魔導傭兵公會的劍與齒輪徽章。機車在前方一個漂亮的甩尾，停了下來。
車手摘下頭盔，露出一頭銀色的長髮和一張冷若冰霜的俏臉。她看了看亞丹的運輸車，又看了看地上的沙狼屍體，眉頭微蹙。
「菜鳥送貨員？」她的聲音和她的表情一樣冰冷。「一個人就敢走這條路，膽子不小。」
亞丹有些尷尬地從車上下來，手裡還提著那把冒著青煙的霰彈槍。「呃……謝謝你的幫忙。」
「我不是在幫你。」銀髮女子冷冷地說，「我只是在清理垃圾，順便而已。這片區域是我的任務範圍。」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亞丹的霰彈槍上，「用這種古董，還能幹掉一頭，算你運氣好。」
亞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摸了摸鼻子。
「你的目的地是中繼站？」女子問道。
「是。」
「跟上。在天黑前，這裡的魔物會越來越多。」說完，她戴上頭盔，發動機車，再次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亞丹愣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卡車和手裡的槍，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這就是差距。
擁有魔導適性的人，舉手投足之間便是凡人難以企及的力量。而他，只能依靠這些笨重的鋼鐵和火藥。
他重新回到車上，心中的迷茫似乎又加深了一層。他發動汽車，跟隨著那早已遠去的背影，繼續向著目的地駛去。前方的路，依舊漫長而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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