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自己 - 實體的暗影

夜深了，林曦的房間依舊亮著昏黃的燈光。

燈罩外層覆著一層薄灰，光線透過它變得混濁，像死水中的倒影，緩緩滲出陰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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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書桌前，目光呆滯地望著鏡子。

鏡面無聲地映著她的身影，卻微妙地……慢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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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移動手指，倒影才隨之反應。

她傾身向前，鏡中的「她」卻在原地，嘴角緩緩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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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像是剛剛從地獄中拖出來的屍體——僵硬、陰冷、毫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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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猛地站起，椅子倒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她捂住嘴，強迫自己不要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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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我只是太累了。」她喃喃地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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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張臉——那張本該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依舊掛著笑，眼神直直盯著她，彷彿要看透她的每一寸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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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開那片鏡面，轉身想離開房間，卻忽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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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有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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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腳印，從鏡子前延伸出來，濕濕地、像剛從水裡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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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順著腳印往後看，卻看不見盡頭，只有一片空白的牆與關閉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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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度望向鏡子，那裡依然有她的身影，但這次，那倒影正對她豎起食指，輕輕放在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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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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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感覺整個胃都被攪爛了，腳踝開始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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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跌坐在地，冷汗浸濕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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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想呼救，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只能發出細細的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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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外的燈忽然閃了一下，隨即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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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整個世界只剩下她與鏡子之間詭異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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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鏡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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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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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穿牆、不是幻影，而是實體的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水聲。

水從她的長髮上滴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砸進林曦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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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想後退，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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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像被看不見的線綁住，鏡中「她」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來，低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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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在掙扎啊……」她的聲音低柔，像在哄小孩。

「那麼，就讓我來教妳——怎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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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貼上林曦的額頭，一瞬間，林曦的腦中響起無數重疊的聲音，像千萬個自己同時在耳邊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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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自己倒在浴缸裡、跳樓的畫面、燒焦的娃娃、母親的哭泣……那些從未發生過的事，如同記憶湧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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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是……這些不是我的……」林曦的聲音破碎，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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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的，是我從妳的心裡撕出來的。」她輕輕地說，指甲緩緩劃過林曦的臉頰，帶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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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渾身顫抖，心臟狂跳到幾乎要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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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了……我不要記得了……」她癱倒在地，淚水混著血水從下巴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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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她站起來，轉身回到鏡面前，然後慢慢地、緩緩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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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又恢復如常，只剩林曦一個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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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濕透，像是從一場惡夢中醒來，卻沒有任何人能告訴她——夢，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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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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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的表面泛著一點點水痕，那些痕跡緩緩向下滑落，像是無聲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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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曦，盯著那面鏡子，心裡忽然湧出一個聲音——不是來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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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妳就會願意讓我永遠陪著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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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發出微弱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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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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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聲音，依舊在她耳邊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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